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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PART ONE BY 方瑛桦(娃娃) ...

  •   5.1 阴转雨
      早上一觉醒来觉得身子软软的,决定接力再睡。
      再次醒来,天气却变坏了,看着外面的雨,不自觉叹了口气。
      真闷。
      想起昨天忘了吃药,今天索性把两天的量一次吞下,也没啥大不了的,只是想到小姨皱眉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
      一个人的生活真是无趣,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睡。我是不是应该谈场恋爱了?
      抬头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我长得并不难看,甚至比某些人漂亮许多,可惜我并不是“一般”的女孩。
      既然上天“赠予”了我这个特别的礼物,又额外赠送了诸多的磨难,应该会有着什么来回报我的坚忍吧?
      会是什么呢,我期待着。

      5.3 雨
      今天真是糟透了。
      上午同Julia顶了一架,午饭吃的全是我不爱的鸡和鲩鱼,下班时更是下起了大暴雨,把我的伞吹坏了。为了避雨,我躲进了一间不知名的小餐厅。
      “欢迎光临,小姐是一位么?”刚进门便听到了一把亲切的男中音。
      抬头,是位衣著整洁的年青男子。“好帅。”我下意识地拨弄了一下乱发,脸上亦泛起了不自然的红。
      “坐这里吧。”他热情地引我入座,“外面很大雨呢。”他看了看黑漆漆的天。
      “把我的伞也吹坏了呢。”我微笑着打量着四周。地方不算大,装修倒是蛮别致的,不过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当中的大钢琴。本可以多放两,三张桌子的地方,店主却执意放着这样一部庞然大物,是真心爱音乐还是单单的哇众取宠?
      “要点些什么么?”悦耳的声音再度响起,亦把我的思绪拉回到桌上的菜牌上。一时间想不到吃什么,只觉有点冷,我皱着眉。“来碗青豆虾仁汤加香蒜番茄意面吧。”这是他的推荐,我微笑地点点头。
      收走菜牌后,他特意送上一条毛毯,这让我很贴心。
      也许是周三的缘故,店里只得我和其他一两个客人。趁着四下无人注意,我按捺不住好奇上前摸了摸钢琴。叮叮咚咚的琴声把我带回从前。我看到,6岁的我坐在琴前哭闹,爸妈拿着糖果百般地哄弄,只余老师在那里干瞪眼。
      啊,那是什么曲子,也许是《红河谷》,也许是最最简单的练习曲,我竟坐下弹了起来。笨拙的手指在辨认着音符,一切又回到了6岁的时光,此刻爸爸妈妈正在旁陶醉在我稚嫩的表演中。
      “你也会弹?”我被谁惊得一跃而起。
      “小心。”他低呼,仔细地护着手中的托盘。
      “对不起。”大梦初醒的我乖乖地回到座上。
      “看来你是学过的,还记得指法。”男子看着狼吞虎咽的我笑说。
      “哪里,已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我不好意思地放下叉子。
      “味道还喜欢吗?”他细心地注视着。
      “很好,我很喜欢。”我夸张的表情引得他笑了。
      他来到钢琴前,问:“今晚想听什么?”
      “可以点歌?”
      “不过只限古典音乐,我对流行曲不拿手。”他为难地挠着头。
      “如果我只喜欢周杰伦怎么办?”我故意使坏。
      “那我可以告诉你,萧邦比周杰伦要好多了。”接着他弹了一首我说不上名字的钢琴曲。曲子很温柔,就象他一样。
      至今,琴音还在我耳边,心中萦绕不散。
      他,姓赵,名叫明轩。

      5.5 晴
      今天总编不在,我和Amy都乐得轻松。虽说她正为下期的美食专栏而烦恼,但乐观的她总是一副嘻哈的笑脸,我真的很喜欢她。
      “你买了把新伞啊?”她拿着伞看来看去。
      “是借的。”我仔细地叠好放进包内。
      不知为何一直对他念念不忘,连他借的伞也十分地爱惜,或许是太寂寞了吧。
      “日子真没劲。”她重重地叹气。
      “怎么会,活着就好了。”我若有所思地。
      “Erica,我看你真是越来越禅了。搞不好你真的会看破红尘,立地成佛。”她做了个鬼脸。
      我被逗得哈哈大笑。
      成佛,以我这等觉悟来说还是有难度的吧。我还是比较向往为五斗米折腰的人间烟火。

      5.8 晴
      没想到许绍伦会约我。
      中午时分收到他的电话,说是好久不见出来吃个饭,我亦爽快地答应了。前阵子他追我追得紧,弄得彼此相当的尴尬,现在可能都已经释怀了吧。
      对他,我有种说不清的歉意和无奈。直觉告诉我不会爱上他,理智亦告诫我不能爱上他。
      总之,傍晚时分,我们碰面了。他还是老样子,有点吊儿郎当。“总觉你不肯再见我了。”他笑说,白白的牙齿在发亮。
      “大家都忙嘛。”我笑着耍太极。
      “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他说。没想到那里竟是晴轩。
      “欢迎光临。”听到赵明轩的声音,我马上抬头搜索他的身影。我猜,他还是记得我,但看到身边的许绍伦后,他热情的笑忽变得收敛。
      下意识地,我拉开了和许绍伦的距离,但他丝毫没发现我的小动作,只是一味地说:“这里不错吧,情调又好,我也是无意中发现这里的。”
      坐下后,我才开口:“我也来过。”
      “真的?我们真是心有灵犀。”他呵呵一笑。
      这餐饭吃得真没意思,整晚他都在表演自己的幽默感。我想,他需要一个观众多于一个女友。
      趁他走开的时候,我向赵明轩轻轻打了个招呼。
      “需要些什么?”他误会了。
      “没,只是想多谢你上次的伞,这次没带来,下次有机会一定还你。”简简单单的一番话竟被说得结结巴巴的。
      “只是宣传手段,好让你时时记得晴轩,好常常来光顾啊。”他呵呵一笑。
      “那你很成功了。”一不留神,话还是溜了出去,两个人都怔了。
      “你们在说什么?”许绍伦回来了。
      “我给两位上甜品。”他知趣地退下了。
      最后这顿饭草草地了了事。我对赵明轩的态度有着说不出的介意。
      是他的客套还是他的“策略”?
      或者是我僭越了?

