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眼荼陵》寺無zx

43、第四十三章 白蛾幻境

　　金链被小妖一扯发出清脆的声响，它笑着张开双手像婴孩求抱。袁客雪借着玉片的光望着它的眼珠子，随后缓缓抬起头，灰白色的粉缓缓落下，鼻尖瘙痒指尖忍不住扫了扫。

　　顶处的它两翅膀之大几乎覆盖了半个屋檐，全身呈灰白色，双翼有两黑色环状，中间一点白像极了一双眼。袁客雪的瞳孔对上便移不开了，他一动不动便这么呆坐着，头往上扬。怀中小妖扑腾着，似乎想变回原形，奈何金链锁着，它呜呜得发出求救声，缓缓地，细细地，一声声具有节奏逐渐将袁客雪拉入幻境。

　　他一路被推搡着走，拥入人群中，左右张望，这些所谓的“人”形象各异，却也不似人。有的人首妖身，有的两只爪子拖住大脑袋，拉着长长的尾巴，十分滑稽，奇形各异。袁客雪倒也不怕，他置身于其中，融入于此，好似他便是其中一员。

　　他们与此同时望向一个地方，袁客雪顺着看去，不远处那灰褐色的浓烟往这边过来！

　　只是一瞬，风便将烟带过来，他们被卷入浓烟中，呛得直咳嗽，袁客雪眼睛疼得睁不开，被熏得直流泪，手去捂住口鼻，耳边皆是慌乱的嘈杂声，浓烟熏得他们四处落逃；

　　跑，袁客雪也随着高处跑。

　　后方的“同伴们”不断的倒下，袁客雪才意识到，这浓烟有毒。他惊慌嚷嚷：有毒，烟有毒。周围的同伴听不见他说话似的，顺着它们的目光望去，半山腰下，密林已被浓烟吞噬，而能跑出这毒烟之下的“同伴”却寥寥无数。

　　天乌压压，视野逐渐缩距，直到那黑暗将山腰下那密林遮蔽后，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那呜咽低鸣，像一支摄魂曲，在幽幽山林里，不断回响。

　　他们呆滞地坐着，一夜漫长，黑风席卷吹散了浓烟，刹时再无一处可躲。这灾难并没有过去，吸入烟毒的妖，不知何时又醒了过来。可不同的是，它们的意识慢慢被剥夺，被恐惧支配，眼前的同伴皆是威胁，控制不住相互厮杀。

　　袁客雪亲眼看见了一场血淋淋的屠杀，唯独在这场肆虐中他无比清醒，他惊恐万分，却无法紧闭双眼。这便是要他见证，这场残酷的摧毁…

　　”人与妖也有同理心，浅则同喜同悲，深则身临其境，这样的人很少，迄今为止我只见过两个，你就是其中之一。”

　　你就是其中之一。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身边不断地重复着…

　　他几临崩溃！
　　他置身与毒烟险境，他亲眼见证残酷的厮杀。

　　小妖的金链发出脆响，他豁然苏醒，低头一见，那小妖被他抓得疼了，发出嘤嘤的哭声。他额间的汗滑入眼，涩得疼了，袁客雪忽然打了一激灵，顶上那蛾再一次扑扇翅膀，没有给他任何机会，袁客雪再次强行被扯入幻境。

　　袁客雪的眼睛随着那大翅膀的黑点走，只见那只蛾从空中飞过，大火席卷密林，火舌吞了整座山，它翅膀呼的一下飞得老高，朝着一方向去。天空裂开了一道口子，像是一块玻璃碎出了裂痕，显现着不一样的光明。它们看见光都往那处逃，熟悉的那只蛾从他头顶掠过，带着小妖，领着它往那破碎的裂痕去。

　　与之前小妖的梦境吻合，梦中破碎的片段如今连贯地出现在眼前，又如此身临其境。

　　“中了烟毒，不得离开漓藻...”

　　话音刚落，袁客雪尚未明白是何人言，那块玻璃的口子的光逐步的黯淡，直至消逝。它以为将它的孩子送出了危境，却不料，它的孩子出去以后又进入了另一个虎口！

　　在入漓藻之前，他尚存着不忍，尚存着怜悯，可最终还是敌不过利益熏心，心中所禀的一丝善，也随之抛诸脑后。当他从幻境中恍过神来时，手里捧着的那只小妖，正呜呜嘤嘤泪在眼中打转，那灰白色的睫毛挂着泪珠，极为可怜地看着他，就像懵懂的孩童正面对着情绪失控的大人一般，它也不知如何是好。

　　袁客雪内心的城墙塌方，被这一场虐杀共振得失了理智…

　　它们没有敌意，小妖如此，顶梁的蛾也是如此。他能感觉到，就好似他一如既往的感受到小妖的情绪。一路跟着他，信任他。

　　懊悔与羞愧的情绪一股脑灌入，袁客雪手掌松了松，望着小妖，哽咽道：“我带你出去，我一定带你出去…”

　　廖震一行人与殷复吟正在书房中翻箱倒柜，书卷被随意丢弃在地上。一开始对于这些古书，廖震还有些疼惜，毕竟也是值钱货。可最后被殷复吟几声喝令下，也失了耐心，不停地翻找，心里一边安慰自个，最不好出手就这文人玩意了。

