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道轮回》关慕凉

8、宫廷沉浮7

　　就在所有人都缄默时，秦少玉没有惊动众人，兀自往破屋外走，大雨瓢泼之中，李奉牧给秦少玉撑起一把伞，紧紧跟了上去。
　　秦少玉无言，只是看着远处的山峰微微出神。
　　李奉牧见他心不在焉，微微笑道：“殿下觉得没法子了么？”
　　秦少玉摇了摇头，没有作声。那张还未脱了稚气的脸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在两道剑眉之下，波光潋滟的双眼迷离勾人，在这时越发显得情意脉脉，神思悠悠。
　　李奉牧顺着他的视线向远处望去，只见远山如黛，云烟袅袅，山峦叠翠，飞鸟入林，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很是惹人喜爱。这种景象，莫说是久居皇城的秦少玉，就算是常年活动在东南亚一带，见惯原始森林的李奉牧也不免惊讶，毕竟几千年的云南一带，尽管危机四伏，令人畏惧，但到底不是后世已经开发，破坏过的可比的，就如同一直脆弱可爱的幼兽，从美丽的表面上看，还是很无害的。
　　只是秦少玉的表现多少引起了李奉牧的注意，他的目光里出现了少有的怜惜与悲悯，尽管转瞬即逝，也是弥足珍贵了。
　　李奉牧觉得很稀罕，毕竟，秦少玉是他眼中极为擅长控制情感的人，而他却是很少流露出这般情绪，他的表情永远如同精密的仪器一般恰到好处。总是高兴而不失态，难过而不落泪，亲切而不过火，关怀而不形于色，这种对于情感的极致把控令李奉牧叹为观止。尽管这些对久经训练的他来说并不难做到，可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孩子都能做到这些，简直是匪夷所思，也许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拥有他人所可望而不可求的天赋，这种天赋赋予秦少玉的岳镇渊渟，雅量高致使李奉牧心中震动，不由意乱神迷。
　　不过十四岁的少年，却有这般气度风姿，真是让人不由感慨。两世为人，经历诸多，李奉牧只觉得这少年与自己之前所见之人有所差别，虽然说不出这差别到底在哪里，却总有一种这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情在他心中涌动，消失之后总会留下微微的失落与酸楚。虽说他从第一眼见这孩子就觉得他的相貌长得极好，可他也不是看见美人就魂牵梦绕，失魂落魄的浪荡公子，他意志坚定，心如坚石，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即使这样，似乎也难以抵挡秦少玉随着年龄增长而越发变得充满侵略性的美丽，这种美丽之中似乎还掺杂一种智珠在握的魅力。
　　“相信我，天无绝人之路，一切都会好的。”秦少玉望着远方，眸色闪烁，露出一抹罕见的温柔。“这天下迟早是要乱的，北面蒙古人虎视眈眈，南面华夷矛盾尖锐，叛乱不断，东面海上倭患不绝，内部官员腐败，官商勾结严重，土地兼并加剧，世家逐渐做大，皇子争夺剧烈，内忧外患不断。总有一天矛盾爆发，就是彻底洗牌的时候。既然实力不济，我们只有暂避锋芒，老老实实做点实事才会有希望，不是么？”
　　“殿下的想法是？”李奉牧看着眼中异彩连连的秦少玉，轻声问。
　　“焚林开荒，耕地种粮，互市交易，建房住校，教化诸民。”

　　在陪伴秦少玉的七年里，李奉牧发现一个有趣的事实。在宫斗剧里耍尽阴谋诡计，不顾手足之情，双手沾满鲜血的皇子固然有之，但这些显然不是他们的全部，只有办好差事，做出实事，才是继承大统的主要因素。没有一个皇帝会把祖宗留下的基业留给一个只会玩弄人心，不考虑人民生活和江山社稷的儿子。从小担当过太子，被当做未来储君的秦少玉身上，就充分体现了皇帝在这方面的期望。
　　历史明鉴，一个好人绝不会是个好皇帝，一个好皇帝也绝不会是个好人。
　　秦少玉心思缜密却很果决，手段毒辣却不嗜杀，心性良善却不单纯，虽也有因年纪所限，阅历不足而有所疏忽，却能虚心听取他人的意见，俨然已经有了一代帝王的雏形。
　　丛林里从不太平，既然目标不是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就必须向丛林进军。已经整装待发的一行人并不对如今的情况抱有多大希望，能撑起他们身体的除了一腔抱负，就是一派孤勇，在此处，亲卫，手艺人，大夫，王爷等等一切差别隔阂都消失了，他们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走进这片原始森林，死神的触角不会有一丝的停顿。然而，巨大的风险之后往往隐藏着巨大的好处，他们并不知道，此后的他们，会开辟一个新的时代。
　　根据事先准备的地图，眼前的原始森林大概占地数百里，李奉牧和秦少玉一行人所能选择的，就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没有向导，制作粗糙，信息有误的地图显然给他们指了一条错误的路，带来的指南针又不知为何失了灵，只有通过看树叶的疏密程度，蚂蚁窝的朝向等简单方法辨识方向。
　　此时的人们没有初见时的新奇，有的只是可怖的恐惧和可怕的求生欲望，陌生的环境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心神，滋生出了源源不断的不安情绪，久在军中的李奉牧敏感地发觉了众人的不对劲，建议大家手握着手前进，一方面相互照应，一方面彼此鼓励。秦少玉首先唱起了战歌，他的声音奇特而富有磁性。粗犷嘹亮的北方战歌一下子驱散了人们心头的阴霾，反而激发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豪情。他们似乎感受到冥冥之中有人在为他们指引正确的方向，一个伟大的传奇正在他们手中谱写，伟大的华夏儿女，伟大的大地母亲！
　　英勇的士兵轮流在前方开道，他们挥舞着雪亮的砍刀在厚重坚实的灌木丛，藤蔓丛中杀出一条小路。身体较弱，年纪较小的人被士兵前后保护，强壮的亲卫头领背起了一个体力不支，晕倒在地的医师，年纪不大的两个士兵互相扶持，作为主子的秦少玉甚至亲自走到前方努力与植物搏斗，这个时候已经不分贵贱，身份有别了，大家都在相互帮助，空前的求生欲使所有人拧成了一股绳，所有人都是卓越的战士，他们已然不分彼此。
　　不断地有人倒下，不断地有人站起，又倒下，所有人都在生与死的交界处挣扎，随时都可能被致命的瘴气，毒物，昆虫乃至野兽击倒，没有一个人选择停留，因为停留就几乎等同于死亡，前面的人不停地倒下去，后面的人踩着地上的尸体走上来。每一天的消息都不容乐观，健康的人口在减少，生病的人口在增加，死亡的人不计其数。很快带来的粮食就不足了，有的只是可怜的种子和必须留下的植株，即使如此仍有人在孜孜不倦地诵读着儒家经典，用“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的至理名言激励自己和他人。曾经生活在原始森林的李奉牧指点众人辨识有毒的动植物，选择合理可用的制作成草药来预防蚊虫叮咬和伤口溃烂，他挑了一些身手敏捷，胆大心细的士兵跟他一起狩猎，给缺乏食物的众人补充体力，三番五次，大家也通过努力吃饱了肚子，死亡人数也有所下降。
　　在所有人都在为希望而欢呼雀跃的时候，他们得到了一个堪称是绝处逢生的喜讯，一座土著居民的石寨犹如奇迹一般出现在众人眼中，饥寒交迫的人们在此刻仿佛远行的游子看见了幸福的灯塔，就在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好运激动不已，杀机立现！

作者有话说

　　新人报道，欢迎围观，经验不足，谢谢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