      5.11 阴
      今天向Amy推荐了晴轩,晚上相约一起试菜。
      特意把伞叠好,细细地再看几眼,还掉后也就没理由联系了吧。
      仿佛从未发生,实在也从没发生。
      晚上,赵明轩不在,知道后有点惆怅。
      “这里味道有4星,侍应嘛,值4星半喔。”她狭促地向我眨了眨眼。
      “你来这儿是试菜还是打猎?”我被她逗笑了。
      “食色性也么。”她不屑地。“你们有点歌服务么?”她扬手叫了一位侍应过来。
      “平时老板在就可以,今天他不在,没人晓得。”
      “你们老板会弹琴?”
      “他是市音乐学院钢琴系的高材生。”
      “他是学音乐的?怎么会开起餐厅来的?”记者的本能让Amy不放过任一点有趣的发现。不过我也有点意外,难怪他琴弹得这样的好。
      “这个你得亲自问他了。”侍应笑着退下。
      “下雨了,呀,我可没带伞啊。”Amy忽然说。
      看了看窗外,果然如此,真是多变的五月天。“幸好我带了伞,不过我只有一把。”
      “我记得你有两把的,瞧,这不是?”她拍了拍我的包。
      “喔,这是我借这里的。”
      “更没关系了,我替你还就好了。”她一把拿走。
      埋单后,我们结伴回家。
      没想到,结局竟有如没入水的火花,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掉了。

      5.11 阴
      难得小姨请吃自助餐,当然飞身应约。
      但这其实是鸿门宴,从一开始,小姨便结结实实地把我训了一餐,对着她没完没了的唠叨,再好的酒也成了醋。
      “小姨,你比我妈还要唠叨。”嘴里咬着鱼生,含含糊糊地抱怨着。
      “要是你爸妈在,我才没功夫管你。”小姨忽地伤感起来。
      “不是好好的么,干嘛招惹我。”垂着眼睛,一心一意地叉着那件鱼生,它都快给我撮成一团肉泥了。
      “不说这些,快点吃完跟我买衣服。”小姨抹了抹脸。“吃药了没,有没有正经地吃?”
      在她监督下,我乖乖地服下药丸。
      小姨其实是个很好的女人,聪明能干,是市中心医院里颅内科的主治医师,但以上的优点却成为她婚姻路上的致命缺点,让年俞40的她还待字闺中。
      这真得看各自的造化。也许上天已经给予她太多,所以也得取走一些,也许,她还没碰得到一个可以让她折服的男人。
      当到了她的年纪,我会是孤单一人还是儿女成群?
      真想知道。

      5.17 阴
      忙!忙!忙!
      每天都过9点才下班,家简直成了宿舍。如果每天如此,活着也实在乏味得很。
      后天还要去开发区出差,这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但为着以后请假方便,还是笑咪咪地主动请缨,真讨厌这样虚伪的自己,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工作,虽然你让我自及自足,却也让我饱受摧残,可是没了你,纵是衣食无忧,日子也还是十分难熬,你,真真令我又爱又恨。
      这大概是大半的都市女性的想法吧。

      5.23 晴
      再度诱发我去一探晴轩的竟是Amy。
      “Erica,你知道么,现在晴轩已成了城中人气食肆了。”
      “有这样夸张么?”我有点不以为然。
      “总编也试过,还夸我眼光好呢,真是谢谢你了。”她呵呵笑。
      回想自己的栏目总是低空飞过,心有点不是滋味。这便是为他人白作了嫁衣不止,还倒贴了红包。
      当下便决定晚上去一探究竟。
      到达时已是七点多,门前竟排起了长长的人龙,“还真够夸张的。”我绕了几圈,看到那长长的人群,只得决定放弃。正当离开之际,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Erica,方小姐?”
      回头定睛,竟是赵明轩。他还记得我,还记得我的名字!!心中不免一阵窃喜,但还是装得十分意外。“赵先生?是赵先生吧?”
      “我刚才就发现你了,不过怕认错人。”他忙得满脸通红,额角渗出点点汗珠。
      “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我低低地说。
      “怎么会,还没吃饭吧,快进来。“他露出热情的笑容。
      “好多人排队。”
      “我已经为了你这位特别来宾留了座,请进吧。”他笑着拉开门。
      到了大概9点多,10点的时候,他才能坐下和我说句话。“生意很不错喔。”我笑说。
      “多谢多谢。味道还可以吧?”
      我老老实实地说出意见,他认真地听着,点头说:“这是我从没遇到过的,我会多多留意。”
      “一开始难免忙中有乱,慢慢来。”我给他打气。
      “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听刘小姐Amy说是你的大力推荐。“他一面的诚恳。
      “哪里,只是帮她交差而已。“他令我十分的不好意思。
      “要不是你,晴轩就可能撑不下去了,可以说你改变了我的命运呢。”
      这句宛如偶像剧男主角台词的话令我失语,只得尴尬地陪着笑。
      “哈哈哈。”他被我滑稽的表情逗得大笑。
      “为什么这样说呢?”记者的本能让我忍不住开口。
      “下次来再告诉你。”他眼睛里闪过一丝狭促。“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吧。”原来已经是快11点了。
      我站起来,笑着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了。我不怕。这餐多少钱?”
      “你不怕我怕呢。这顿就别跟我客气了。等我一下。”他转身交待了侍应几句。
      似乎他是认真的呢,我也乐得有个护花使者,一路上我俩有说有笑,最后他还目送我上了楼。
      放下笔,看着镜中的自己,笑意已不自觉地蔓延,伴随着的还有丝丝的幸福感,要是每天回家,都有这样一个人陪着,那该多么……

      5.25 晴
      今天报名参加了社里的甜品班,做的是蓝莓芝士蛋糕。虽没看过师傅的成品,但很难说服自己那个象混凝土一般的东西竟是蓝,莓,芝,士,蛋,糕。希望经过一夜,它会争气一点变得稍稍名符其实。
      虽然过了母亲节,但许多人都带回家送给母亲做礼物。我是只有送给小姨,没想到她一听便拒绝——我不要吃这样肥的东西。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这样臭美。
      过了母亲节,父亲节便接踵,但这两个节日对我已无意义。虽然开始习惯,但偶尔听到同事抱怨父母或者说起亲子间的趣事,心里还是酸酸的,因为我已经永远地失掉了这个机会。
      妈妈,爸爸,你们还好吗?一直以来,我都是很努力地对抗疾病,实在我是又累又怕了。一个人很苦很苦,你们知道么?万一,万一有一天,我实在撑不住,去找你们,你们会笑着来迎接我么?
      爸,妈,我想你们,好想好想。

      5.26 晴
      没想到会在杂志社外碰到赵明轩。
      “你在这里上班?”他笑着打招呼。
      “怎会在这里看到你?”看到他,我笑逐颜开。
      “来附近办些事。咦,什么东西这样宝贝?”他留意到我手中的蛋糕。
      “是我做的蛋糕。”说起来真丢脸,放了整整一夜还是脸如死灰,只得带回来做手信。
      “你还会做蛋糕?”他呵呵一笑。
      “见不得人的。”我惭愧地推辞。
      “有时间过来吧,我教你。”
      “求之不得呢。”我喜出望外地。
      “不打搅你了,再见。”他挥手道别,只余我一个在发呆。
      为此,我迟到了。
      幸好那个灰头土脸的蛋糕为我争了口气,大家基本上都是称赞有加,Amy更说我可以转去主持美食栏目了。
      将来被炒了鱿鱼的话,是不是可以以此为生呢?

