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墨染靖年》刘沄汐

5、第 5 章

　　睿亲王府。
　　叶靖等了许久，徐太医才满头大汗的跑来，他微微弯着身体，头发花白，气喘吁吁，他是真的老了。好在他来了，只是这位老太医一把脉霎时间血冲大脑——龙瑾染毒发了。
　　徐太医赶忙拿出银针，叶靖给他脱了衣服开始施针。整个内室安静至极。忙了一个多时辰，徐太医累到额上都是汗，龙瑾染的毒慢慢压制住了，只是开始发起了高烧，醒来后时不时呕吐，他基本没怎么吃东西，什么都吐不出来，干呕的难受。
　　徐太医赶紧开单子，准备熬药，各种名贵药材如流水似的送了过来，睿亲王府没有的就让人去将军府拿，这来来回回一番折腾将龙瑾染身上原本的油脂基本都折腾没了，本来的白胖子也日渐消瘦了，露出了本来清秀，却苍白的面容。
　　叶靖一直都是衣不解带的守在身旁，龙瑾染的情况太糟糕了，甚至一度出现没有了呼吸的症状，他害怕的浑身冰冷颤抖，怕自己不小心睡着了，他就走了。
　　徐太医跟着来回折腾，一把老骨头都要累散架了。一日诊断之后，看龙瑾染的情况基本稳定了，才道，“少将军，王爷的毒臣暂时压制住了，但是臣最多压制两年，两年之后臣都无力回天了。须尽快找到毒尊拔毒。”
　　“有劳徐太医了，我会再加派人手的。”他的声音低沉暗哑，面容疲惫，一般人早就累倒了，只是上过战场的人，身体底子硬，才抗住。
　　徐太医看他面颊不正常的两坨红，小心道，“少将军，可否让臣给您把下脉。”
　　叶靖把手伸了出去，徐太医把过脉道，“少将军之前可有伤？”叶靖这才想起自己是刚击退了北燕的进攻，下了战场直接回京奉旨成婚的，“背部有一处刀伤。”他退了衣服，徐太医上前检查发现之前的伤深可露骨，而且显然没有好好处理，已经有些发炎了。看着叶靖的脸色，想起他最近的操劳，道，“少将军，这是得了热病了。”
　　叶靖此时才感觉到有些头晕脑胀，原来自己发烧了。
　　徐太医道，“王爷一时半刻也醒不过来，有臣在这里照看着，少将军还是休息会吧，臣给将军上药。”
　　叶靖道，“有劳徐太医了。”
　　说是休息，他还爱是不想离龙瑾染太远，于是徐太医给他在背部上好药之后，在外间的塌上睡了会儿。他即使睡着了，也一会梦到北方战场杀敌，一会梦到龙瑾染毒发而去，怎么都睡不安稳。好在他身子底子好，喝了药发了汗很快好了起来。
　　龙瑾染也开始醒了过来，他皱着眉头，抓着叶靖的手，喊疼，叶靖问他哪里疼，他又说不清楚，叶靖急的嘴上都起了泡，后来还是徐太医一个部位一个部位的轻按，看龙瑾染的表情来判断的，他几乎全身都疼。说完疼后，他又会睡着，睡梦中也是很不安。好在他慢慢的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危险的时期终于熬过去了。

