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妄》冬归子

1、引.山中有山灵

　　我，本这太行山上一山灵。
　　今天下三分，世态炎凉，狼烟四起，战事不断，百性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苦不堪言。吾心甚忧，恐人之大劫难将至，故，有辅天阁出世，辅佐深渊之真龙，救万民于水火，待事态安康，天下大定，而后归山，虽死而无憾。
　　和安三十六年，十二月。
　　寒风凛冽，拍过狰狞的黑石，畸形的黑石将自己的脸拧成疯癫的样子。树林颤抖着，不得不弯曲着，低头瑟缩。呼啸的风怒打着木窗与门，时而呜咽，时而似魔鬼般地大笑，令人胆寒。窗与门禁闭，但凛冽的风还是轻而易举地从缝隙扎入屋中，刺得那女人生疼。鲜血在她身底大片地蔓延，原本红色的嘴唇却白得像一张纸。她眉目紧锁，时而短粗地喘息着，意识朦胧，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她依然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生下来，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剩下的，听天由命。
　　当太阳的光芒洒落在地平线上，寒风渐渐平息一些时，一声婴孩的啼哭，在这个无人的村子里竟显得尤为刺耳。
　　一会儿，便又重归无声，一片寂静。
　　一层厚厚的雪，绵软地铺在地上，被温和的阳光笼罩着，不停闪烁，宛若星河。
　　远处，是一团黑影，黑影越来越近，伴着木轮吱嘎吱嘎的响声。这是一个牛车，牛车上堆着草垛，一个人正在赶车。那人很年轻，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如墨般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脑后，不经意的动作更显慵懒闲散的气质，一袭青衣，不染凡尘。他倾身对牛说到:“咱们在这里停脚可好？”那牛似乎通了灵性，摇头晃脑地走到一间屋子前，停了脚，低头哼出一口气，示意就在这里歇着了。青年轻声笑了笑，拍了拍它，下车向那间屋子走去。屋子残败不堪，但似乎也只有这样，才与这个时代相符。青年用了些力气，但并没有推开这看起来一碰就倒的门，想来是在里边别上了，这屋子里有人。他复又拍了拍门，久待，无人回应。他抽了抽鼻子，微寒的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让他霎时诧异。他赶忙退后几分，顾不得其他，一脚踹开那木门，一眼看去，满目血红。血早已干涸，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青年快步走过去。那是一个女人，僵直地躺着，一动不动，没有了一丝生气。他突然听到声猫一般的呜咽。发出这声音的，是一个刚出世的孩子，眉心处有一胎记，似一束小火苗，熊熊烈火，融化整个寒冬。最令人惊奇的是，那孩子皮肤若雪，没有沾染一丝血红。青年小心翼翼地抱起他，婴孩瞪着提溜提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青年，不知道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就轻轻地对他笑开了。青年的嘴角也微微勾起，轻弹了婴孩的额头，道:“虽年幼丧母，生在寒冬，但命中有生。今日相逢，亦是有缘，我收养你，你来做我的弟子吧。”
　　雪仍是嘎吱嘎吱地响着，只不过牛车上有一青年，有一孩童，渐渐远去，隐于林中，不见身影。从哪里来的，总要回哪里去。
　　云雾缭绕，青石静立，小竹楼阁中，青年怀抱着那孩子，为他穿衣，悉心照料。茶香悠然，他看着孩子，顿了顿，想起了那国，那人，“以后，你便叫慕止言。”
　　自此，今后的一切，都在此刻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