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眼荼陵》寺無zx

44、第四十四章 地缝人

　　外头有动静。

　　陈炼朝殷复吟点头，走到书门后边守着。

　　魂被书卷摄了魂的袁客雪还呆坐在那，殷复吟揪住他衣领毫不客气就往里头拖。

　　“袁客雪，给我起来！”

　　书房外传来嘣嘣的巨响，地面微微晃动起来，随着那响声的接近，书柜上的书籍被震得散落在地。

　　迎之而来的枪声，掺叫声…

　　“外头怎么了？”袁客雪满脸大汗，在惊吓中醒来。

　　殷复吟比了个嘘的手势，将袁客雪推向书柜角落，命他蹲下身去。袁客雪见状点了点头，将身子缩在黑暗深处。

　　她将腰间的皮鞭一展，袁客雪见她两三动作就上了房梁，瞧着身手了得，还真没见过这一面。

　　分别了这些年，殷复吟这女人身上到底还藏着哪些自己不知道的本事？

　　殷复吟蹲在房梁上，一身黑皮衣隐于暗处。她在头盯着前厅那处，被遮挡了个实在，只能听见声响。

　　外头打斗声和枪声连连不绝。

　　书柜被撞翻的声音，廖震手底下的人惨叫声….

　　殷复吟从侧腰的包里摸出一把枪，她有所准备，子弹专门用药水泡过，对付那些妖物的威力跟廖震他们手里拿的可不是一个量级的。

　　忽然声音戛然而止。

　　殷复吟打了个冷颤，能感觉全身鸡皮疙瘩像电流一样窜了一下。殷复吟随即闻见一股浓烈的怪味，她暗暗叫糟。额间的冷汗滑落，喉间立刻被一股奇力勒紧。

　　持枪的手腕也被同时扣住，她疼得使不上劲。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

　　视野晃得厉害，殷复吟被甩到了地上，身体五脏六腑瞬间疼得她咬牙。甚至不敢叫出声，可喉间却呛出一口血，呼吸不畅，咳出声来。

　　持枪的虎口麻木得毫无知觉，殷复吟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她拍了拍脑门，再次睁开眼，未等视觉恢复便立即去找枪。

　　“复…吟…”只听见不远处，袁客雪痛苦的声音似乎从嘴角憋出来般。

　　他被提在了半空，两脚不停地蹬。

　　脸憋得通红，她看不见袁客雪身旁的妖，只闻见那股恶臭味。

　　殷复吟从腰间展出皮鞭，朝前方一甩，皮鞭准确的缠在揪住袁客雪颈脖的爪子上。因皮鞭浸了药水的缘故，此时那道身影才恍然显现出来。

　　它身材非常高大，褐色的鳞片，巨尾人身。四爪为二组对趾，头顶光圆布满褐色鳞片，这俨然是一只成了人型的避役。

　　避役能依环境而变幻颜色，有隐形的能力，这般高大行动却无声无息。

　　殷复吟下意识后退几步，脑子里只有一个字——逃！。

　　避役转过头，朝她裂开嘴一笑，细长的舌头从嘴里甩了出来。

　　殷复吟虽跟着殷家也见过不少妖，但那都是困在古藤里头奄奄一息的，哪真的与这些交过手？寻思漓藻内的怪物被殷家这么一搅和，不死也是半残，她到底还是低估了漓藻的危险程度。

　　鞭子被避役抓住，她瞧见那把枪就在它脚底不远处，只见避役一扯皮鞭，殷复吟见势抓着皮鞭滚了过去，手立即将枪捞了上来。

　　避役看出她的心思，它那眼睛忽然往后一扬，爪子极为准确扣住她的脑袋。力量悬殊，殷复吟如同被它盯上的小飞虫，它稍稍一卷舌尖，就被逮了个正着。

　　连挣扎都是徒劳的，避役爪子一用劲，殷复吟整个身子便软了下去，眼前一片死黑失了意识。

　　…

　　殷复吟再次醒来。

　　眼睑微微抬起一条缝，身子又麻又软，她连撑着坐起来都使不上劲。透过眼睛缝，殷复吟这才发现，廖震等人歪歪扭扭倒在那，包括汪帆也被一同放倒。

　　身后叽里咕噜的谈话声，殷复吟翻了个身，所见一幕令她瞬间清醒了。

　　一只巨型□□身如坦克，头几乎碰到屋顶，四肢匍匐在地，长舌卷着陈炼的腿，任他挣扎往前爬了几步，又给拽回来，来回逗弄不亦乐乎。

　　另一侧，是避役。站在它身侧，身形看起来像个人，个子高挑偏瘦。“那个人”绘声绘色的讲着妖话，时而抬高音量，时而手脚并用。

　　倒是避役，听了没有回话。

　　殷复吟暗暗端倪着，避役已成人型，那张脸与人类无异。漓藻内的妖多数是单情思维，没有什么心智，但这避役，绝非善茬。

　　“这人类醒了…”

　　廖震一拳将眼前的飞物打在地上，从腰间抄出手枪，正准备扣下扳机。下一刻整个人便被提了上来。

　　“你有本事弄死我！弄不死我，老子一定将你们扒皮切片当下酒菜…”

　　避役冷笑一声说：“你死，没那么容易。”

