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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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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他!救不活,你死!”
老大夫战战兢兢地提了药箱忙活起来。伤口周围的穴道已被魇点了,只是衣衫上一片血迹瞧着有些骇人。
“主子放心,琴儿小哥运气好,那伤口没有刺到要害……”年近七十的老人一边写着药方子,一面刻意避开魇那具疤痕累累的身体。“只要好好调养,性命是无大碍的。”
魇自然已经知道注意到了琴儿伤口的位置,他看去,琴儿嘴角露出一个虚弱但却甜美的微笑,“主人如此看重琴儿的小命,琴儿就是立时死了……也,也值了……”
魇皱眉,他不懂。
他眼中的世界,是强者才有权生存下来的世界。每一个人生命在他的眼中并不宝贵,可是他却知道每个人都有着求生的本能。为了活下去,努力的厮杀,努力的挣扎……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放弃这苦苦挨过来的生命呢?
这个属于人的世界,他还太过陌生。他低了低头,扯了帘子裹住自己的身体。他有些烦躁,“这里所有的人的性命,都由我说的算!”
他这时又想起了仍在泉边的萧未离,匆忙又跑了回去。
除了落在水上地上的碎步,还有大石上的留下的痕迹,泉旁已经空无一人。魇懊恼地甚至想要嘶吼,快步往回走去,迎面遇到一个正要往厨房送柴的小厮,便扯着他的身子问:
“他人呢?”
“谁?”那小厮吓得抖成一团。
“萧未离呢?”
“小的,小的,不知道……”
魇听见他哆哆嗦嗦的不成样子,心中恼怒更甚。那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中的眼白竟渐渐地褪去,瞬时全然墨黑的眸子中隐隐地发出紫光。
“妖……妖怪!”那小厮从没见过魇的真实样子,原本倒没觉得他脸上那道疤有多可怕,但见了这颜色诡异的眸子,就厉声叫了起来。“救……救命……”他挣扎着就要跑,却被魇单手提了起来,他尚要大叫,便觉得脖子一痛,叫喊声噎在了喉咙中,只剩下残喘的“咕噜”声。
魇尖利的牙齿撕碎了小厮的喉咙后,才恍然从狂躁中清醒了些。他松了手,呆看着那小厮的身子便软软地瘫在地上,不时的抽搐着。
门廊里刮进来的风掀起了魇披散着的长发,夜明珠微暗的光线打在他沾满鲜血的嘴角。
“食人魔!是食人魔!”有人见了这情形,摔了手里的东西,尖叫着跑开……
“人,可以害人,可以杀人,却不可以咬死人。难道没有人教过你这个道理么?”萧未离不知何时从转角处走了过来,脚步轻盈的好似一只猫,嘴角还挂着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他捏着魇身上鹅黄色的帘子,轻轻地为他擦拭嘴边和下巴上的血迹,慢条斯理的道:“你若是想学着做一个人,无论怎么不高兴,面上都要带着笑。如果被人撞见你干坏事,记得要灭口。”
萧未离垂着眼道,擦拭的动作却格外仔细认真,“做人不怕有破绽,但千万不能被别人看到。否则,你到死都不知是怎么回事。”
萧未离如此好声好气地说着话,眼中也平静的不见一丝涟漪。
魇道:“所以你恨死我了,却还要装成不在意的样子,对吗?”
萧未离面色一滞,随即莞尔,“原来你不傻。”
“我不傻,我只是……没有办法。”魇低道:“我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我……”他看到萧未离嘴角挂着的那抹不加半点遮掩的冷嘲,剩下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原本桀骜的面容从之前的迷茫渐渐恢复成本该有的样子。“你若恨我,我也没有办法。反正你是我的人了,你总归要慢慢喜欢我的。”
萧未离这会儿真的笑了出来。他记得有一个人也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他便猜不透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是他的人,他是不是该听他的话?若是那样一切是不是就简单了?萧未离从来不知廉耻为何物,亦不想去知道。
“那我们打个商量,你助我完成一件事,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魇听罢大笑,“好!你有什么要我帮的,我定能做到!”
萧未离环胸轻笑,“你也不问我是什么事,答应的这么快不怕做不到?”
“只要我想,没有做不到的!”魇神采飞扬的模样,令萧未离怔了片刻。他恍然觉得,或者魇是有称霸天下的可能的,那种甚至不需思考揣度的自信,即便是叶烛落也没有的。你说他是无知也好,狂妄也罢。终究他还是简单的。简单无所顾忌的人,才具备冲破束缚,到达凡人难以企及的高峰的可能。
萧未离那绞成一团麻的心中生生地抽出一丝妒忌。
魇开心的扯着萧未离的胳膊,便要往殿内走去。琴儿已经踉跄着撞了过来。
“不好了!主人!”琴儿的面孔苍白的好似冻久的雪梨,“死……死人了!”
五个黑衣人的身体并排摆在正殿内冰凉的石砖上。魇大步走过去,待看清了死者的面孔,怒道:“是谁杀了他们?”
