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魇》喜寡

14、嫁衣

　　秋老虎的热气着实难抵，往日勤快的小黄门们如今也躲去歇凉了。
　　我苦夏，镇日里离不了冰。他倒好，合体的宫装一丝不苟，领是领袖是袖，光是扫他一眼，就打心眼里冒汗。
　　三两下扯乱他那包裹严实的墨绿宫装，露出莹白的锁骨，他也只宠溺地笑，衣衫也顾不住拉好，兜头便罩住我，打闹起来不知何时就滚到榻上。
　　衣都散了，气也乱了。
　　闹够了便双双躺在双鱼戏水莲池玉枕上，我压住他胸膛，脚尖凌空去够不远处的冰盒，谁知他长腿一勾，又将脚尖按了回来。
　　“女儿家的，受不得寒，莫贪凉了。”
　　我爱极了他这番要紧我的模样，仿佛吃了蜜般甜。
　　小几上摊开一架食盒，林林总总全是小吃食。红的山楂，绿的豆糕，白的圆子，黄的便是酥饼。
　　之前出宫的牌儿落在他那，我也懒得收回，他便隔三差五出宫去，带些讨巧的玩意儿逗我开心。
　　而今我举着一枚陶鸟，灌了清水，冲着尾羽的孔轻轻一吹，便似婉转莺啼脆脆响。
　　“这玩意儿你倒喜欢，早知如此我便多留心寻几个回来。”
　　“那是自然，这算你亲自买给我的，意义不同。”我得意道，“你还知这陶鸟有个典故吗？”
　　长臂一勾，他将我往上托了托，吟吟笑着：“愿闻其详。”
　　“很久以前，宰相家有个女儿，长得倾国倾城，又才学斐然，号称一代佳人。一日，小姐上街頑去，不慎与丫鬟走失…”
　　他插嘴，“堂堂宰相小姐出行只带一个丫鬟，未免太放心了罢。”
　　“……那小姐身无分文，又离家府太远，一时慌不择路，跌跌撞撞进了一条幽深的巷，无论如何也绕不出去。”
　　“巷不怕深，只消顺着日头走，总能回到正路上去。”他的眼中噙着狡黠的光，故意道。
　　“……”我忍了忍，继而叙述，“那小姐走得急，已是筋疲力尽，她不知在巷里转了多久，最终跌在一户人家门前。”
　　他欲张口，谁知我早有防备，在他怀中攒力一扑，勾着他纤细的脖颈便印上那淡薄的唇。
　　唇齿相依模糊间，我恨恨道：“叫你坏！”
　　最终他还是留我在帐幔重重的榻下，随门外张御使处的小黄门去了。
　　我掩在锦被里，竟有些习惯这番场面。
　　却不解那骤然一空的心房为何汩汩流出半壁的水儿，一晃便叮咚作响。
　　几日过去，他只间歇叫那沂清的小黄门递话来，无非就是些忙呀呀忙的。
　　我倒像个独守空闺的痴女，他一走，我的光阴便荒废了大半。
　　遣秋菊帮我寻了些戏文话本回来，闲时翻翻，以求打发些时光。
　　暑还未过，皇姐的婚礼便正式提上议程了。
　　尚衣局打一年前就着手为皇姐赶绣衣，如今正式摆样，只剩领口双凤百褶合欢扣及彩锦牡丹绞丝袖还未完成。
　　并银针金线如意结一同送入坤宁宫皇姐寝宫处，由她亲手封针。
　　我随皇姐在这蜿蜒曲折铺地的嫁衣前，看她含着羞意仔细下针走线，怎么也想不出，如果我穿上，又是何种光景。
　　想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