　　“复吟！”袁客雪满脸眼泪鼻涕，甩着长发从外头小跑进来。

　　殷复吟正找得不耐烦，被这么一喊，拧着眉头抬起眼。见他这幅狼狈的模样，寻思又是被廖震他们欺负，可她定眼一看，发现不对劲。袁客雪手里捧着小妖，眼神道不出的滋味。她将手的书卷一丢，走了过来。

　　无人晓得他刚才经历了什么，短短不到半个钟的时间，好似陪漓藻的妖们待上了大半年，共同历劫。

　　袁客雪语气带着哭音，将小妖捧起来：“复吟，我们得带它出去，它好不容易才逃出去…你不知道我们做了什么事，我好残忍，复吟我们必须带它出去…”

　　“你看见什么了？”殷复吟问。

　　“我明明跟它不认识…可它就是这么相信我，包括它出现也是信任我…它们在告诉我啊！我得带它出去…我好难受…”袁客雪眼泪鼻涕糊得满脸，他哭得身子发软，蹲在地上。

　　小妖咿呀呀的叫着，抓着他的长发像是在唤他。

　　殷复吟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但这里也不好久留。她随之蹲下身，语气放缓：“客雪你冷静点！你忘了你下来的主要目的么？你看看这是什么！”

　　袁客雪抬起头，殷复吟拿起书卷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随后一把将书卷抓住，迅速的摊开，原本痴愣的眼也泛起了光。

　　殷复吟勾起嘴角：“你看见了什么告诉我!”她将小妖一提，丢在陈炼手中，那双瞳泛着微光，有着使人沉迷的魔力，她语气悠悠如同催眠般令人沉沦：“客雪，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的能力很特别，它能让你看见，你顺着它去看…去找…”

　　“找到我想要的那本书，我就带你和它一起出去…”

　　…

　　廖震找得有点不耐烦，见这边债主的呵斥声停了，他眼撇了一眼，见两人蹲在那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讲些什么。他对江淮和李桓使了眼色，两人跟在他身边时间也不短，一眼色立即明白老大的意思。

　　江淮比了个手势，与李桓两人悄咪咪的溜出书房。

　　“殷小姐，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书！”廖震递过来一本书，褐色书皮，封面也是一字没有。

　　殷复吟随手接过，翻了翻直接往后扔说道：“我说了里面是有字有图的，不是纯文字！”

　　只见廖震嗤笑一声，不耐烦道：“殷小姐，该做的事儿也按照您的吩咐尽心尽力了，您看啊咱们是不是不应该费太多时间找一本什么破书！这么大的地方，无数的宝贝，够咱们一辈子不愁吃穿的了，孰轻孰重您还不明白吗？”

　　“您”字咬得极重。

　　这一席话，殷复吟听出来了，一进宫殿他们目的达到，接下来过河拆桥各走各的，就这么个意思，这群人毕竟是不入流的混子，见着宝贝自然利益熏心，不听使唤了。

　　殷复吟往前走近，手抬起来狠狠甩了廖震一巴掌。

　　寂静的书房这一巴掌啪的响亮，众人立即围了上来。廖震捂着脸，手指擦了一下嘴角，额间立即被枪口抵着。

　　殷复吟的两大忠犬立即护其左右，廖震被汪帆的枪抵住脑门，也不敢轻举妄动。摆了摆手，背后的小弟们也立即收了枪。

　　“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殷复吟冷冷一笑，说：“你现在活着，是因为我还让你活着。怎么，不服？觉得你人多？”

　　廖震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自认为是条汉子，手段毒辣办事果断，不算睿智但也懂得谋略，是个经历过事的人。可当他抬起眼对上这女人的刺戾的双眸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殷复吟身上那股阴狠的气势十分逼人，他一向知道她不好得罪，可他一大老爷们竟因看了她一眼而脚软，说出去贻笑大方。

　　廖震不敢轻举妄动，两只手投降似的抬起，可绝不是因为额间那把枪。

　　女人见状，满意的嗤笑了声。

　　汪帆这才将枪收起来。

　　场面刚缓和下来，廖震喉结滚动，吞了吞口水想开口说话。背后的小弟不知好歹，见对方放下枪，立即将枪口对向殷复吟。

　　廖震还未转头，一道身影从他旁边晃了过去，当他头转过去时，抬起枪口那人脖子已经被陈炼拧断。

　　这….这家伙，在他转个头的时间杀了个人！

　　旁边一人吓得当即跌坐在地上。

　　他如今明白了，她刚才话中之意了。

　　“殷小姐..”廖震当即扑通就跪了下去，这速度哪是常人能做到的？别说他十来个人了，上百号人也敌不过，他能屈能伸只求保命，两手打了自己几个嘴巴子，求饶道：“我鬼迷心窍，殷小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当我刚在放屁…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找…”

　　话音未完，忽而一声枪响。

　　以为是擦枪走火，众人面面相觑正想把哪个不怕死的揪出来，只听枪声又连着响，是书房外的。

　　廖震只听见江淮一声惨叫，呼救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汪帆闻声率先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