3、下不为例 ...
-
周成蹊走出周家老宅没几步，迎面走来一行人，中间簇拥着几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周成蹊只扫了一眼便垂眸退到一旁。
都是周家人，周家人一贯的凛冽眉目和严谨气度很好认。
周成蹊承了周家凛冽的眉眼，又兼得江南水乡的温婉面庞，样貌实在惹人注目，即使低眉顺目退到角落里，也是如此。
就像一只披上狼皮闯入周家这个狼窝的兔子，一眼就能看到。
“倒是难得回趟老宅，身体如何了？”为首的周老太太最先看到他，不咸不淡的问了句，矜持又庄严地打着招呼，语调里却隐隐有长辈的关切。
周成蹊微微笑起来，向周老太太点头致意，毕竟她在别人声带已经坏掉了，只能发出难听的音节。
周老太太一向喜欢粉饰太平，所以很是不爱听周洮言出声，这副慈祥模样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众人跟着问候几句便跟着周老太太进屋了，周成蹊就在一旁垂眸站着等他们走过，很是乖顺柔弱的姿态。
直到一位迟迟到来的样貌清俊的青年走过，周成蹊才抬头，眉眼弯弯，露出一个称得上真切的笑容。
落在青年眼里，只觉得眼前人就像是忽然从青藤里生长出来的一丛铃兰，随着春风流过，叮当作响。
周袭云怔忪几瞬，很快收敛起眼底的惊艳，想开口叫她，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称呼，只好略带歉意地笑笑：“好久不见。”
见“她”不答，他犹豫片刻，认认真真的同周成蹊对视，温声道：“你也许多年没回来了，改日得了空，我带你好好转转如今的桦城。”
他们已经十一年没见了，上一次为周洮言回国办的家宴周袭云在外地来不及赶回来，如今二人却好像并不曾有过多年的分离，话语间也没有多少客套生分。
周成蹊挥手示意他赶紧进屋，自己也后退两步，是要离开的意思。
“那就这么说好了。”擅自“说好了”的青年褪去周家人惯常的严谨冷淡，眼角眉梢都染上温暖明朗的笑意，就像下午四五点钟的太阳，不热烈也不刺眼，温温柔柔地把人圈到怀里，熨烫妥帖。
见“她”有些无奈地点头，周袭云还准备说点什么，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哥，你再不进门，奶奶又要念叨你了。”
周袭云的亲妹妹，周成蹊的堂姐，周宜悦，正站在主屋的门口看着他们，神情并不明朗，但显然和嘴上的抱怨完全对不上号。
“这就来，”周成蹊应了一声，又转头对周成蹊说：“我先走了，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情。”这才匆匆离开。
周成蹊凝视青年大步向前的背影，思忖着，那年的事青年到底知不知道，若是知道......又知道多少。
移眼间，周成蹊对上周宜悦毫不掩饰的警惕眼神。
周宜悦今天也选择了白色调的裙子，和周成蹊一样，她也是能把任何衣服穿出自己风格的人。
周成蹊刻意养成的示弱和温顺是再浓艳的妆容和衣服都无法抹消的，同理，再端庄稳重的衣服都能被周宜悦穿出咄咄逼人的意味儿。
某变态收藏家江淮曾经评价道，这是周家用某种昂贵金属打造的玫瑰。
高韧性，高耐热，耐腐蚀，高强度。
周家真正锋芒毕露的人，不是周老太太最喜欢的周袭云，是周宜悦。
现在还不是和她对上的时候。
周成蹊笑笑，打开伞阻隔视线，悠悠踱走。
罢了，局已经布下了，只是影响程度的问题。
七月份的桦城是最热的时候，周成蹊仍然雷打不动地穿着长裙或中袖长裤，对外通称是身体不好，很怕着凉。
实则是为了掩盖少年人的骨骼特征，即使注射过药剂，延缓了生长发育，周成蹊的十七岁终于还是迎来了姗姗来迟的青春期。
