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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窒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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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只是各自在各自的烦恼里窒息了自己
一开始两个大人的目的就不单纯。在脆弱时做决定,一旦坚强起来,会发现当初的选择真不可思议,更何况是婚姻大事,林伯章后悔了,他与向云各方面都有差距,三观不同,便难以沟通。
向云在他面前永远是一副唯唯诺诺的姿态,照顾又无微不至,脑袋里大概都是鸡毛蒜皮,像个佣人。更重要的是,向云结婚那天着重向他请求,如果出现要离婚的情况,一定要在向敬与大学毕业之后才行,向云低到尘埃里的模样,他以沉默回应。相处多年,他发现不简单,表面的柔弱只是她聪慧的挡箭牌。她爱儿子,但她更爱自己。想当年他是怀揣崇高生活理想的一代有志青年,经商场磨练,一切面目全非,但一颗恻隐之心一直都在。他是表里不一,但他也单纯。
向云再嫁林伯章,向敬与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她想让向敬与拥有完善高上的教育,更希望彻底改变人生,不想再被贫穷束缚。
12岁以后,同一个屋檐下的向敬与跟林栀然关系自觉变成不冷不热,没有特别针锋相对,也没有从前那番清风朗月。之所以会这样,是向敬与尝试不做刻意迎合的姿态,发现生活不受影响,他并不快乐但也不会深受压抑。他们的性格因遗传基因呈天壤之别,林栀然随他爸,随性洒脱,向敬与随他妈,细腻严谨。在外人眼里,当然是向敬与看起来更优秀些。
向敬与忧思成疾。他不知道林栀然和京甲之间到底有何交集,他不想京甲被欺负,怕像林伯章欺负向云那样。林栀然与林伯章极其相似,长相风骚,性格也别无二致。
他压抑着恨!学业繁忙,生活也不轻松!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李君儿。
“自古美女爱英雄”不只是一句佳话,其实每个女孩子都会爱上英雄。李君儿喜欢向敬与,很执着但不死缠烂打,她想他了,会往他手机上发信息,她想见他了会在课间穿越两个校区只为看他一眼,她的空间心情是:最幸福的时刻,是在悄悄去见你的路上。
向敬与却只因京甲分神。
他只想再次努力向她靠近。
京甲失神地状态下跑进了旁边的宿舍楼,最终云里雾里地缩在床上,把头迈进枕头,一动不动,用力平复那片翻江倒海。一个吻的魔力。极力想忘掉刚才的种种细节,却偏偏记得更清楚,一点一滴,嘴唇触碰的那第一瞬间,顷刻的怦然心动,湿润香甜的触觉,这个吻像向敬宇整个人带给她的所有感觉一样,矛盾之外全是美好,美好之外全是矛盾。
即便如此,这个吻不该发生,因为它让心里长了一根刺。既然有一个吻,所以是不是他们之间必须要有个交代,所以她是不是要按向敬与所期待的那样?答案是否定的,最终她又丧了。胡思乱想并不能让她填饱肚子,时间一点点在流逝,无所作为令她恐慌。算算日子也快到月经日,必须要好好吃饭,要不然日子总是延迟。
不再跟向敬与一起走,日子轻松不少,京甲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去学校食堂吃饭。不会赚钱,但是省得一手好钱。能不吃就不吃,要吃就吃最便宜的。感觉身体需要营养,才会用班主任的饭卡吃饭,比如考试前,月经时。
她总去东校门口的小摊子上买晚饭,食物便宜,就是远,要穿越两个校区,从她们高三所在的西校区到高一高二学弟学妹们所在的东校区,快步走来回要花十多分钟。几乎没有人愿意走十多分钟去吃一口廉价的晚餐,更何况是分秒必争的毕业生。
油炸红豆包,一块钱两个,能吃饱又解馋,油糖淀粉混合物,油腻容易住口,吃完一个就不愿意吃第二个,常常留做下一天的早餐。有一次她把剩下的豆包送给一个乞讨的老太太。世界上还有一个需要她慷慨施舍的人。她又天真,认为富有理应不该对贫瘠吝啬,比如她在给予的时候,感到的是快乐。也或许是哪里不对,毕竟她给予的东西太过廉价,又或者是她给予的不是自己最珍爱的东西,又怎能相提并论?
