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可付》星云点墨

2、第 2 章

　　表哥因读书勤勉，常被先生夸赞。他造诣颇深，对于我也肯答疑解惑。许多平日不解的地方，经他一番点拨，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虽说我读书比不得表哥这般优秀，可我也有值得自豪的地方。我写得一手好字，曾也名动乡里。父亲是决不许我出门谋差事的，一则父亲也有迂腐的地方，他总觉得养家糊口是丈夫该做的事情，如何有叫女儿家抛头露脸的道理。二则家中实在需要人手照料，现如今母亲病弱，弟妹年幼，家中一应大小事务都落在我的头上，若再要做其他事，太过操劳。
　　虽然父亲反对，可我还是偷偷接了个活计，替书坊抄书。虽说如今流行印刷术，可难免有印刷不好的时候，书坊的工匠抽出那些错印的书页，找人重新誊写补进书籍里，这样既可省了功夫，又能省下本钱。
　　誊写一页，一个铜板。我出门买菜的时候路过书坊就会进去交书页，因我誊写干净，字迹漂亮，书坊一直十分满意，遇到生意好的时候，工钱也会涨一些。
　　这件事，我在家里瞒得严严实实。可不知为什么，还是被表哥发现了。
　　这天夜里，他从外面回来，抖了抖身上的雪，见我屋子里的灯亮着，连窗子也不关，便走到窗下先替我掩下窗户。
　　我惊吓之余不忘将书页反过来，冲他一笑：“表哥你回来啦，吓我一跳。”
　　他看了看我桌上的笔墨纸砚，说：“早些休息。”
　　“嗯，表哥也是。”
　　我一拿到工钱，就会去肉铺里买半斤肉，再去酒肆里打酒，夜里看着他们二人促膝长谈，我心里是满满的幸福。
　　第二日，表哥从学里归来，手里拿着一本礼记，让我念给他听。
　　我翻了翻，一愣，正巧是我补录的那一页，我见他脸上依然是清冷的表情，便没有多想，清了清嗓子替他念了一遍。
　　“有什么不妥吗？”我好奇地问他。
　　他欲言又止，从我手中抽走书籍，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说道：“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为大丈夫。”
　　我点点头，说：“本就如此。”
　　“表妹，”他说：“表哥出身贫寒，三餐果腹就已知足，无在乎大鱼大肉的。”
　　我有些不安，尴尬一笑：“表哥说什么，我竟听不明白。”
　　“小璇，莫要替书坊抄书了，心力憔悴，且伤双目。”
　　我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心中狐疑，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那日他看见我在抄书了吗，不对呀，抄书而已，怎会惹人起疑。
　　“我在书坊买书时看见你了。”李月山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这样喜怒于形，满含情绪的表哥我是第一次见到，他低下头，说：“我会心疼。”
　　“咦？”我羞红了脸，撒腿就跑。
　　说对表哥不动心，那才是骗人的。自打第一眼看到他，我便对他生出些好感。只是一些好感，无关风月，也无关男女之情。
　　父亲向来是放心我们二人的，一个是克己守礼的童生，一个是饱学诗书的姑娘，所谓男女大防有时也是形同虚设，父亲眼里的我们，大约是如兄妹一般吧。
　　我愣是躲了他好几天，表哥见我避之不及，也不会与我多说话。如此，便相安无事过了大半个月。
　　一天父亲气冲冲地回来，一进院子就把书籍扔地上。看见我，便更加来气来气，训斥道：“你给我跪下！”
　　我心下一惊，大概是知道东窗事发，心里害怕就红了眼眶，跪在院子里。
　　“我是如何与你说的，你一个姑娘家，连亲事都还没说，就去抛头露脸了，以后怎么找得到婆家！”
　　“父亲，我错了。”
　　“家里是短了你吃的还是用的，你要这些钱做什么。”
　　“我，我只想着能让爹爹吃顿好的。”我嚎啕大哭起来：“爹爹你看看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一件衣衫穿了两年都没能换新的，小璇只觉得心疼。”
　　父亲终究是不忍斥责我，抱着我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