那些被抓来做杂役的人萎缩着站成一堆儿,没有人敢应话。琴儿勉强支着身体回到:“不知道,主人!刚才我听到吵闹声便赶了过来。这正殿平时也少有人出入,是一个小丫头先发现的。她正午的时候还来打扫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没听到半点声响,这几具尸体就凭空出现在这里。”琴儿顿了顿,“主人,我恐是自己人做的。”
萧未离看着地上那几个人的装束,心下了然。想来那次与薛玉安叔侄在一起时遇到的怪人,必定也是魇了。难道,自从兰亭草地上那日以后,他便盯上了自己?
萧未离望着魇那高大的身影,心中开始盘算: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根基?为何能够身怀如此绝世武功?又是为何自己从未听闻过此人的半点消息?难道他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上的?
他心中猛地一喜。
此人心性古怪莫测,一时间好如稚子,一时间又是杀人不眨眼的邪魔。只是他的声名还不够大,恶名传的还不够远。如若自己能助他收拢了那些声名极坏的江湖高手,继而一统魔道。少不得要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那时,将这为祸武林的邪魔斩杀的人,是不是便创造了新的神话?
他原本是要自己做这个恶人的。志立过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情也已做了,他才幡然明悟到自己的天真。现在有了魇,事情或许便有了转机呢?
萧未离痴痴地盯着魇在冷风过殿时翩然飞舞的长发。
本该是个很俊朗的男子,偏偏脸上添了那一道狰狞的疤,可这飞扬跋扈的邪魅不就是魔王最好的写照么?
如果不需牺牲自己便能实现哥哥的理想,如果找到幽冥妙法解了牝生九决的爆体之忧,那么……萧未离不自觉地咬住嘴唇……
霎时间,这冰冷潮湿的大殿都被希望的光芒照亮,就连那大椅上挂着的那两盏可笑的灯笼都格外好看起来。
魇正在检查那几具尸体的致命伤,竟都是一剑致死。这些黑衣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武士,即便算不上什么高手,也不至于五个人竟毫无还手之力。魇蹙眉,思索着这两年他收为手下的人究竟有谁善用剑?而他的几个重要部下皆在外办事,那么殿内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人,又有谁有这等身手?
魇思索着,疑虑就从心底升了上来。能有这等身手并且如此大胆地将尸体摆在殿中的人,还能有谁?
他微微眯起双眼,面沉如水,却突然感到肩膀上传来一只手掌的温度。
“这还不简单……”那声音也格外的柔和。
魇愕然,他从未看过笑得如此开心的萧未离。他或许不懂这劳什子人世的许多规则,有时候却反而能轻易捕捉到人的情绪。还有自己肩膀上的那只如玉似雕的手掌,也令他一时惊讶不已。只是眨眼的功夫,那只手便从自己身上离去,触摸的暖热随之而去,魇的心里便跟着生出些空落。
萧未离伸手扒看尸体上的剑痕,笑道:“这定然是个用剑的了!”
他向魇道:“这应该是殿里的某个人想拷问出通往外界的出路,事成之后杀人灭口。”
魇摇头,“他们的级别还不配知道那条密道。”
“可是下手的人却不知他们不知道啊,”萧未离奇道:“我真好奇,这么多人难道都是你背进来的?每次你的手下进进出出都是打晕了,你挨着个儿背?”
魇失笑,“这个几个进来之后,就没有出去过。在外面的,没有进来过。除了几个我信任的人,没有人知道那密道究竟在哪。”
魇目光灼灼地看着萧未离,“你不是也想知道么?”
萧未离点头,“我想知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不打算逃跑了。我有一些更好玩的想法。”
魇的眸子中浮上喜色,竟连这莫名死人之事的怒气都消散无踪。
“这几个死人就不用你操心了!左右不过是这殿里的人做的,琴儿不是大管家么?就让他去查好了。”萧未离对面色难看的琴儿灿颜一笑。
琴儿的脸格外苍白憔悴,水润的眸子看起来也有些黯淡。
“你行么?”魇皱了皱眉。
“琴儿好多了,谢主子关系。既然萧公子信任琴儿,琴儿定然要把这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琴儿说话间,面色竟慢慢红润起来。
两天后查出,事情果然如萧未离所说。那些杂役中有一个伙夫竟然是玄门的弟子,也不知是别有居心的混了进来,还是被人误抓。本来也不是那么容易查出来的,琴儿的年纪不大,手段却不含糊,先是翻看所有男子的手掌,凡是有茧子的都拉出来单独审问。琴儿撑着病弱的身子完成了这桩事,就倒下了。
夜里,萧未离翻身起来,去琴儿的房间。
那与萧未离一般年年纪的少年此时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小衣,胸口还渗出一片血迹。似乎是听到石门的声响,他动了动身体,干裂的唇微微颤抖出一个字,“水……”
萧未离掩好门,也不说话,径自走到石桌前。桌子上除了药碗和外敷的疮药外,只有一个茶壶和一只茶杯。
他斟了一杯凉茶向床边走过去。轻声问,“你要喝水?”
琴儿看起来极为虚弱,也不知是意识尚在昏迷中,还是连睁开双目的力气也没有。他粗重的喘息着,半天才从喉咙里又挤出一个“水”字。
萧未离看了看他,扬手将杯中的水泼到琴儿脸上。
“少装了!起身好生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