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惘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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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清知道母亲不喜欢她。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九岁的的莫清坐在大门的门槛上，心无旁骛的思考这个问题。
脚边的小石子已经被翻来覆去的踢远了好几次，又被莫清一次次的捡回来接着踢。
已经踢了一下午了，她仍然没有想清楚，甚至开始有点在微微发呆的状态了。
她面前出现了一双鞋，一双很精致很精致的女士亮面皮鞋，上面缀着几颗闪耀的小钻石。
这是……啊！
莫清迟钝地反应过来，当即从门槛上起来，双膝并拢，一只手伸过来挽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她向下的力量。
那双手很白，手指纤细，皮肤柔嫩，一看便知定是经过仔细保养的，在家中一定不干家务事儿，拥有这样一双手的人，大多都是些富太太，贵小姐们。
莫清看着那只手出了神，“母亲……我……”
那只手的主人冷声道：“滚回去，别在外面给我丢人。”
“……是，母亲。”
女人放下手走进屋里，莫清低垂着头跟在后面，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一起，竟像极了古代伺候人的小丫鬟。
女人舒舒服服地坐在屋内的沙发上，冲着莫清伸了伸脚。
莫清连忙跑去把门关上，然后双膝一并，跪在了女人面前，伸手去帮女人脱下鞋子，放在了鞋柜上。
一切都做的十分熟练，井井有条，莫清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神色，显然已经习惯。
女人收回脚，“我看你在门槛坐着发呆的很好啊，今天都做什么事了？”
莫清跪在地上，猛地一个激灵，说话也结结巴巴了起来，“我……帮地下室换了香，做了早饭，和午饭，把家里的衣服都洗了，家里都打扫了一遍，很……很干净，您，您可以随意检查。”
女人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还不错，走吧，去跟我看你父亲。”
莫清又猛地颤抖了一下。
“嗯？”女人回过头，上挑的狐狸眼斜睨着莫清，眼眸中隐隐含着一点危险的意味，“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是吗？”
“莫清不敢！”莫清连忙从地上站起来，低垂着头，额角滴落一滴冷汗。
“上楼回房间把自己收拾收拾，别让你父亲看见你这个样子，像只癞皮狗似的。”
“是。”
母亲，她还是不喜欢我。
莫清坐在镜子前，微微咬着下唇，垂下了眼帘。
原本以为把母亲吩咐的一切事情都做好她就会喜欢我了，现在看来，好像没有什么用呢。
莫清略微苦恼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唔算了不管了，赶紧下去吧，不然母亲会生气的。
莫清迅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下楼。
只一抬头，便看见了女子一脸的不耐烦，莫清被一吓，“咣”的一下双膝又磕在了地上。
“4分31秒。”女人冷笑了一声，“换个衣服要这么久，哼。”
“母…母亲大人，我，我的房间在二楼，我还要……还要上下楼梯。”
“你什么意思？”女人猛地扯过墙壁旁立着的一根棍子，五指紧握用力向莫清挥去，一声闷响传来，莫清痛苦的呜咽了一声，侧身倒在地上。
“胆子大了不少，竟然敢和我顶嘴了，哼，一天不管你就不成个样子！起来！”女人的力气大得出奇，伸手一拽把莫清猛地从地上拉起来。
脊柱像被刚才的棍子打断了似的，火烧火燎的疼，剧烈的灼烧感让莫清站都站不住，女人手刚一松，莫清就又跌坐回了地上。
“母亲，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冒犯您，求求您原谅我，求求您原谅我！！”鲜血都沸腾了起来，腰后的痛感让莫清仿佛觉得身体不再是自己的了，可是她必须起来，必须要起来祈求母亲的宽恕，否则，否则......