与此同时，即使预备掀起一番滔天巨浪，十七岁的周成蹊也还是要上学走高考这条独木桥的，挑选高中成了本周冯听和周成蹊的争议话题。
和周家其他孙辈选择的私立学校完全不同，周成蹊选择了桦城一所有名的公立高中。
对此冯听深表遗憾，周成蹊冷脸瞪着冯听拿来给他看的某私立高中校服。
“您如果喜欢，可以买上百十八件的。或是养上几个好看孩子穿给您看。”
白衬衫，蝴蝶结，方格裙。
果然是老男人的奇怪癖好吧。
冯听脸一沉，周成蹊随意瞥了一眼便收回眼神，丝毫不打算理会他的黑脸。
知道外甥是不吃这一套的，冯听一抹脸。
“呜呜呜要是洮洮这么大了肯定喜欢穿这个，女孩子都喜欢这个的QAQQQQQQQ！”
妈的智障。
“就，就穿一回，以后洮洮醒了拿来给她看，这还能增加点真实性呢。这年头女孩子都喜欢这个！”
“洮洮最聪明了，你说，这些年的事情...她要是知道了该多难过啊....”冯听本来只是为了哄少年穿jk制服瞎叨叨，说着说着自己却也有些情绪上头，眼眶湿润的模样落在少年眼里。
周洮言是周成蹊最大的软肋。
周成蹊拨弄头发的手顿住，长长的睫毛微不可见的颤抖着，弯腰捡起先前被扔在地上的衣物。
“下不为例。”
这句话柔软得像是天边摇摇晃晃的云，轻飘飘的被风牵着，落到冯听耳朵里。
是来自周成蹊的劝慰自己的警告。
少年很快换好衣服，冯听双眼放光，丝毫不顾形象地抱着周成蹊小腿咦哇鬼叫，彩虹屁一个接一个。
“出道，马上出道”
“我家有儿初长成真他妈好看QAQ”
“舅舅爱你QAQ！”
“以后不穿这个了！舅舅不许别人看到你这个样子！”
......
天花乱坠夸了好一通之后，冯听满意一笑，总结性发言：
“江淮要敢不喜欢你，他就是个憨批”
周成蹊向来对这个画风清奇的舅舅毫无办法，带上金丝边眼镜好歹是个斯文败类，拿下眼镜就是个少女痴汉。
可最后一句深得他心，本来准备揪冯听头发让他仰头的手停了下来，不轻不重踹了一脚。
周成蹊转过身背对冯听，声音带着某些奇妙的兴奋：“是么......”
“他当然会喜欢我。”
没有人比我更合他的心意。
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他。
此时远在榕城的江淮眉心一跳，他本来只是应友人之约来看看据说南边儿刚出货的南宋汝窑瓷器，可这个比起他珍藏的天青釉葵花洗，实在是差的太多，不足以进入他的藏库。
过后他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懒懒散散地逗弄圆心。圆心被江淮养得极好，在外总会给江淮面子，配合着江淮的逗弄乖巧地“喵呜”或“咕噜”，惹得同屋的霍思和李里页在一旁蠢蠢欲动，都想上手撸一把。
氛围与其他隔室全然不同，再多珍品都无法入这三位的眼了。
直到，这所地下拍卖所的压轴拍品出现。
江淮和李里页头都没抬，只有霍思觉着来都来了，好歹看看最后神神秘秘的压轴是个啥玩意儿，随意瞄了一眼。
“哎哟卧槽，大哥来的地方果然不一样，啥玩意儿都搞哈。”
其他二位这才抬头看过去。
一个容貌惊人的少年跪坐在木质地板上，皮似美瓷，眸若温玉。
这一瞥让江淮定神。
好看的人江淮见过太多，自然不会这般反应。可这个少年，虽然远比不上周洮言那种杂糅了和细春雨与酷寒冬雪的美，但和周洮言也至少有六七分像。
其实真要深究只有凛冽眉眼最像，双眸形状也像，少年脸部线条要更锋利些，柔柔垂落的微卷的长发，以及在拍卖师介绍到他的情况时才微微抬起的半垂双眸，那双很像周洮言的眼睛里满是嘲弄，是不认命的模样。
乍一看过去，活脱脱就是第二个周洮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下不为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