      5.29 晴
      今天去了同学聚会。这次来了大概8,9个,已算是人气比较鼎盛的一次。不知为何,在大家之中我总习惯沉默微笑,在他们眼中我也许是个可有可无的家伙吧。
      自小,我便被教育为一个温顺听话的好孩子,而我也一直尽心尽力地演好这个角色,20多年过去了方觉沉闷,可也有点迟了吧?
      聚会上,各人都自觉地按行业分坐,或者我这个行为比较冷门吧,只得我和其他三四个人一台,大家话不投机却天南寺北地扯了半天的淡,真闷。
      可惜骆莹和劳敏华没来,整个班我跟她们最要好。听说,骆莹刚做了妈妈,自是不方便,而劳敏华更是出了国,大家都被时间的洪流冲得四散。
      有什么办法呢,That’s life。

      6.1 阴
      一直都想打听赵明轩背后的故事,可他连一点也不背透露,真可恨。象他,父母是市音乐学院的教授,母亲是女高音歌唱家,这样的背景着实让人又羡慕又妒忌。他本来可以选择到外国进修,去教书,或者进乐团,可为什么选择了开餐厅。
      “方记者,我可不是你的采访对象。”他对着我的追问笑着摇头。
      “那你是很喜欢煮东西喽,是父亲的遗传还是母亲的身教?”
      “应该是妈妈吧,她煮西餐确有一手,小时候常常被逼给她打下手,现在看来应该感谢她。”他微笑。
      “放弃音乐不可惜么?”我叹气。
      “说不上放弃。对我来说,音乐就跟吃饭洗澡一样自然而必需,不过,现在的确少了时间来练琴。”
      “那你为什么不弹琴开餐厅?”我不依不绕。
      “又是这个问题。”他无奈地苦笑。
      “最后一个问题。”我做了个甜蜜的鬼脸。
      “为了一个人。”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深沉。
      “是谁?”我更是不肯放过。
      “小姐,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他笑着为我添上一杯茶。
      “那会是谁?”这个问题象影子一样紧紧相随,回到家发了半天的呆,想来想去的除了这个,还是这个。
      实在也是多此一问,难道会是为了家人?当然是爱人。女朋友。她会是个怎么样的女子呢,怎么从来都没说起过她,更没见过她。
      难道重病卧床?
      更莫非不是女朋友,而是男朋友?
      虽然心痒难耐,但冷静下来后,自问又有什么资格呢?
      我,注定了只能是个过客。
      想到这里,竟心酸得掉下泪来。那种感觉有谁可以理解?好象一个濒临冻死的人被一堵厚实的冰隔离在一个温暖的火炉边,仿佛伸手可触,实可望不可及。
      妒忌,难过,不甘心随着血液流遍全身。是的,我竟妒忌起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来!但,并不是因为他/她是赵明轩的爱人,而是因为有着一个象赵明轩的人深深地爱着她/他。

      6.3阴
      我想,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也是无意中的发现。今晚去了晴轩,正与赵明轩闲聊之际,领班阿明过来打断:“阿轩,美国长途,是Macy的电话。”
      他几乎上马上跳起,匆匆地说了句“失陪”,也顾不上刚刚撞到的膝盖便冲去听电话。看着他好象憨豆先生的动作,虽然好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美国长途?Macy?我向阿明打听,他摇摇头:“不太清楚,只不过他每次讲完电话都会失魂落魄。”
      失魂落魄?他也会这样的一面?希望他不要这样,不然我会很……
      “回来了?”我向坐下来的他打了个招呼。
      “喔。”一面的心不在焉。
      “美国现在几点?”我故作轻松。
      “大概七点吧,没问。”他皱眉。
      “女朋友?”
      他苦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心向下沉,沉到了不知名的深渊,但还是强笑着:“远距离恋爱也真是挺辛苦的。”
      “她在美国念书,已经去了快2年半了。”他一面的郁郁不欢。
      原来如此。
      “我们已有快3个月没说上一句话了,不过就算通了话也好象无话可说。”他苦笑。
      “大家都忙而已。”我轻轻地说。
      一阵冷场,我决定离开。
      “我送你吧。”他随即站了起来。
      “不了,我想一个人。”我很冷静地拒绝了他。
      “好吧,一个人小心。”他竟没有坚持。
      一个人回家不是第一次,不过今夜的风好象特别的凉,虽是夏天的时节,但我却感到了秋天的凉意。

      6.8晴
      决定找些事情来做。
      当然不是加班,我希望去充实一下自己,好让自己不再有多余时间去胡思乱想。
      学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呢?日语?会计?还是放过我吧,我的志愿不是做女强人。Sally的选择是去读电工,我只能说句佩服。
      去学做甜点和烹饪吧,好象很有趣,可做了又能给谁吃?
      学乐器。钢琴?唉,怎么又扯到他身上。
      也许应该去学什么瑜珈,国画,好修身养性,重拾往日的节奏。
      毕竟,爱情只是蜜糖,工作才是活命的面包。
      还有,今天听Amy说赵明轩提到了我。
      “他说什么了?”我不动声息地问。
      “问你怎么没来,是不是很忙。Erica,看来他很想你喔。”她吃吃地笑。
      “说什么呀,我跟他就是点头之交。”我冷冷地否认。
      自那夜开始,我决心和他划清界线。
      就让这莫名的情愫随风远去吧,我跟自己说,但心还是有点点的疼。我决定熄灯三分钟去悼念这从未发生的爱情。
      安息吧。