女人冷哼了一声，“先和我去见你父亲，站起来！敢在你父亲面前露出这种样子，哼，别怪我不顾母女情份！”
“是。”
常年没有阳光的地下室里，格格不入地站着衣着华丽的母女二人，越往里走，越是阴冷渗人，莫清打了个喷嚏，打到一半猛然捂住了嘴，生生扼住了剩下的声音。
女人停下脚步冷漠地瞟了她一眼，莫清低头，这样冷的地方，手心里却沁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最终女人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又快步向前走去。
莫清迟疑了一下，母亲竟然没有惩罚自己，是快要见到父亲了吗。
又走了几步，女人拐了一个弯，走到一个破旧的小木门边。女人拿出钥匙，打开了门。看上去破败不堪的小木门背后却别有洞天，藏着一个空旷而又华丽的房间。
莫清眼观鼻鼻观心地跟着女人走。房间里的一切稀奇美丽的装饰都视而不见。
女人的步伐突然停下了，从莫清的角度看上去，背影似乎有点在颤抖。
这是怎么了？
莫清悄悄抬起眼睛看一了下女人，女人是似乎是在强忍着什么，紧紧攥着拳，指甲折在了手心里也没有反应，莫清下意识地就想上去帮女人擦干净手里的血，却突然想起这里是禁室，必须要听话，只是，要听的人不是她。
莫清望向房间里最为突兀的一件东西上。
一块巨大的冰，方方正正，晶莹剔透，上面甚至有着一些古旧的花纹，看上去像极了一副棺材。
冰棺里有黑漆漆的一团，走近看才能看出是个人形，女人把手放在冰上，颤声道，“我来了，云扬。”
不知道是不是地面震动了一下，莫清差一点没站稳摔在地上，扶住一旁的墙壁才保持了站立的姿态，只是这一下却牵动了腰间的伤，刹那间脸色苍白，疼痛让她的面部一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女人却丝毫没有受地面的影响，掌心的温度熔化了一小块冰，女人的嘴唇抖了抖，泪水沿着面颊滑下来，在冰棺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坑。仿佛听见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的声音，轻声唤她，“蓝若，我在。”
我在。
蓝若瘫坐在地上，看着冰中丰神俊朗的男子，眼中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泪水砸在脚背上，“云扬，我来了...我来了...”
她杂乱无章地说着话，看上去，甚至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
莫清看着冰棺里的人，那里面。
是她的父亲。
云扬。
一个，嗯...是什么来着，哦对，一个灵者。
她父亲是一位灵者。
这是母亲从她很小开始就像她灌输的一种思想，她父亲是一位灵者，是天生高人一等的存在，是她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她一直害怕她的父亲，即使她的父亲总是温言软语，从来不发脾气，更不会像母亲一样打骂自己，可还是觉得，这个人不能太过靠近，会，亵渎了他。
莫清那时候不知道，这种感情，叫作敬畏。
她的父亲仿佛高高在上的神袛，可敬而不可亲。
可是就在一年前，父亲消失了，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而家中的地下室里，多了这样一个冰棺。母亲没有告诉过她，冰里的是她父亲，可是她猜也能猜出来，那个人的轮廓，像极了那个存在于她记忆之中的神袛。
只是她不明白，
她的父亲为什么会在一块冰里。
这是母亲第一次亲口告诉她地下室的房间里，是她的父亲。
为什么她之前没有告诉自己。
莫清的目光黏在冰棺上，心里的疑问多的打成了结。
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哀叹，“蓝若啊......”
蓝若猛然抬头，指甲掐进了肉里，眼神突然尖锐起来，“云扬，云扬！云扬你还在！”
“我在。”还是如从前那般温和的声音，却不知为何染上一丝悲凉，“不用担心，我也走不了。”
蓝若眼眶通红，说话带着一股怪异的哭腔，“你恨我，你恨我是吗？”
“......我若说不恨，蓝若，你信吗？”
蓝若愣了半晌，突然尖锐的大笑起来，笑声尖锐的似乎要穿透人的耳膜。
莫清不禁偷偷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蓝若还在笑着，笑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像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单薄地不堪一击。
“哈，哈，云扬，你真可怜，最爱的女人想要你死，唯一的女儿却和你疏远至极，你活得就像个笑话！笑话！”
女人毫无顾忌地大喊大叫着，状如疯癫。
不知道是不是莫清的错觉，她总觉得母亲面前有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形，伸手把她拢进了自己怀里。
蓝若的喊声戛然而止，眼睫颤抖了一下，一滴泪悄然无息地落下来，穿透了那个人影，人影刹那间化作烟尘消散，蓝若瞪大了眼睛，视线所及处却再无踪迹，耳边好像还回荡着刚刚那个温柔的男声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你什么意思？
云扬，你什么意思？
你是在说我们？
......
呵。
我们不是金风玉露。
不是！
蓝若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配合着满脸的泪痕，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莫清呆呆地看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坐在冰棺前的女子抬眼向莫清望去，莫清立刻又往墙角里缩了缩。
......废物。
“你过来，和你父亲说话，七点以后再上来。”
三个小时。
莫清抖了抖。
“是。”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惘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