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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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无殛却没打算和叶明今直接在大街上谈，太引人注目了。他拉着人，七拐八弯，最终进了半山腰一座道观。
虽然破旧，但还算□□，也有人扫洒着。这里的道士显然认识圣无殛，一个个恭敬行礼，备了雅间香茗，这一套程序走得行云流水。
叶明今抽了抽嘴角，“你在文风谷边儿上设道武王谷的据点？”
“道儒情同手足。”
圣无殛倒着茶，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叶明今嗤了一声，以示不屑。
“哎，三教原本是一家。”圣无殛又补了一句。
叶明今目露怀疑，“别当我什么都不知。苦境这地界，三教别说不亲，连虚与委蛇都算客气。”
“离这儿三百里，隔壁山头，可还有个和尚庙。”
叶明今一口茶差点儿没喷出来。
圣无殛无奈叹气：
“唉。看来问奈何这基础知识普及得不太全面。”
俏皮话说完，他转而正色：
“不过若真遇三教的人士，你当避则避。这魔身可不是闹着玩的。先前那心魔是否用你之模样做了什么且不论，我虽帮你掩了气息，但若动起手来，可没办法真把魔元给变成真气。”
“我知。”
叶明今沉吟着点头。
一阵沉静。窗外梨花飘落。
“我几乎以为下一刻咱们二人便要引为知己，携手同游了。”
同游哪里？不言而喻。
圣无殛的眼中流光一闪，似乎整个人突然就成了利刃初成，锋芒未能尽收的纯阳道长，拱手问：
“不知叶兄欲往何处？”
叶明今摩挲着茶杯半晌，抬头的时候，那双红眸的颜色深刻又郑重：
“余闻安贼北上，已近潼关，道长可愿与余共往，守我大唐河山永固。”
道者回答的嗓音缓而坚：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一腔战意血性，转过一圈，似乎扰了外庭清净，又复归于无。
半晌，两声轻笑同传，显然相谈甚欢。
日光被云遮了半分，山色阴重。
问奈何动了动耳朵，上山的脚步一顿。
“咳咳……
“诸位，在此动手吧，吾走不动了。”
四周静谧，只闻落叶沾阶。
问奈何摇了摇头：
“市集上便察汝等视线，不过未说破而已，竟还分了两拨跟随，连吾这个病人也……”
话未说完，风骤起。
问奈何轻笑，一手刀意翻涌，挥袖间挡过侧冲而出者的疾刃，语出不屑：
“尽上吧。”
“在此铸剑？现在？”
叶明今有些惊讶。
圣无殛点头：
“你需的东西已备齐了。”
叶明今挑眉：
“你若去扬州城摆了算命摊子，怕不是要日进百金。”
圣无殛一作揖，表谦虚，难得笑曰：
“不才扬州神算，昔年勉强日进万金。”
叶明今目瞪口呆。这人不要脸起来……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啊！
圣无殛收了玩笑的心，道：
“吾下山去接应问奈何。”
叶明今眼神一转，沉声提醒：
“小心。我略有感应，那些人恐是被魔气操控心智。”
暗中早有人窥伺这一点，他三人早心里有底，遂顺势离了普通人较多的地方。叶明今是实实在在感应出了魔气，其余两人则是推测——平白无故，哪里能聚起这么一群江湖人，来针对他们三个？而且要说心魔是否真就那么在意识之境被问奈何所杀，确实还有待斟酌。
叶明今顺着道童的指引到了后院，略略扫过，也不由心里一叹。这扬州神算“日进万金”的说法可能还真的不是虚言，倒确实给他准备得一应俱全。
铸炉、铸台与其余工具且不说，就是上佳的矿材也备了不少。
天色忽暗。
叶明今的视线从跃动的炉火离开，抬头看了看，层云渐聚。
要下雨？不过影响应该不大……再不济设个结界就好。
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铸台边，手里握着化玉玄晶，半阖眼眸，却没急着动作。
虽说前世就预备着要用它，一直在熟悉，不过现在它本身有所变化，要铸的东西也不一样，自然要再慎重地重新感受其中细微的能量流动。
这剑既是预备给静涛用，那便要适合他。人养剑，剑也养人。
叶明今仔细地回想着与静涛所见时的印象。
嘿，那小子还是喜欢术法……不过舞剑时候已经有个雏形了，有当初起意授他那套剑法的影子，但也逐渐脱出，成他自己的风格……江流怒卷，然则水深处仍旧渊渟自若……