      6.12 晴
      “只是巧合吗?”当看到赵明轩在杂志社外时,我不禁自问。他没看到我,只是在百无聊赖地低头踱步,仿佛在等着谁。
      我犹豫着,踌躇着。
      “在干嘛?”背后被Amy拍了一记。“赵明轩。”她很热情地向他招手。
      “今晚就是去晴轩聚餐?”我惊问。
      Amy以一个“有问题吗?”的表情作答。
      “恭候多时了。”他笑着走近。
      “赵老板,难得你亲自来接我们啊。”Amy笑嘻嘻地。
      “有个朋友在附近,刚好找他有点事,看见时间刚好就跟你们一起回去而已。”他笑着解释。“好久不见了。”他向我打招呼。
      我微笑以对。
      这顿饭吃得不是滋味,其他人却相当地欣赏,有些同事因些琐事或者家里比较远而先走,只剩下我们几个特别投缘的坐到快打烊才离开。Sally与微醺的Amy结伴,只得我一个落了单。
      “我送你吧。”他说。
      “不用,我一个人OK。”
      “不,还是送送你吧。”他坚持。
      一路上,我们没怎么说话。也许是为了避免尴尬,他开口:“我看了你的专栏,写得很好。”
      “这是我唯一赖以生存的技能。”
      “比弹琴有用多了。”他笑道。
      “哪里,弹琴比写作更需耐心和天赋,那才是真正的了不起。”我诚心诚意地。
      “还以为你在介意那晚的事。”他忽然轻轻地说。
      那个晚上?那个电话?我低头不语。
      “她是我同学,我俩同一年级,同一个系。可能都有点小聪明吧,成绩也还不错。虽说我们是男女朋友,但也是竞争对手,尤其是她,一直都想赢我来证明自己。”不知为什么,他竟主动提起了他们之间的事,而我无法,也不忍打断,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们学校每三年就会跟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联合举办比赛,冠军可以免费去美国进修,当然名额也只有一个。”
      “她赢了?”
      “不,我赢了。”他深深呼了一口气。
      “你?”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赢了,可我把名额让了给她。”
      “所以,你们分开了?可为什么你不跟她一起去?”
      “学费太贵了,对我父亲来说,也是笔很吃力的负担。为了这个,我跟他冷战了快一年。”他叹气道。
      “后悔了?”
      “说不上,她也是个很有才华的钢琴家,只是家境一般,让她去了也不是浪费。”他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
      “你真伟大。”我鼻头一酸。
      “千万别这样说。”他苦笑。
      “为什么不参加下一届比赛。”
      “三年一度的,现在还没报名哪,再说,参加也没什么意义了。我和她说过,假如不弹琴了就开家咖啡厅,所以我就开了晴轩,她的‘晴’加上我的‘轩’。”
      “你的经历可以写成小说了。”虽想说句俏皮话来缓解气氛,但已经感动得热泪盈腔。
      “对不起,我,没想惹你哭。”看到我流泪的他有点手足无措。
      “你真傻。”我止不住地抹眼泪。
      “你也这样觉得吧。”他拿出纸巾递给我。
      “你最傻就是选择了一个人去承受这种痛苦。爱一个人就是要抓住她,不然她会被风吹走的!”我当时一定是激动过头了,不然怎会说出这样没头脑的话。
      “爱不是要成全一个人,成就她的梦想么?”他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我。
      “在我看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便是最浪漫,最幸福的爱情。”我接过纸巾。
      “Erica,爱也是有很多种的吧。”他感叹。
      不知不觉已到我家楼下。
      “最后一个问题。”我举手提问。
      看到我的俏皮,他不禁笑了:“好吧,不要太难。”
      “为什么要跟我说起这个,它应该是个难愈的伤口。”
      “我也不知道。”他苦笑。
      “这是答案?”我盯着他。
      “你让我很放松,好象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只会微笑说‘喔’或者‘知道了’之类,反正,很自然的一个感觉,哈,你一定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些什么。”他打着哈哈,不知为何,还是我的错觉,他的脸泛起了红潮。
      “我走了。”与他挥手道别。他也笑着挥手转身。
      目送着他的背影,我默念:其实,我懂的,赵明轩,我懂。

      6.15 晴
      今天是假期。
      外面虽然万里无云,但我心中却是乌云密布。昨天,我向总编辞掉了人物专访的工作。心里难受,因为这是我千方百计争取来的,还没写了几期就要主动请辞,以后还有何诚信可言。总编也有点意外,我含含糊糊地说了原因后,他也同意了,下期由Joyce来接手。
      这一切一切都是因为小姨。当她知道我经常熬夜写稿时,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还逼我马上辞掉工作,几经交涉才能保住工作,条件就是辞掉人物专访。我知道她也是为我好,但我还不到30岁,我有梦想,也有野心,难道就这样庸碌一生?
      自由的灵魂被生生地束缚在不自由的身体上,真不甘心。
      还好,赵明轩打电话来了。敏感的他觉察到我的不妥,“有什么事么?”
      “唉,一言难尽。”我无精打采地拨弄着发梢。
      “出来晒晒太阳吧,一个人闷在家,头上会长蘑菇的。”
      我笑得停不了,便答应和他出去。
      我俩去了游乐园。开始听到他的提议,一时有点无语,但看到他的坚持,也同意了。
      毕竟,这是和他的第一次出游。
      没想到玩得最疯的竟是自己。过山车,鬼屋,碰碰车,这些大忌我一次破光光,真过瘾!
      “可以说发生了什么事么?”坐在长椅休息时他问道。
      没想到他还记首这个,想了想便把情况说了个大概,当然把原因给跳过了。
      “一个人住?爸爸妈妈在外地?”
      “不,他们都不在了。”我把情况都告诉了他。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对我的身世大感意外。
      “已经好久的事了。可以帮个忙吗?”我轻轻地说。
      “什么事?”
      “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那种表情了,可以吗?”泛滥的同情对我的伤害实在不亚于放射线。
      “Erica,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才背着沉重的过去,原来与你比实在是小儿科。”他怜惜地看着我。
      晚上他依旧送我回楼下。
      “今天真的很开心。”未分别,我便开始依依不舍了。
      “有多开心?”他笑问。
      “到我死的那天也不会忘记的。”我很认真地作答,但很明显他给吓到了。“我,我是说好久没这样开心了。”我急急地自完其说。
      “还好,不然下次你就不肯跟我一起出来了。”他没有深究我的真正意思。
      下次??!!我不禁红透了双颊。
      依依不舍地上了楼,躲在楼梯,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才进屋。直到现在,心还是“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
      我明白,它是在跟我说——你爱上他了。

      6.18 晴
      闲来无事去晴轩小坐。
      就算坐在一旁,看到他穿梭不停的身影,心底也泛着丝丝的甜。
      “有什么好事么?”他终于能坐下来跟我说句话。
      “没有啊。”我甜甜地笑着。
      “看你都笑了一个晚上了。”他傻傻地,也笑了起来。
      “没有吧。”我佯装喝水,实是掩饰自己的失礼。
      “明轩,美国长途。”不知是谁,一句便把他拉走了。
      满腔的甜顿成满腔的酸,我从恋爱的天堂瞬间掉进了妒忌的地狱。
      这一夜,我再次独自回家。只消一通电话便把远在万里的他唤到心边,这个女子并不简单。
      自问,方瑛桦,你又算得上什么呢?就算24小时守着他,心还是不能放在我身上,我是否过于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呢?

