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宫廷沉浮8 ...
-
就仿佛是万千潮水喷涌而来,随着一声又一声奇异的呜呜,强劲有力的鼓点拉开了战争的帷幕,古老而威严的宣战信号在一瞬间惊呆了所有的士兵。秦少玉看着无数赤裸着上身,涂满了蛇形图腾人影如同飞蝗一样扑面而来,心下一凛。李奉牧冲到人前轮流叫嚷着他所知道的所有东南亚少数民族的语言,然而一根尖利的长矛擦过他的耳朵刺入了背后的树木,其中力道之大竟然已经扎进了一尺有余。
秦少玉一把将李奉牧拽到自己身后,他想要的只是教化而不是屠杀,是统治而非征服,可如今箭在弦上,焉有不发之理?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秦少玉率先带兵冲了出去!
在一片喊杀之中,血光冲天!
世世代代生活在原始森林里的当地土著才是这里的王者,他们依靠森林而生存,花草虫鱼是他们的朋友,远来的汉人是他们的敌人。他们虽然武器落后,组织松散,但是性格顽强,骁勇善战,体格强壮,爆发力极强,加之熟悉地形,可以随意地藏身于草丛,洞穴,树林,石崖等等地方,就像是猴子一般在森林中跳跃,攀援,仿佛游戏一般将秦少玉手下的士兵戏耍的团团转。他们走在光滑危险的悬崖峭壁上,比在平地上走还要如意自得三分,不时向后转身,从各种你想不到的地方窜出来射出无数造型奇怪,钩刺瘆人的小箭,投掷出无数猝了毒的长矛,快如闪电,迅如奔雷,简直叫人眼花缭乱。
战争持续的时间漫长的叫人心惊,尽管所有士兵都是千挑万选而来,这场战役还是令人大伤元气,这场纯粹的木棍大棒长矛短箭与刀剑相拼的肉搏战以秦少玉一方胜利为结束,土著部落被消灭,土著死伤无数,侥幸逃脱的钻入了汉人无法进入的密林,有些老弱妇孺跑不掉的被集中关押在一处院子里,山寨就此被占领,尽管并不愿意承认这场血腥的杀戮,所有人还是为这几日的风餐露宿终于找到歇脚的地方而感到欢欣鼓舞。李奉牧三令五申不许队伍里有人再吃蛇,草草地往嘴里塞了几口久违的粮食,就慌慌忙忙地往关押老弱妇孺的空地里走,他端了几个士兵从山寨里发现的石碗,匆匆忙忙往里面装了饭,提着一个装了水的小水桶。总归不是汉人先动的手,要真算起来,他们这边也死伤不少。
李奉牧刚到院子门口,就看见用饭完毕的秦少玉,少年一身血污,连脸都还没洗,漂亮的丹凤眼下一道血痕将干未干,玉白的脸上依旧淌着血,显得分外狰狞可怖,再看看他身上的一身黑衣,半身血污,手持长刀,就连长刀都被砍的卷了刃,脸上冷酷蓦然,真好似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一般。
李奉牧当时就动了心思,土著部落向来推崇弱肉强食,成王败寇,适者生存等丛林法则,端的是残酷无情。有个强者压制着,再给点好处,恩威并施,比一味地示好要有用得多。况且秦少玉本就是王者,总是要回归京都的,之后一切安排停当,必须派官员在此代天子戍边,树立权威让这群人心里有个怕头儿,可以断绝很多隐患,而且他根本没有必要去低三下四跟土著居民攀关系,就是人手少,这也不是他该做的。
李奉牧觉得自己的心理有点问题,原本坚定的身份平等理论在这时有了动摇,但这不是针对所有人,仅仅是针对秦少玉一人,简直像是占有欲,自己的东西,自己喜欢,却也不想别人碰。真是可笑了,两人虽是因为待的时间比旁人久些,再因为秦少玉坚持要他贴身服侍,所以显得要比旁人亲近些,但一主一仆,云泥之别,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李奉牧都没注意,自己现在也会患得患失了。
把自己恩威并施的念头给秦少玉说了,秦少玉当即进去扮了黑脸,设了公堂厉声审问一通,因为语言不通,这依然是鸡同鸭讲,不知所谓了。
李奉牧在外面听了半天墙角,对他们的发音格外留意,他当年为了完成任务,学了大量民族语言,其中泰语和缅甸语并属汉藏语体系,老挝语与泰语的区别主要在写法上,发音大概相同,而云南方言则是明代后期因为汉民族迁徙与当地人交流后形成的偏白族语言的语言体系,如今的土著语言大概是这几种语言的祖先,仔细听听,连比带划应该能明白双方意思。觉得自己承担翻译任务有点困难的李奉牧决心让人打听打听周围有没有能当翻译的汉人,许以重金奖赏,消去罪人身份,允许回乡探亲,总能解决问题的。
等秦少玉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李奉牧装扮整齐,摆出一副心善慈和的模样去施饭了。刚才才被吓了一通,如今又有人来给饭吃,里面的人多少都有些惊魂未定,心有防备,他也不刻意去理解他们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是安静分发,也就是饿不死的量,绝不给他们有力气跑出去通风报信的机会。
异样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李奉牧才走到一个衣衫褴褛,身子萎缩的老人眼前,原本沉默寡言,一言不发的老人就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李奉牧的胳膊。他神色慌张,表现焦急,惊恐中甚至吐出了几个汉字:“救......命......”