叶明今的视线在一旁的其他材料矿石之间转了一圈。他看着其中的几块儿陨海晶石，思绪一转，收了手上握着的化玉玄晶，转而挽起了袖子，又难得解了前襟靠上的两颗扣子。
圣无殛之前怎么说的来着？
天意、天意。
乌云渐拢，骤风愈急，刮得山中林间呼呼作响。
上山的小路就那么一条，石阶陡峭。
问奈何袖袍连带着黑发飘飞，双眸竟然半闭，浑似未醒。他也不拿兵器，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成掌，刀意连绵。
这小路窄，被困的人难上难下，但攻击的人也难以成众。更别说是一群水平参差不齐、心智被操纵的三流侠客了。
问奈何不在意这些人的性命，却有意磨刀，未下重手，是以此刻的血腥味却并不重。有伤到的，大部分都是自己摔落石阶而造成的。
当时叶明今的剑意融入他之刀境，他便有所感悟……
冷风呼啸而过，忽然一道闪电照亮山路，闷雷仿佛是自山顶响起。
大雨瓢泼。
雨中舞刀，一人独守，应是少年侠客。
问奈何不算少年，也不是侠客。他立在石阶之上，看似摇摇欲坠，翻掌拂袖间与接连不断、杀红了眼的江湖客对应往来，实则却是稳如泰山，无人能撼动他分毫，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潇洒恣意。他手下早就不知掠过了多少要害之处，不过是未下重手罢了。
半阖眼眸，说不准是梦是醉，雨不沾身，仿若独立此世。黑发不妨称少年，此番风情，偏说侠客又如何？
河山万里……刀剑无间……
问奈何猛然睁眼，刀意盛极，营造一方杀伐境界。
血雨击空。
任凭外界雨落，一道隐隐流转着魔气的结界之内，叶明今却是汗流浃背。他的目光就死死地盯着铸台上已然成型的剑体，手中之锤一起一落，位置差别极其细微，却都有着门道，半分也错不得。
最后一次锻打过后，叶明今直接一扔锤子，屏住呼吸，目光不移。
好剑。
这柄剑若拿出去，任谁见了，也要称赞这么一声。
只见整把剑宛若水流涛涌，隐隐泛着静蓝的光芒。
总感觉还差点什么……
叶明今做了个深呼吸。
雨水砸阶声入耳。
剑者突然明悟，也不直接拿剑，只抬手一震铸台，青锋腾空而起，穿过结界，在雨中通灵呜鸣。
正此时，又一道惊雷炸响，闪电劈空，撕裂天幕，顺着山顶而下，直击半空的长剑！
叶明今瞳孔略微放大，也管不了许多，立时抬袖运起魔元，聚拢雨水。长剑有灵，随之轻吟长啸，一条水龙瞬时而成，在龙头处的长剑的引领之下，立时盘旋着冲向天际，直面雷蛇而去！
二者相撞，天空中一道亮白龙形，千里可见。
电光在水龙身上走过一圈，又全向龙头聚集。
片刻，光亮湮灭，水龙轰然而散，全部砸落在结界上。只见一道流光在其间穿梭飞逝而下，无视结界，眨眼间便斜斜地插在了叶明今的脚边，精准无比。
剑还是那把剑未变，却灵性更盛，隐隐有别样的光华流转。
叶明今提剑，剑身轻颤，声若龙吟。
真正的好剑。
静涛得了这把剑，嘿，偷着乐吧。
剑名当取……
“渟渊。”
叶明今自语出声，却突然抬手一抛——
三尺青锋吟颤着自半空中划过弧线，准确地落在了道者的手中。
问奈何与圣无殛二人正好携手上山。
方才那般异象怕是显眼……自己又动了魔气……
叶明今抿了抿嘴，看向了一旁已经被熔炼处理好的化玉玄晶。时间不多了，不过可以试一试。
一滴汗自他额角划过。
剑者略微擦了擦，抬手将脑后白发挽成马尾，头也不回地喊道：
“奈何！剑！”
问奈何也没多想便明白这句话所指，翻手将那柄叶明今的意识之前寄身过的冷灰色剑器抛了出去。
叶明今接剑，顺势挽了个剑花，便将其放于铸台上，喃喃自语道：
“气质跟奈何这么配……若换了岂不是可惜了……”
那厢叶明今借化玉玄晶重新锻造问奈何的佩剑，圣无殛与问奈何对视一眼，抬手又设一道结界，清圣之气弥漫，再没有半点魔元的痕迹。
倒不是说多么不信任这个江湖武林，预备着一上来人家就会对魔喊打喊杀。
谨慎而已。
这一回的锻造要快上许多。一来不是重新铸一柄全新的剑器，二来叶明今对玄晶与这把剑也都极其熟悉。
剑成……
哦不，刀成。
叶明今满意地看着手中之刀。仍旧是内敛的银灰色，弧度极其漂亮，单面开刃。
啧，第一次铸刀，不错不错，小爷我果然天生丽质……啊不是，天赋异禀。
收工收工。
说来正下着倾盆大雨，这三位倒是有两个都干干爽爽，另一个则居然汗湿了衣襟……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