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可付》星云点墨

3、第 3 章

　　等我抱着木盆回家时，表哥正在院子里教弟弟妹妹念书。他见我来了，接过我手里的衣物，替我晾在架子上。
　　“不是你去给爹爹告状的吧。”
　　“原来表妹心里，山月是这样的人。”
　　“我猜你也不会，”我站得笔直，心里老大不爽快。赚来的银两花的快见底了，父亲这样一训斥，家里又许久不见荤腥，弟弟妹妹整天缠着我要吃肉，一时愁上心头。
　　他骨节分明的手整理着架子上的衣衫，我见他身上穿的那件半旧的青衫，心中又是一阵酸涩。李山月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虽想过替他做一身衣裳，到底没名没分，又担心伤了他的自尊，思来想去还是作罢。
　　什么名分，我忽而意识到自己动的春心，心中暗骂自己不知羞耻。
　　一时家中没了抄书得来的进项，我连日坐在小屋里眉头不展。李山月这一日下学回来，忽然问了我一句愿不愿意替人织布。
　　我坐在窗子底下，随即开心道：“愿意愿意。”
　　他朝我浅笑，说：“城中有一徐员外，要替出嫁的女儿置办嫁妆，绸缎庄的绢数量不足，因而在找会织布的人家，给的工钱也不少，等到了约定的日子去交货便是。”
　　“那我明日就去买纺线。”
　　我是个实干派，第二日早早地去买了纺线，回家便在织布机前忙碌了起来。织布的手艺是跟母亲学的，小时候一家子的布料，都是母亲在纺织机前纺出来的。
　　一月后，我拿着新织就得五匹绢布，到了约定的绸缎庄。那徐员外也来了，看着我手里的绢布赞不绝口，付了钱喜滋滋地抱着绢布回家了。绸缎庄老板给足了工钱，并说若再有活计便来寻我。
　　因有表哥陪着，父亲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
　　冬去秋来，李山月学满便要去州中参加解试，过了解试才有及格参加省试和殿试，对于众多读书人来说，是科举中的第一道难关。
　　这一日回家，我见他在收拾行囊，便走到门口问：“明日便要出发了吗？”
　　李山月听到声音，回过头朝我微微一笑：“是啊，明日走水路去州中赶考。”
　　“那你还回来吗？”
　　李山月的手一顿，随即恢复清冷地神态：“你希望我回来吗？”
　　我却一愣，想了想，怎么能希望他回来呢，当然是希望他能平步青云，一举夺魁才好。
　　“罢了，你还是别回来了，表哥定要高中才好。”
　　他认真地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情愫，放柔了声音说：“今日中秋，找姑父写字的人必定很多，晚间我陪你出去逛逛可好？”
　　“好呀，”我满口答应了，这段时间我已经好久没有出门逛逛了。
　　中秋佳节，军民都回家团聚了。街面上冷清，月光孤寂地照着地面。一个青衫少年身边跟着一个娇俏可爱的少女。少年容颜清秀俊逸，嘴角边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面上有着令人动心的温柔；少女生的一双干净清亮的大眼睛，这边看看那边瞧瞧，时不时会和老板讨价还价，并不让人觉得俗气。旁人只是看一眼，便能想起金童玉女这个词，形容他们再合适不过。
　　“这位小官人，给身边的小娘子买个桃木梳子可好？”
　　“我们不是……”我连忙摇手拒绝。
　　“敢问价值几何？”还未等我开口，他便问了价钱。
　　“5个铜板。”
　　李山月付了钱，取了梳子递给我：“小物件罢了，收下吧。”
　　我看着那柄桃木梳子，忽然脸又红了起来。就如他说的，小物件罢了，可对我来说是这样的弥足珍贵。
　　我将梳子塞进袖子里，在清冷地夜色里缓缓而行，看着他的背影想着，大约这辈子是再难相见了。
　　可我依旧感激上苍，如此平凡的我，在这匆匆一生中见到了清风霁月般的人物。
　　那一晚我抱着这个桃木梳子，开心地一夜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