来来回回就是“救命”,李奉牧心中一跳,转眼就往老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两个老妪身体的遮掩之下,居然还藏了一个产妇,产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几乎已经晕死过去,地上居然还淌了一摊发黑的血。
李奉牧一眼就看出是怎么回事,赶紧命人冲出去叫外面的医师,医师慌忙拿着药箱冲了进来,紧跟着的还有两个手拿兽皮的士兵。医师立刻嘱咐士兵将产妇抬到兽皮上,尽量减少她的痛苦。然后决定拿刀破腹。那两个老妪几乎冲上来要跟医师拼命,被老人和李奉牧一把拉了下来,才将将止住动作。几个人忙活了快半个时辰,产妇才生出一个男孩,万幸母子平安。
医者父母心。本就因为土著居民对士兵无端发起进攻而心怀不满的医师碰见这对母子真是没了脾气,拿了好药来给当母亲的疗伤,吃饭时也尽量带些好的让他们吃饱。秦少玉和李奉牧都意识到这儿是一个打破两者隔阂的好机会,也尽量给予方便。过了三日,看守俘虏的士兵回话了,说是那位老人,要求见李奉牧。
李奉牧这几天也在与那位老人接触,尽可能了解更多的信息。通过老人断断续续的描述,李奉牧知道,这位老人应该是会说汉话的,只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耳朵也背,说不太清楚。需要李奉牧连猜带蒙才能知道个大概意思。
据老人所说,他的名字叫埃若,保护产妇的两个老妪一个叫孟捧,一个叫苏拉,产妇叫罕娜,她是土司的女儿,在这里很有地位。她的丈夫就是这个宅子的土司,已经死在了前不久的战斗中,她本来对入侵者深恶痛绝,但是因为这群汉人的帮助,她才保住了儿子。汉娜态度的软化,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所有俘虏,从最开始的顽强抵抗到最后的温驯服从,只用了不过几日而已。
所谓土司,不仅仅标志着高贵血统和家族渊源,还代表了切实的社会地位和经济特权,类似于封建王朝的大财主,大地主,而罕娜则是土司的六个妻子之一,她的地位之所以超然,是因为她也是一个土司的女儿,双方关系类似政治联姻。
至于埃若为什么会说汉话,则是与当地的一个古老行业相关——护商。在中原,大家俗称“镖局”,即专门提供安全服务的民间机构。由于原始丛林危险重重,匪患猖獗,行商风险极高,所以多数商队都有请武装力量保护,埃若早年曾随商人行商,与汉人做生意,所以会说几句汉话,跟人交流不是太困难。
秦少玉召集了谋士商量接下来的行动,李奉牧提议通过罕娜去见一见她的土司父亲,中原王朝的统治必须与土司制度相结合,这是唯一合理的解决途径。
没用多少时间,秦少玉敲定了解决方案,他通知士兵循着来时留下的记号回去带一份给土司的礼物,他决定以王爷之尊亲自去拜见这位地位不凡的土司。
他想的很好,所有人都想的很好,但是事实并不美好。
一场血光之灾如同一个庞大的大网,就如同原始丛林的水蚂蟥,可以肆意吸干所有生物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