      6.28 晴
      大半个月来的生活只可以用“无趣”二字来形容。
      从来对Jessica的无病呻吟觉得无聊,现在倒可以感受到她的体会。上班下班,吃饭吃药,洗澡睡觉,就象时针一般的规律。这样,或许可能活得久一点,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他没打电话过来,连短信也欠奉,我也不知为着什么赌气,也有好久没去晴轩。
      他,会想我么?起码,会知道我在想他么?
      电话忽然响起,是他!他约我出去!会有什么事呢?我十分地期待。

      (续)
      心跳得很快很快,差不多要跳出来了,天啊,刚刚发生的事是真的么?
      应约去了附近一间小咖啡厅。“怎么叫我出来,有什么事么?”看看表已是快10点。
      “有点闷得慌,想找人说句话。”他的眼神有点迷离,脸有点不正常的潮红。
      “喝酒了?”
      “一点吧。”
      “打电话来了?”
      “没有。”他低头喝着闷酒。
      “那怎么了?”
      “我很努力地在想着她的模样,一整天了。”他很是苦恼地。
      心冷了一半,真想马上走掉,但看到他的模样,不觉又心软了。
      “可是,我想不起她的样子。我组织不起来。看着她以前的照片,好象看着一个陌生人。”他苦笑。
      心在狂跳。
      “我问自己在等什么?在等谁?我等的人也在等我么?”他痛苦不堪,仰头一杯酒便下了肚。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我咬着唇。
      他看着我,眼光仿佛要透过瞳孔穿透整个身体,直至心底。“我醉了。”他艰难地开口。
      泪在眼里打转,我不依不绕:“为什么这样想,是什么事或什么人动摇了你么?”
      “我醉了。”他坚持着,向侍应结帐,并不看我。
      擦掉眼泪,我跟他走出小店。
      走了没几步,头晕得厉害,树木电灯仿佛成了活物在我面前轮番地跳舞,我有点害怕,停下来扶着街灯。“赵明轩。”声音好象蚊子一样,他并没听见,反而越走越远。
      到底还是发现身边少了个人,他匆匆跑回我身边。“Erica,你怎么了?”
      “没事。”努力地挤出笑容好让他安心,但迈步不稳的我却跌进了他的怀中。
      “Erica,瑛桦,你没事吧。”他大惊,紧张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有事。”忍不住了,我终于忍不住在他怀里痛哭失声。
      他没有推开我,反而静静地让我哭个够。
      “好了没有?”良久,他温柔地问。
      俯在他胸前,感受着他的呼吸和心跳,真是舍不得,但咬咬牙还是挣扎出来。“谢谢你。“我低着头。
      “不,应该谢谢你。“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下次,我不来了。“我苦笑着。
      “是谢谢你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心。”他无限温柔地注视着我。
      我瞪大眼睛,不明所以。
      “让我动摇的事便是与你相遇,让我动摇的人就是你。”他看着我的眼睛,勇敢地说出心底话。
      原来,他喜欢我,他爱我!!
      整个人仿佛元神出窍,灵魂早已在象棉花糖般软甜的云端俯视着心上的人儿,身体却象石化一般动弹不得。
      “瑛桦?”他轻轻地唤着我的名字,也把我的魂儿召回。
      我如梦初醒,然后做了生平最大胆的一个举动——整个人跳到他身上,抱着他的脖子,高声大笑:“太棒了!”
      神啊,如果这是梦,请让我永远不要醒来,请把这一刻的幸福永存我心!
      赵明轩,我也喜欢你,我爱你!

      7.2 晴
      他很认真地问我:“你会不会很介意我和她的事。”
      没有作答,因为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我会和她说清楚,你放心。”他拍拍我的手以示决心。
      “不要,不需要。”我冷静地说。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十分地吃惊。
      “是不是觉得我心胸广阔得不象女人?“我被他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那我可以放心地一脚踏两船了。”他也开怀地笑了。
      “一个女孩子在异国求学,已是压力重重,我也没必要增加她的负担了。”我叹了口气。
      “Erica,你真好。”他感动得轻吻我的发端。
      “不要高估我,发起狠来我的手段也是很要命的。”我轻轻地咬了他一口。
      “一起同归于尽好了。”他喃喃。
      天,忽然黑了,整个世界也变得寂静,因为他吻了我。

      7.26 晴
      已经好久没写日记了,实在太忙了。
      杂志社晴轩两头跑真是很累人,但这一切一切都是值得的!不知是因为苦夏还是奔波,人越发地瘦了。他看在眼里,痛在心中。几次地劝我辞职,但我不肯。
      “都已经一把年纪了,这样的工作很难再找。”
      “过来晴轩。”他说得干脆。
      “帮你洗碗?想得美!”我柳眉倒竖,佯装生气。
      “怎么会。聘你做老板娘可好?”一脸不正经的笑。
      “要做当然做大老板娘,我才不做小老板娘。”语罢先被自己不伦不累的话给笑倒了。
      “谁叫你偏偏喜欢上我这个小老板。”他耸耸肩,仿佛事不关己。
      “不弹琴的么?”我抚着他的手。
      “这跟开餐厅有什么区别?”
      “不,不要丢掉它,我喜欢你弹琴。”我深情地看着他。
      “我答应你。”他微笑点头。
      直觉跟我说,晴轩并不是他最后的归宿,只有音乐,才能令他发光。受着守候的折磨,他的光彩已变得哑然,而我要让他重新发光发亮。
      这是我爱他的方式。

      8.3 雨
      和他吵架了。
      事由是一个电话——美国长途。本打算装作不知道,但看到他闪烁的眼神和吞吐的言辞,心里便堵得慌。然而,最最令我难受的便是谎言!
      “是谁打来?”装作不在意地明知故问。
      “是表哥而已,就是做医生那个,他想订张桌子。”并不敢看我。
      每当心虚时,他便如此。
      委屈、愤怒、醋意、难过、害怕等种种难以忍受的情感在心中混合,爆发,我拿起包,一言不发地冲了出晴轩。
      “你怎么了?”他随后冲出来追问。我一言不发,只顾狂奔。
      “你到底是怎么了?”他追上了我,一把把我扯住。
      “是她打电话过来么?”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但心里其实软弱得想哭。
      “是又怎么样,你不是说过不介意的么?”他居然也十分地不满。
      “你,为什么说谎?”眼泪在打转。
      “知道了你会很舒服么?我不想刺激你。”
      “是光明正大又怕什么我知道?”我向他大吼。
      “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有女朋友,我瞒你什么了,你说!”他冷冷地质问。
      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我骂了声“混蛋”便掩脸而逃。
      这次,他再没追来。
      的确,是我食言,是我过分,可难道我不该?难道我没这个权利?
      赵明轩,在你心里,我算是什么角色?难道只是一个代替品么?
      写不下去了,眼泪已打湿了纸张。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花在眼睛上,赵明轩,你是个混蛋,大混蛋!!