　　殷复吟惊讶，它居然会讲人话。

　　地上被打趴的飞物又重新振翅，它通体发红，背后带着黑色斑点，特别像一只巨型的瓢虫，殷复吟认不出这只瓢虫是什么。它龇牙咧嘴，手里拿着四支小叉子，气鼓鼓就要朝廖震捅来，避役一手给挡开了。

　　“你们刚进漓藻，我就闻见你们身上的恶臭味道，你们人类这股恶臭味，化成灰我都认得！”避役恨恨说道：“你想死，可没有那么容易！在漓藻的日子可长着了，要慢慢玩，玩死了再将你们吃掉…”

　　“那个人”走近，指着汪帆和陈炼说：“这两个得先弄死，打了血清的，跟殷家人是一起的。让拓跋吃了他！”

　　避役将廖震甩在地上，廖震吃痛闷哼一声，疼得缩卷着身体。

　　它一走过来，殷复吟见势闭上了眼。

　　“你醒着…”避役提她后领，如拎小猫般将她提起来。

　　殷复吟索性睁开眼，强装镇定，与避役对视。

　　她明白只要自己气势上弱上几分，对方便会强上几分，哪怕是对方在武力上占上分，她也不能以此示弱。殷复吟本就在恃强凌弱的环境下长大，哪能不晓得这个道理。她越柔弱对方越会把她当成指尖的虫蚁，不高兴了就随手碾死。

　　避役望了一眼她手里的皮鞭，这皮鞭可是让它一下子就显现了身的，它说：“你是殷家人吧？”

　　“殷家人？”

　　“那个人”惊呼一声，从避役身下蹿了出来，它重复说：“你是殷家人？”

　　殷复吟听出来了，后半句可没带什么好口气。一时半会她也不敢承认。

　　这些年殷家在漓藻的所作所为，任谁不是咬牙切切呢！

　　“那两人打了血清，还妖能变了，我就说嘛谁还有这本事，原来是殷家人呐！”他突然鼓掌，语气兴奋起来：“这下好了，殷家人干的那些坏事，总归有债主了。把她交给我，先拧断她两条腿，再慢慢玩…”

　　他手就要伸过来，殷复吟慌忙开口：“等等…”

　　她被避役掐住动弹不得，脑子飞快转着，她只好拖延时间：“我是殷家人没错！但殷家人对你们做了什么，我可一点都不清楚，你倒是说说，好让我也死个明白。”

　　他可是十分讲道理的，他闻言立即凑了过来。

　　殷复吟不免被吓了一跳，“他”虽人模人样的，一样的四肢和脑袋，但全身皮肤就像干旱已久的地皮裂痕，一块一块拼凑成整体般。原本不光滑的外皮表层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点，他穿着一件破短袖，下半身裸露着，露出的皮肤一瞧一身鸡皮疙瘩，一看去好似寄生的藤壶…

　　“进来地下宫殿之前，漓藻你看得见吧？不是你们殷家人命多即烧毁的么？”

　　是一只地缝人。

　　生于地缝透阳处，隐于重叠山石间，变化多端，影影倬倬忽近忽远。性情极端，或善或妒，全凭一念之间。

　　殷复吟也是早些年偷偷翻开那本无名古书时，撇见过一眼，没想到在这见到活的了。

　　况且这地缝人极为恶心，不老不死，无血无情，就像一块石头。

　　“我在跟你说话呢！怎么不回答？你可是一点礼貌都没有…”地缝人攀着避役的胳膊，上来就扯她头发。

　　殷复吟憋得满脸通红，两眼翻白。

　　“你这个蠢货，把她放下来，我话还没说完人都快被你掐死了！”地缝人怒道。

　　避役听话的将她往地上一扔，殷复吟打了个滚翻身跪坐在那大口的呼吸。

　　他学着她跪坐着，又接着说：“殷家人作恶多端，长着一张骗人的嘴，连漓藻那老妖婆都上了你们的当！眼看着漓藻一日不如一日，漓藻边界越缩越小，我们也着急，一着急就相信了你们妖与人的共存之道！你瞧瞧你瞧瞧，我们现在不人不鬼…”

　　地缝人指了指避役：“你看看它，想变回原形都难。漓藻之内，全军覆没，都着了你们殷家人的道，老妖婆也只好鱼死网破，把我们困在这里，漓藻只进不出，你也别想出去了，接下来的日子，大家做个伴，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

　　确实不人不鬼！越看越瘆人，她只觉得盯多一会都犯恶心。

　　殷复吟还喘着气，抬起脸来，终于逮着对方软肋，勾起嘴角笑着说：“想出去？我可以帮你！”

　　地缝人瞬间跳了过来，两指掐住殷复吟的下巴，怒道：“又想骗人？”

　　殷复吟抓起皮鞭勒紧他颈脖，皮鞭上的药水令他吃痛松开了劲。殷复吟将他两指扯开，往地上呸了一口，嫌弃地用袖口擦脸。

　　若不是局势所迫，放在往日谁敢这么碰她，还不得扒了他一层皮？肮脏的东西，她已尽全力在忍。

　　她站起身眼神瞥向避役，讥讽道：“你不是说，下了漓藻你就寻见味了？难不成这一次下漓藻，就只有我们这一帮人？”

　　殷复吟眼睑微微眯着，犹如手擒王牌将将有力说：“荼陵的守护人，就在漓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