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其六 ...
-
六回
那把真正的火在多年之后才被他扔进船内，而这个时期的杜黎昕，点的却是另一种火，更为炙热，更为危险。
天昏昏沉沉的像是憋着一股劲儿，下一秒就要将心里的委屈全部倾倒出来似的。乌云从东边飘过来，一阵西风吹着柳枝往屋里倒，瞬间吹的满屋里宣纸乱飞，同窗慌乱扑纸时，有的打翻了砚台，有的掀倒了笔架，嘈杂的声音盖过先生嘶哑的怒吼声，风声猎猎，树叶唦唦，一时间好不热闹。
我将不断翻飞的宣纸压进书下，弯腰顺手将杜黎昕的毛笔捡起来，还有魏钰险些摔碎的砚台。
“给你。”将毛笔交到他手上，杜黎昕只是接住了，握在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身后的魏钰接过东西凉凉地说“热脸贴冷屁股，欠不欠”
“那是，比你送卢金金珍珠手串那会是差点。”怼的魏钰直瞪眼“那能一样吗!”。
今天杜黎昕太怪了，心不在焉的记着笔记，先生在一片混乱中竟然还点他起来背书，只见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张口来了两句就兀自坐下了。
我心里偷笑道，这个小正经竟然还有跑神的时候。
过了不多时场面实在控制不住，先生自暴自弃的坐下来，喝了口水看着一屋子打闹的学生直叹气。魏钰是个静不下来的主，时不时的搔搔我的头，拽拽发带，挽挽衣领，活像个泼猴。当他再次准备对我的衣服图谋不轨时，我一本书朝着他就砸过去，他嬉笑着用胳膊挡下，而后轻轻往外一推，这本书直直的砸向杜黎昕的后背。
一时间我们三个都愣住了，魏钰看看我，我看看魏钰，两个人都不知道此时低着头的杜黎昕在想什么。
只见他慢慢站了起来，猛然拽住我的衣领将我整个提起，一瞬间书堂安静了下来。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眼睛深处有某些晦暗的，来路不明的情绪，是我从未在谁眼睛里见过的，它从心底破土而出，渐渐在眼睛里苏醒，而后以难以控制的速度侵占他的神志，像永不熄灭的岩浆涌出地面，它盯着我的时候，我甚至可以感觉那股热流会把我焚烧殆尽。
耳边只有一阵翁鸣，雷声大作，惊雷劈开暗沉的书堂灿白一片，我看见他薄厚适中的嘴唇上下开合着，像是在说话，我努力想听清楚，但杜黎昕握着领子的手越来越紧，窒息感随之而来，扭头看见魏钰傻了似的愣在那里，同学们四散开来，再次转向杜黎昕时只觉得一阵柔软，那双深棕色的双眼里有我惊讶的倒影，一阵热流直充脑门去了，柔软的触感渐渐深入，我甚至可以听到响声，他眼睛里的光也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为隐晦的，不可说的情绪，是一种压抑到极致反噬到极致的露骨/欲/情。
我听清他抵着我唇齿说的两个字，“抱我”。刹时间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在那个年少不经事的年纪里，这样的邀请实在是难以招架，我反手搂住他的腰身，将他压在桌子边，加深这个过程，直到他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眉目舒展开来，看起来真的很欢愉。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魏钰，他从石化的状态下反应过来，冲着我的后脑勺一记手刀，虽然没有将我劈晕，一瞬间我清醒了过来，有些不舍得离开那片柔软的唇，但很快反应过来，不舍这种感情好像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只相处了短短几天的人身上。
我茫然的离开他的身体，先生已经吹胡子瞪眼气的要飞上天了，杜黎昕在被我推开后疑惑的睁开眼睛，眼睛里不断翻涌的欲/望还未平复，看到我铁青的脸色后像是被冷水从头顶浇下似的，眼睛里的热情冻结在了睁开的那一刻，而后他迅速垂下眼帘，有些不安的推开我，神情恍惚，在众目睽睽下，越过人群，开门向外走去，屋外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倾盆大雨像要把人砸倒在地，而一片雨雾中，杜黎昕渐渐成为一个模糊的，行只单影的黑色影子，而后消失在了书院门外。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在一片唏嘘声中我竟然觉得那个顶着大雨孤独行走的人有些，可怜。
这件事最惊讶的不是我，而是魏钰，知道第二天午饭的时候他还是叨叨着“我当时都疯了，他怎么抱着你就开始啃了，你是猪蹄吗”
“付某人劝你说话放尊重。”
“说真的，没想到他还好这口，我看你当时还挺来劲啊。”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他比着自己眼睛说“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两只看见那就两只都挖了。”
“付荣轩!我看你才是恶鬼吧!!真应该去地府聘个官儿，准合适!”
从那天事后，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了。雨淅淅沥沥的连着下了好多天，卢大人家中有事，传了张密信给我。撑了把伞走着回去，街上没几家店铺开门，毕竟阴雨天出行的人不多，路上的石板被冲的黑亮，能照出人影，天上漂泊的乌云和低矮屋檐上挂着的旗子映在水里，像是另一个世界。路上的雨雾未消，前路景物迷蒙一片。要去城中要过一座桥，我听着砸在伞上的雨声心不在焉的低头走着，周围静的厉害，只有催眠似的雨声不断的响起，不知不觉见已经走到桥头，我看见桥上似乎还站着一个撑着伞的人。
那是把青灰色的伞，上面还画着金线勾边的梅花。那人站在桥边垂着头看向下面奔流不息的河水。
“水很深吗”我经过他身后时问道。
他没有回答。
“水浅的话是死不了的。”
我走远了，也不知道那句他到底听到了没有，又或者听没听到都无所谓了，雨仍然淅沥的下着，那句话混在雨中，就像从来没人说话一样。
卢大人传信不为其他，朝中最近风云再起变化莫测，急需一个心腹替他解决燃眉之急，而我作为一个从小养在卢家的棋子首当其冲。
穿上夜行衣，我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刺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其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