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短篇的合集》LD丶切西娅

13、忘川三万年（二）

　　井尘轮回时投了个富贵胎，悠悠闲闲地活了二十年后遭人陷害，中毒而死。

　　死后他走上黄泉路，来到奈何桥，脚下是川流不息的忘川河，他虽然没有了在冥界时的记忆，但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他觉得他来过这里，不止一次。

　　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岸边，干净的与这幽暗的冥界格格不入，井尘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他身上。那人回过头，眼角流光，惊鸿一瞥。

　　人界有女孩子看的画本里说过，若是喜欢，即使忘了，也依旧会喜欢。井尘不可遏制地心动了，他不知道那是谁，但他觉得前世他一定爱上过他，他一点也不想离开这里。

　　他摔了孟婆汤，不肯继续轮回，甘愿与这冥界之外的孤魂野鬼为伍。

　　冥界之周的孤魂野鬼会受到三界之间最惨烈的折磨，他存在的每一天都在忍受剜心之痛，行走之时仿佛踩着刀林，并且永远重复死时的痛苦。可井尘不怕，只要能看着那人就好，他怕他去投胎了就再也见不到那人，那是一种融入灵魂的爱，谁都无法分开。

　　百年光阴匆匆而过，井尘对身上的疼痛已然麻木，黑暗中，那道白色的身影就是他的光，他的爱已经深入了骨血里。他想那人大概也是认识他的，因为他的目光只会偶尔落在他这一只鬼身上，只有他一个。

　　忘川第一次同他说话时井尘的不知所措令他自己感到难堪。那个时候，他已经在忘川河畔留恋了一百年。

　　“喝了吧。”忘川的声音清清冷冷地，不过同九天仙曲一般好听。

　　“这是……”井尘接过那只碗。

　　“孟婆汤。”

　　“我不想走。”

　　“可你早该走了。”

　　“我怕见不到你。”

　　“还会再见的。”

　　忘川想着，这人忘了他，很快就会回到正路上的吧，乖乖去轮回，轮回结束了就回到他的冥界，继续当他的大皇子。

　　井尘的确喝了那碗孟婆汤，也的确忘了他，可是历史又一次重演，当他再次来到奈何桥的时候，他还是喜欢上了他，依然不肯离去，宁愿受这百年苦楚。

　　他去劝他喝下孟婆汤，但下一次，他仍旧会留下来。后来忘川再也不在奈何桥头露面了，不过井尘冥冥之中就像有感应一般，告诉他，不能走，不能。

　　仿佛玩笑一般，两个人兜兜转转。不知不觉，便是千万年。

　　后来忘川问了彼岸，“什么是爱呢。”

　　“你看到他受着痛苦你难过吗？”

　　“大概有一点吧。”

　　“他转世到人界是你会想起他吗？”

　　“有时会的。”

　　“那你就开始在意他了啊，若是放纵下去总有一天，你会爱上他。”

　　忘川是天地所孕育的冥神，是没有灵魂的，当然也不会爱。若是爱上则说明他开始生出了灵魂，等待他的只有一个结果，彻底归于忘川，消失于天地。

　　消失他不怕，但若是那人没了他，谁还能劝动他去喝孟婆汤呢。

　　他想他真的开始在意了。他怕那个人傻傻的在这里等，不知疼痛，不会离开。

　　轮回历第两万年，冥界有史以来第一次，降了一场大雪，遮住了忘川河的脏污，一切洁白如初。神界与冥界关系被激化，爆发了史无前例的大战。忘川本为守护冥界而生，天兵攻来的一瞬间，长河翻涌，铸成无法突破的水墙。

　　那些疼痛由他一个人来承受，在这世上最血腥的现场，他一身白衣如画，不染纤尘。他用他单薄的身体保护住了冥界亿万子民。

　　那个以一敌万的背影在他脑海里烙下了最深刻的伤疤。

　　“若我有能力保护他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在井尘心里扎根就一发不可收拾。那之后他动手杀了第一只小鬼，吞噬了他的力量。随后是第二只，这种感觉会上瘾，一旦沾染再也戒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