      8.6 雨
      他刚刚来过。
      开门看见是他,没说什么,只是让进了屋。两个人就这样相对一言不发。
      “娃娃,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他低低地唤着我的小名。
      我别过脸。
      “我和她没说什么,只是一般的问候,真的,就这样而已。”他坐到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
      “为什么说谎?”本想恶狠狠地质问一番,可嗓子都已经哑了。
      “我不想你难过,象你这个样子,你以为我会好受么?”一面的诚恳,还拉住了我的手。
      “可是比起她来说,更难受的是你骗我啊!”眼泪已是哗哗地流个不停。
      “不可以骗我,不可以!”我把委屈全部发泄在他身上。
      真没用,就这样被糊弄过去了,不过,实在我不愿再僵持,谁是谁非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他还会回到我身边。
      “对不起呢。”他在我耳边轻笑。“那你也不可以喔。”他加了这样一句。
      我猛然抬头看着他,想从他的脸上读出那个话的真正含义——玩笑还是……
      “怎么啦?”看到我的异常他有点愕然。
      “没事。”我心事重重地靠在他的肩上。
      也许,真正需要道歉的应该是我。
      对不起,明轩。

      8.15 雨
      虽身处八月盛夏的夜,但寒意袭人。冷,全身止不住地发着抖,连执笔都困难,但还是要写下去,要写到生命的终结。
      现在,我还不能说服自己,让自己冷静,冷静得可以去接受和消化这个事实。
      我,要死了么?我还不到30岁呀!!
      是今天检查出来的结果。检验报告和潘教授的话已经不记得了,记得的只是小姨苍白的脸庞和微湿的眼角。听着被宣判死刑的我异常地沉默和呆滞,只是最后,最后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还有多长时间?”这句轻轻的话却重重地砸在小姨心上,她不顾一切,当着众人抱着我大哭,这刻凝固的血液才开始缓缓流动,随之是止不住的泪。
      “娃娃,搬来跟我住吧。”回到家里,小姨下定决心。
      “不要,还没到那个地步。”我摇头。
      “别逞强.,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她慈爱地轻扫我的背。
      “小姨,我不想这样。”我艰难地开口,为的都是他。
      “娃娃,怎么我们这样苦。”我俩相拥抱头痛哭。
      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为什么?

      8.16 雨
      现在是凌晨的2点20。睡不着,所以起来继续写,也许累了就能睡着了吧。看了看身边的他,睡得好象婴儿一般,我轻轻地吻了吻他,然后爬了起来。
      把台灯扭亮,把思绪理清,我继续着。
      送走了小姨,全身气力被一下抽干,我捧着头滑坐在门后。
      也不知坐了多久,我听到门锁被扭开,我茫然地抬起头。
      “你怎么了?”看到我的模样他大吃一惊,扔下手中的东西连忙把我扶起。
      整个人很无力,靠在他身上却觉得自己象一只破布娃娃般无依无靠。
      “娃娃,你怎么啦?不舒服吗?”他把我扶到沙发上,用力地摇晃着我的肩,神情十分焦急。
      “在路上看到车祸了,好惨,血淋淋的。”不得已说了谎。
      “吓死我了!傻瓜,以后不再东张西看的了。”他松了口气,“今天买了三文鱼头,这个对眼睛有好处,等会儿做给你吃。”他笑笑拍拍我的脸庞,然后去收拾门后散落的东西。
      整顿饭,他都在拼命地说笑取悦着我,我亦努力地微笑着。
      “一个人可以么?真的可以么?”他不放心地再三询问。
      说不出“不可以”,只是流着眼泪拉着他,我不想他走。
      “不哭,我不走。”他温柔地抱着我。
      直到现在,惊慌失措的心才稍稍安定,因为有他在身旁。
      不,我不能死,也不会死,因为我不想跟你分开,我含泪立下誓言。
      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生存的勇气。

      8.21 雨
      身体的状况差了许多,要吃的药不仅多了一大把,而且一个星期要去医院做三,四次治疗,这个自然影响了工作。无奈,我唯有向总编坦白病情,看着他先是震惊再是同情的模样,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但最好现在我便要开始习惯,因为以后应该会常常看到。
      不过,最令我难过的还是他。至今,我还没跟他坦白,因为不知应从何说起。“娃娃,你跟我到医院去看看吧。”他已是三番四次地跟我说起。
      “只是有点偏头疼,你忘了小姨是医生么。”我尽力地装作轻松。
      “可是你瘦了好多,你不要拿身体来当儿戏。”从他眼中,我看到了担忧和难过。
      他的担忧,不是不明白,但……
      “我会跟小姨约时间做检查。”我还是答应了他,好让他安心。
      “我陪你去。”
      谎言越来越难以收拾。当这个承载着爱与欺骗的汽球被挫穿,谁会伤得更重,我不知道。

      8.23阴
      这天小姨忽然提起他:“你是不是交了男朋友了。”
      我沉默。
      “别骗我,好几次都看到你们了,挺帅的一个小伙啊。”
      “我,不是想瞒你的。”我低低地说。
      “是件好事。你现在也很需要他,可是,他知道么?”
      眼泪随后便冲了出来,最近变得爱哭起来,真是麻烦。
      “娃娃,我不想你受伤害。”小姨心疼地抹走我的泪。
      良久,我听到一个哽咽,苍白的声音说:“我会跟他分手。”

      8.26 晴
      今天在医院里遇见了他表哥,没想到他是我的主治医生潘教授的徒弟。幸好,他并没多心,我们只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便分道扬镳。
      现在他几乎每天都来。相处越久,我便越是说不出口。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只是默默地说对不起。
      “今天碰到表哥了?”他不经意问道。
      “我去找小姨,他说什么了么?”心跳得要嘣出来了。
      “没说什么。”他背着我忙个不停。
      “你不需要每天都来的。”吃饭时我劝道。
      “我想多和你在一起,怎么,嫌我烦了?”他笑了笑。
      “晴轩怎么办,你不是答应我要练琴的么?”
      不,不要这样,不要再为我付出,我还不起。
      “没有东西比你更重要。”没头没脑的话却令我泪流披面。
      “别怕,一切有我。”他紧紧地,紧紧地搂着我。
      我不怕,我不怕苦,不怕病,只是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舍不得呀。

      8.28 晴
      今天他带我去见了他的父母。
      本以为只是见见朋友,没想到出场的竟是父母大人,我不禁小声地埋怨他,他听了只是笑笑:“怕你不来嘛。”
      他的父母都很和气,只是听到我的家世时都有点愕然,但很快便化为一种怜惜之情。我微笑着照单全收。
      必须一赞,他妈妈的手艺好好,比他的还要好,更别提小姨了。(这是我一直不肯跟她一起住的原因之一)
      路上回家时,他提到要拜访小姨,我心底一沉,他可是知道了?
      “为什么这样突然?一下子去见家长,一下子见小姨,你怎么了?”我停下脚步,想解读他的真正含义。
      “也应亮个相了吧,丑妇终究是要见家翁的啊。“他只是笑笑。
      “我没有心理准备。“我尽力地推搪。
      “我没准备去遇到你,更没准备会跟你在一起,可现在我们不是好好的么?”他的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无言以对,难道我还有什么理由去伤害一个这样爱我的人吗?