一个吻令她魂不守舍,由西向东走了五分钟,而由东向西返回时,摇摇晃晃出了岔子。如果走进教室,就会跟刚刚吻过她的向敬与同在一个空间里,即便没有准确如此想,但她实在抗拒。
操场上的学生都很快乐,曾几何时,她也风风火火地游戏而乐:踢球的男生,十几对挽着散步的女生,练习特长的体育生,呐喊声、欢笑声、口哨声,不绝于耳。她张开双臂尽情呼吸,伸展身体,迎着晚风不停止地跑。坐在草坪上休息,渴,可手里只有一个油腻的豆沙包。天彻底黑下来,人兴致未尽缓缓散尽,可观众席那边发出一点幽蓝色的光,是那陌生人。京甲小心绕路走上观众席,兴致突来,想装模作样吓他一下。防止没发现,故意绕到林栀然所在座位后几排从背后向他靠近,静步,静步,明明一切悄无声息,还差两三米,“哎!”林栀然却回头冲她猛喝一声,京甲直接吓倒在台阶上。
见京甲惊愕失色,林栀然笑着戏谑:“吓坏了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京甲惊魂甫定有些埋怨,站起来拍了拍双手和屁股上的尘土。
“一切尽在我视线之中,而且我警惕性高,能快速识别危险,除此之外我刚看了一部恐怖片......”
他如此熟络,京甲却无话可说,只想离开。
“这次你主动来找我,难道不是想跟我讲你的三个烦恼吗?”林栀然的声音在背后想当然地响起,京甲没忘,一直记得,而且想忘也忘不掉。他的话,一个字都没错。
可京甲没有转身,继续往下走。她可不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
林栀然也紧跟上去,这次她虽没哭,可是看到她绕着操场跑了大概十圈。
无声即应,他们踏踏的脚步在整个操场上回荡着,京甲心里渐渐有了重量,原来两个人,会比一个人更容易快乐。心的踏实,是因一个人陪伴吗?还是因为,他是他,不是别人。他如果是向敬,她会开心,可心大概会悬着、浮着。也或许是刚刚绕着操场跑圈,心情才会如此。
“现在可以说了吗?”林栀然终于问了。
从他说,要听三个烦恼,她从那一刻起,就开始在心里斟酌。只是真要说,还是很需要勇气。想无所顾忌地说给他听,他想听的,其实是她一直想解释的自己。可能说吗?根本说不出口的。一:学校冷漠,想回家。二:日子太穷。三:一个忘不掉的人。
这些烦恼皆是出自内心的软弱。
“说不出口...”京甲喃喃道,犹豫着抬头却看到一双认真清澈的眼睛,令她如醒如醉,然后说道,“我讨厌这里。”
“原因呢?”
京甲沉默片刻,她生活在尘埃,学校于她其实是一场美梦,可她令自己深陷泥潭。“因为美梦不再是美梦。”内心的笨拙与恐惧已经占据整个灵魂,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摇摇欲坠。
“不明白,直接点好吗?云里雾里很矫情。”
京甲一阵窘迫,谁人不喜欢直接,所谓的矫情是虚荣的伪装。她也想直接,也想坦荡。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一份欢喜的生活,有钱,有梦...我想要的,很俗吧?”最后声音低起来。“我想过梦里期盼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要对任何事都感到无能为力。”
从小,无论在家庭还是课堂,京甲都领会了一种本事,那就是听话。听话就是跟随别人的节奏。此刻她跟随了面前他的节奏。
林栀然无法感同身受:在温暖的环境中长大,父母虽离婚但母亲常来看她,继母对他也好,父亲是他心目中的英雄,从来没有物质烦恼,梦想和金钱都不会形成心结,只有一样,情绪的疲累,由他弟弟而生。
“别紧张...”眼看面前的她似在颤抖,他小心安慰道。“什么让你无能为力?”
“弟弟退学让我失望,不仅对他,也对自己,手里能抓住的东西太少所以帮不了他,才惊觉过去的自己不够智慧。我知道自己在无病呻吟,沉浸在消极矫情的情绪里不能自拔,未来的我可能会像今天的自己一样自责,责怪过去的自己。可我不知道,现在又能做什么?”也或许是自己明白,其实不敢去做?
“每个人都会有烦恼,而这并不是人不快乐的原因,或许我们只是在各自的烦恼里窒息了自己。”
“可很多窒息着我们的东西,是无法立即改变的,比如...我现在没有精力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想做却做不到,我让很多人失望了,我满腹都充盈着负罪感。”
操场上人陆陆续续全部离开,只剩他们俩和几个奋力奔跑的体育练习生,渐渐宁静,晚自习即将开始。
他们还没有说完。
为了不被巡查老师发现,他们默契地躲进操场东南一角的小片树林里。往常许多逃课学生喜欢来这里,是老师重点巡查范围,不过这第一节晚自习,只要没有老师报备学生无故缺习,巡查老师一般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