　　一日徐太医给龙瑾染把完脉之后，道，“王爷的毒已经被暂时压制住了。”
　　叶靖道，“有劳徐太医了。”
　　“无妨。”徐太医小心道，“臣听闻王爷此次毒发与太子有关？”
　　叶靖神色肃杀，“不错。”
　　“那……”徐太医有些犹豫。
　　叶靖道，“太医但说无妨。”
　　徐太医施礼道，“少将军可曾想过离开帝京？”
　　“离开帝京？”
　　“是的，帝京的形势、气候并不适宜王爷养伤，少将军何不带着王爷沿途南下，找个适宜王爷养伤的地方，同时，可以暗中寻访毒尊啊。”
　　“好主意。”叶靖眼前一亮，他本就不欲在帝京之中，之前担心龙瑾染才留在帝京，不过……“徐太医，王爷的身体适合远行吗？您能同行吗？”
　　“如果旅途不急，再加上臣秘制的药丸，王爷的身体到无大碍，只是臣年迈，如果同行不但无益，反而会加重旅途的负累。不过臣有一徒弟，医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今年十五元宵节回来给我拜年，让我留下了，但是他本是浪子心性，帝京并适合他，但是适合与王爷同行。如果少将军同意，明日臣便安排他来拜见。”
　　“好，一切有劳徐太医了。”
　　徐太医说了离京之事第二日一早，睿亲王府的门前便有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嬉笑着来敲门，自报是太医徐和的徒弟，李鹊。
　　这人天生一张笑脸，在睿亲王府整天笑哈哈的，给龙瑾染医治之余，不是调戏娇俏的侍女，就是在厨房里寻肉吃。用寻沐的话说是“不务正业”。不过医术却是不错，龙瑾染躺了一个月之后居然能起身出门了，李鹊时常带他一起“胡闹”，带他抓麻雀，堆雪人，画叶靖……叶靖都由着他们，一是李鹊懂医知道分寸，二是龙瑾染需要适量的运动，三是龙瑾染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
　　终于一日早饭后，李鹊与叶靖说王爷的身体可以离京了。
　　虽有离京之心，但是离京之行却是不得不多方考虑的。首先要通知的就是青尤先生，青尤先生倒是很赞同，毕竟帝京马上就要局势暗涌了，他们离开正好。
　　叶靖随后密函给了明王说了情况和安排。明王回复一切他定。
　　叶靖当日拟了份折子让太医徐和捎给泰华帝，内容是让寻白修改的，声情并茂的说龙瑾染病重，离京想看看天祁国的风土人情，了却此生之愿。泰华帝扫了一眼，便准了，对于龙瑾染的病情问都不问。
　　叶靖深知王室无情，没想到泰华帝更是凉薄，之前曾闻泰华帝弑君夺位，看来也不一定是假的。不问更好，省的他再动脑筋应付这位多疑的皇帝。
　　得了皇帝的应允，叶靖让寻沐安排出行适宜，此间他带龙瑾染去了将军府。此去凶险万分，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叶老夫人。
　　叶老夫人虽没上过战场，但是也是将门出身，见识，胆色比一般女子更为大气。直言让他放心的去，她怎么也是将军之女，还能让朝中的宵小们欺压了不成。
　　只是在叶家住的时候没想到意外见到了自己不想见的人——太子。
　　太子坐在大厅上，手旁是侍从奉上的茶，看到叶靖，问道，“很意外吗？”
　　很意外。
　　叶靖冷冷道，“我以为我们之间再也不会见面。”
　　“我倒是挺想见你的。”太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可惜不想在睿亲王府和你见面。我更想和你在太子府见面，但是你不会再去了吧。”
　　“你此次来不是来叙旧的吧。”
　　太子冷声道，“你还知道咱俩之间有‘旧’可以叙的。”
　　叶靖无语，静默坐在椅子上。
　　他们之间是有旧可以叙的。毕竟他曾是太子的侍读。他上战场之前曾经有一年的时间是太子的侍读。太子亲点的。他身为臣子，拒绝不了。但是他不喜欢热闹，所以只是看着围着太子的几个大臣的嫡长子们谈天说地。
　　太子喜欢拿着刀剑过来和他比划，每次都会输，每次都笑呵呵的，也不恼。叶靖知道其他大臣的嫡长子在太子面前说过他的坏话，但是被太子沉面呵斥了，那个时候他还是对这个太子有好感的。
　　之所以改变，是因为之前在太子府有个小侍从，长得瘦瘦的，小小的，很不起眼，身上经常带着伤。有次叶靖路过府中花园，看到那个侍从躲在假山后面的石头上偷偷地哭。不知又被谁打了。叶靖出身将门，从小习武师傅对自己很严厉，偶尔也会有受伤的时候，习惯了随身带着药，见状，没有多想将怀里的药瓶丢给了他。
　　只是没想到这一个药瓶，却是害那个小侍从丢了性命。
　　太子叹气道，“叶靖，你还在为那个小侍从怪我？”
　　叶靖低着头并不说话。
　　等不到他的回答，太子似乎有些恼怒，“我知道你怪我，怪我没有问清楚就把那个小侍从当成偷盗打死了，可是即使如此，你也不能和这个傻子在一起吧。”
　　他变成傻子到底是谁害的！！！
　　叶靖忍了又忍才没有将这句话喊出来。
　　太子还在说：“我知道这是父皇赐婚，可是只要叶家上书反对，父皇也不会太坚持，毕竟他也不喜欢七弟。”
　　叶靖起身道，“太子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请回吧。”
　　太子猛然站起来，几步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袖子，“叶靖，叶靖，你跟了我吧，跟我去太子府，虽然父皇现在收了你的权势，但是他日我等了大宝，富贵荣华都能给你。”
　　叶靖扯回自己的袖子，冷声道，“谢太子好意，不过在下志不在此。”
　　太子搓着食指和中指，冷道，“不在此，那在哪里。志在和那个傻子离京远行吗？”
　　叶靖没有搭理他，他看到龙瑾染在门口小心地探头探脑，但是因为是太子，他不敢上前，只是他的躲藏技术并不好，太子很容易发现了他。
　　太子看到他看龙瑾染温和的面容，怒气更甚。一甩手，低声道，“那路途上你可要看好这个傻子了。”
　　这是威胁了。叶靖抓住太子的手腕，瞬间变脸，冷声道，“你别动他。”
　　太子感觉自己被抓住的手腕，禁锢，且有些滚烫，语气有些缓和，“那你离开他。”
　　叶靖摇摇头，“我不会离开他的。”
　　太子甩开他的手，气恼道，“那你就看好他。”说完冷冷的走了。

　　叶靖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感觉手腕被人轻轻的摇了摇，他转头看着噘着嘴看着自己的龙瑾染，他的脸色缓和了些，道，“怎么了？”
　　龙瑾染用自己的手使劲搓了搓他的手，有些恼的道，“那人摸你，不让他碰。”
　　叶靖神色更为缓和，反手握着他的手，“好，以后除了你，都不让碰。”
　　龙瑾染撅着的嘴弧度才落下来，笑道，“媳妇，那只麻雀教我折蚂蚱，你看看好看吗？”龙瑾染记不住李鹊的名字，便喊他麻雀。
　　龙瑾染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看不出样子编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叶靖，“……”
　　龙瑾染眼巴巴的看着他，“好看吗？”
　　“……好看。”
　　龙瑾染便开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