      9.2 晴
      今天,他向我求婚,那一刻便明白他终于知道了。
      本来也是,纸基本包不住火。
      看着他殷殷的眼神,心疼得连呼吸也不能自如。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想结婚。”
      “为什么?嫌戒指不好,还是觉得我不好?”他焦急地注视着我。
      “你是为了责任还是爱情?”没办法再拖下去了——我明白。
      “有区别么?”
      “你没必要这样做。”我冷冷地。
      “不要这样,让我跟你在一起,没什么病是治不好的。”他发狠地拥着我,象要把我嵌入他的身体里去,成为一部分。
      不知哪来的力气,我挣脱出来。“你知道吗,我的病在脑子里,它是个肿瘤!”我指着太阳穴向他尖叫。
      “这不是你的错!”他抓住我的手,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泪。
      不,不能心软,拖拖拉拉只会毁了两个人!
      “不,这是我的错!我知道自己的病,在还没认识你之前,我就知道了!我只是一直瞒着你。”我居然还可以很平静地解释。
      他呆若木鸡,整个人象断了电的机器般。他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娃娃,为什么要瞒我,这是为什么呀?”他哀哀地开问。
      “我只想万一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会有Macy来安慰你,所以,我不要你们分手。我们之间就当没事发生吧,你也应该回到她身边了,我,累了,不想玩了。”执笔的手在颤抖,为什么当然的我能说出这样冷血的话,也许是心也冷掉了吧,冷得血都成了冰。
      话罢,我便挨了他一巴掌。火剌剌的感觉告诉我:我们完了,真的完了。
      可他有如大梦初醒,他看着自己的手,仿佛不记得他打过我,“娃娃,”他喃喃地,伸出手想轻抚我被打的脸颊,也想拉住我的手。
      “不,不要对我好,我还不起,我们分手吧。”此刻我再也忍不住,转身全力以赴地向前冲。
      他没追来,也好,放大家一条生路吧。
      明轩,因为爱你,所以我才选择还你自由。这是我能给你最好的,也是最后的礼物。
      请原谅我。

      9.5 阴
      蜗居在小姨家中。不听电话,不去上班,只是坐在床上发呆。小姨知道了我和他的事,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顿着我吃饭吃药做治疗。日记本留在家中,所以随手拿了张纸来写。
      三天了。自从那天开始,他不断地发短信,打电话,但我都没有回复。我并不恨他打我,相反如果他因为可以解恨的话,我愿意再多挨一记重拳,可惜他也是一样地不能恨我。
      谁说爱的反面一定是恨,或许已化为更为强烈,深刻的爱,只是因为太过强烈和深刻,所以才被误以为是恨。
      没有谁舍得真正去恨一个自己深爱的人,有的话,那就太傻了。道理就是这样的简单,但有谁真正懂,怕是没有人愿意吧。
      留言中他哽咽地说道并不后悔与我相遇相爱,如果再来一次,他也会义无反顾,可是我却后悔了。从始至终,我恨的只有自己。我恨自己的自私、懦弱,拖拉。之所以不愿面对他是因为我不能原谅自己。
      晚饭后,小姨跟我说他今天来找过她。
      有点意外,却也有意料之中。
      “他,想见你一面。”
      我不语。
      “看着你们我也不好受哇。”小姨低头抹走眼泪。“他明白你的苦衷,他也只是希望能够再谈谈,他说不会强求什么结果,只是想再见个面,娃娃,你的意见怎么样?”
      “事到如今,见与不见有什么区别?”一边说着逞强的话,却一边流着眼泪。
      “不是要你一定要见,我也只是传个话。娃娃,我觉得这样的结果大家都不会死心,不若说个明白把心结解开。我陪你一起,可好?”
      小姨的话也有道理,我点头。“你帮我跟他说吧。”我拜托小姨后,便马上躲进了房间——我竟连打电话,甚至听他们的对话的勇气也没有。
      小姨告诉我约了明晚8点,在晴轩。也好,从那里开始,也在那里结束,一切回到起点。
      仿如从未发生。

      9.9晴转阴
      昨天刚出了院。
      小姨对于劝我见面的事依旧耿耿入怀,直觉是害了我,虽然不作声,但我知道她一定很怨恨他。
      静下来,那天发生的事象电影般不断在脑中回旋,心也跟着被撕扯,流血。我实在没勇气笔录下那天发生的所有。但,也曾下过决心要记下生命中的每一个点滴,无论大小,无论喜悲。纵是痛苦,我还是不能违背这个诺言,因为我能拥有的只能是回忆了。甜也好,苦也罢,它将会陪我走到生命的尽头。
      那天,小姨陪我来到门口。“我一个人进去好了。”我不愿她看到我的失态。
      “也好,我就在对面等你。有事打我电话,我会马上冲进去的。”她指了指对面的大排档。
      进了门马上被阿明认出。“Erica,你来了!阿轩刚好有事出去了,他吩咐见到你一定要你等他,他会尽快赶回来的。”他差点没扯住我。
      “我会等他,可是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告诉他我来了。”我轻轻地请求。
      他疑惑地看着我,叹了口气还是点头答应了。
      挑了个角落坐下。今天我特意穿了件新衣服,把头发束了起来,好让他不能一眼发现。
      为了什么?也不知道,衣服仿佛成了我最后的心理防线。
      今天生意还好,基本都坐满了。其中一位女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她长发披肩,面容娟秀,身段匀称,特别是她的手指,和他的一样修长。喜欢观察别人的手指,这是和他一起后养成的习惯。那时真是天真,只是以为他们或许是同事,也没想得到他们真正的关系。
      方瑛桦,原来你也有这样蠢的时候。
      此时,他回来了。心被谁狠狠地一扯,被发现了么?
      他唤来阿明急急地询问,看到阿明摇头,才稍稍地定下心来。
      他沮丧地回到后室。阿明看了我一眼,我微笑作谢。
      只是那位女子看到他后也浑身一震。她的目光整夜都尾随着他,只是当时的我并没留意。
      8点左右,他来到钢琴边坐下,今天他换上了一套燕尾服,人看上去帅气不少,但难掩一面愁容。
      他一言不发地弹着琴,旋律优美而沉重。一起这样久,我从没听过这样的曲子,一下一下地,他敲的不是琴键,而在我的心。
      一首接一首,他终于停了。面对大众,他站了起来,缓缓开口道:“今晚这些曲子都是献给我的女朋友。我只是想给她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放弃,我也希望她可以跟我一起,我……”他哽咽得快说不下去了。
      眼泪再也忍不住,我掩面低泣,但却是因为幸福,我太幸福了!只觉自己实不配这样的好,更配不上这样的人,当时只想马上冲到他的身边,从此不再吵架,不再分开,但有人比我更快了一步。是座上那个女子。她站了起来,轻呼:“轩,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然后她紧紧地抱住了他。
      整场观众都在卖力地鼓掌,好象电视剧里的大团圆结局一样,只得我一个呆若木鸡地站着,被逼观赏着这一幕。
      她是谁,我终于知道了,只是他们团圆了,而我呢?
      我还是迟了一步。
      跌跌撞撞地走出晴轩,阿明好心地想扶我一把却被我推开。头,此刻疼得想裂开两半,我按着太阳穴,想的只是想离开,疼得几乎不能呼吸,但想的还是要离开。“娃娃!”耳畔传来了小姨的尖叫,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已在医院,小姨两眼通红:“没什么大碍的,只是血管收缩,放心。”
      我木然地点点头。
      在我看来,生与死已不再重要。虽然还有呼吸,但心却已经死了。

      9.13 晴
      今天回了杂志社,为的是签长期病假单。
      曾经很害怕在门口会看到他,可是没有,是失落还是庆幸,自己也说不清。
      但踏入办公室,心情还是十分十分的激动。原来我一直一直都挂念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大家看到我都纷纷上来问候,好几个还红了眼睛,我也笑着抹去了眼中的泪。
      总编看着我,叹了口气鼓励我努力。我向他鞠了一躬,当是谢师礼,毕竟他教了我很多东西。
      离开时,我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周围一切,努力地记住了每一个同事的模样,然后笑着挥手离开。
      这个地方,我还会回来么?这些可敬可爱的同事们,我还有机会和你们共事么?当时,万语千言都哽在喉中,生怕一开口便会哭得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只是微笑着,拼命地微笑着。
      Julia,对不起,平时我并没很认真的执行你的任务,只是一味地按着自己的脾气去自作主张,有这样的下属一定让你头疼吧?
      Amy,我同你最要好,所以,你也是哭得最厉害的一个,不要哭,我会努力,我也舍不得你。
      还有Michael,Sally,宝妹,Jacklyn……
      希望这份说不出的歉意和感激能随着晚风到达各位的心中,愿大家平安快乐。

      9.15 晴转多云
      今天他来了。
      为着进一步的冶疗,前天我开始了住院。深知没可能完全逃避他,所以再次见面时已冷静了不少。甚至,必须承认,看到他是喜悦大于悲伤的。我很想他,很想很想。我想念他的笑,他的唇,他的手指甚至身体每一寸肌肤。
      茫茫人海,要遇见一个相爱的人不是易事,象我这般幸运的,实在是上天的格外开恩。现在的心中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看到一身病服的我,他好象被定住一般。他捉住我的手一言不发,好久好久。
      我想笑,却落下泪来。
      “娃娃,,怎么会这样?”他的声音哑了好多。
      “只是开始下一步冶疗。”
      “娃娃,那天不是你想象的,我不知道她已经回来,我以为她一直在美国。”他急急地辨解。
      “我相信你。”我微笑点头。
      真与假已不重要,轩,我愿意相信你的一切。最重要的是你还在。
      “以后我来照顾你!”他忽然向我宣告。
      “小姨会照顾我的,再说我也可以照顾我自己。我的情况还没到那种程度。”我不愿他越陷越深。
      “男朋友照顾女朋友不是天经地义的么?”他强作轻松,却红了眼睛。
      “那她呢?”我轻轻地问:“你要继续瞒……”
      “不要拿这个做借口。”他突然勃然大怒,狠狠地捉住了我的手。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同情。”我倔强地瞪着他。
      “那你应该明白,我对你从来都不是同情!”
      再也无法坚持,我又投进了那个想念已久的胸膛。
      我们就这样又哭又笑了好久好久,直到护士来催,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去。才刚走,小姨便进来了。我知道她一定都看到了。
      “他来过了?”
      “是。”我低低地应着。
      “娃娃,这种脚踏两条船的人要不得。”她看到我红肿的眼睛便心疼不已。
      “不是的,他不是这样的人!”眼睛再度漫过防线。“他,是误会。他也不知道,我们,不分开。”我哭得断断续续。
      “不要激动,好,小姨,相信他,不要哭了。”小姨也慌了手脚。
      “小姨,不要难为他了。”我哭着请求。
      “娃娃,不哭,对身体不好。”劝我不哭的小姨,自己却泪如泉涌。
      这样激动的后果便是要打镇静剂。
      本来轻如鸿毛的生命因为有了他和小姨,忽然变得很重很重。为了我的爱人和爱我的人,我要活下去!

      9.17 阴
      咙喉很疼,象被火灼一样,头也疼,不如如此,全身的每一个关节都疼得令人难以忍受。咬紧牙关才能执笔,写出来的已经有点象象形文字而不是我平常的笔迹。
      这才是第一天。
      昨天整个早上,我象一个木偶般任人摆布,手上也不知挨了多少针,吞下了好几勺不知名的浆糊,以为完了事,没想到这仅仅是开始。因为接受的是放疗,所以会有副作用,小姨如是说。却不想这个“副作用”真是比死更难受。我把吃进肚的每一粒米都呕了出来,后来是水,什么都没有还是止不住地干呕,连护士也吓了一跳。
      不过,最最糟的是他看到了。“娃娃,你还好吧,还坚持得住么?”他被吓到了,脸色比我的还要白。
      “这里的东西吃不惯。”我强打精神。
      “我煮了南瓜汤和沙律。”他忙取出饭盒,手忙脚乱地倒出来给我。
      看着他的滑稽相,我笑出了眼泪。
      看到我很努力地吃个精光,他才有了点点笑容。
      护士看到了说:“医院有配餐,不用带东西过来。”
      “以后偷偷带点你爱吃的过来。”他向我做了个鬼脸。
      “来就可以了,不要麻烦。”我拉着他的手,实际是强忍着想吐的冲动。
      “怎么说起这些话来,好象陌生人似的。”他怜惜地。
      护士又来催了,真怀疑她是不是受小姨的指使,仿佛看不到我和他的好。他轻吻了我的额才不舍地离开。他一走,我又把东西呕个精光。
      潘教授说再这样要打营养液了,到时连日记也写不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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