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道轮回》关慕凉

13、宫廷沉浮12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李奉牧把信件放到小几上，按照他的想法，和亲之路无非是粉饰太平的借口。忽尓哈刚吞下了整个蒙古，急需时间化解部落间的矛盾，重新进行利益分配，前来求娶公主一是试探朝廷虚实，二是拖延备战时间。这几乎就已经是两国开战的信号。
　　这些浅显的道理李奉牧明白，秦少玉明白，远在万里之外的临康公主，皇帝，乃至满朝文武都很明白。但是，朝廷没有一战之力。
　　选择的天平瞬间倾斜，所有人都已经预知了最后的结局。
　　脆弱的国家早就已经被昏庸君主，贪官污吏掏光了根基，和亲之事势在必行。用区区一个公主换的数年安宁，这似乎是笔很划算的买卖。毕竟，所牺牲的是临康公主，皇帝最宝贝的女儿，又不是他们的女儿，皇帝都没有意见，朝臣会有什么意见。
　　长长的一封信函，着墨最多的是天下的形势，朝堂的形式，后宫的形势，却一笔没有提及正在备嫁的自己如何，一笔没有问及秦少玉的情况如何。临康公主冷静淡漠的笔触里，透露出的是完全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深沉。她甚至把自己在宫里安插的人手都写在了信里，一字一句都像是在交代后事。
　　李奉牧实在很难把这封信跟临康公主联系在一起，不管是自己最初见过的小女孩，还是后来含苞待放的金枝玉叶。她们的外表是那么美丽柔软，却拥有一颗无比坚强的心。
　　“记得小时候念书，讲到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时
　　我跟临康说，以后她要是嫁人了，我一定让她做这天下最风光的新娘子。没想到，到她出嫁了，我连送送她都不可能。”秦少玉把信纸放在蜡烛上点燃了，眼底泛着一丝冷意，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听起来说不尽的诡谲：“这丫头，不会死在蒙古的。”
　　李奉牧看着秦少玉，心里忽然有一种不是很好的联想。他忽然想起，法律规定，藩王无事不得无诏出境。忽然又想起，如今逐步演练起来主要由亡命之徒和当地土著组成的王府护卫队。最后，他又想起来临康公主美艳动人的脸。也许是临康，也许是秦少玉，也许是自己，总之，他听见了一个语气森冷的声音。
　　“那就把天下搅得天翻地覆吧。”
　　咸安十七年，蒙古大军入侵中原。
　　咸安十九年，蒙古大汗忽尓哈病逝，其子乌日更□□继位。剑指京都。朝廷发兵三十万，有去无回。
　　咸安二十年，皇帝病逝，皇五子仓促继位，史称愍帝。当日，急召靖南王入京。
　　咸安二十四年，蒙古叛乱平定。
　　咸安二十五年，愍帝退位。武帝即位，开一代盛世。
　　登基大典结束后，当夜。
　　秦少玉亲手从一旁侍女手中的金盘中端出温热的饭菜摆在桌上，袖子划过桌边，留下一串金影。
　　这已经是热过一次的饭菜了，人还没有来。宫门都下了钥。
　　不过，没关系。他给了那人可以随时出入宫门的令牌。
　　今天事多，或许耽搁了。秦少玉难得紧张地咬了咬嘴唇，看着桌子上那人喜欢的饭菜，心里莫名地心里有些不安。他不耐地看了一眼漆黑的天色，犹豫了一下，转身进了后殿。
　　大典结束，一串繁杂的流程下来，不死也要掉半条命。可是他还是凭着一口气强撑着，自己跑去沐浴更衣。
　　明明夸过这套朝服漂亮，特意留到这个时辰穿给他看，不过就是想看他眼里遮掩不住的惊艳之色。可到这个时间还没回来，到底为什么。
　　若不是不愿意让那人误会自己是想窥探他的踪迹，他早就派暗卫尾随了，想要见他就直接传人过来，也好过现在干等。
　　虽然他确实很想窥探他的踪迹，而且手下的暗卫也确实没有一个没有被他发现过。
　　秦少玉自己在浴池里泡着，酝酿着心里的小委屈，生了一肚子的气。
　　宫殿外的李奉牧看了一眼头顶的匾额，这很有可能是他最后一天走进这座宫殿。就在刚刚，他把宫里宫外所有跟自己有关的势力梳理清楚，他已经不愿意再在这个地方停留半刻，从此，皆为自由身。
　　他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他准备给秦少玉的东西，最后轻叹了口气。
　　他到现在还没解决秦少玉的执念问题，他原来以为是登基为皇，可是如今登基大典都已经过了，都没见小神有所松口。
　　就在刚才，他跟小神关于这个问题进行了深入的讨论。
　　“很可能他还有别的什么想法。”小神见他一脸消沉赶紧鼓励他：“比如说天下太平什么的。”
　　天下现在却是不太平。而且这种混乱的局势很可能会持续很久。
　　李奉牧无语，最终还是苦笑，无论以前他是什么，现在他就是生活在这个时代一个真真切切存活着的人。他拥有自己的生活需要认真对待，他身边的人也不是浮光掠影，皆有自己的离合悲欢。
　　他既是为自己活着，也是为许多如今他看得见看不见的人活着。
　　所以，在他已经情深入骨之前，他必须跟秦少玉一刀两断。
　　一个为君，坐拥四海。一个为臣，匍匐跪地。

　　直接进了寝殿，一排宫女守在后殿门口，看见他只是行礼，转身默默退下。一时间，大殿寂静的似乎空无一人。
　　李奉牧深吸一口气，转过巨大的屏风，脚步轻快地往里走，端的是无声无息。
　　里面是好一幅美人沐浴图。
　　玉石雕砌而成的浴池里，水汽缥缈中，静坐着一个俊绝人寰的年轻男子。他背对着屏风，轻靠在池边，脸颊未扬，双臂舒展，懒散又恣意地像是个不晓得人间是非的顽童。似是注意到来人，那人侧着脸，凤眼微抬，眼波轻动，潋滟生光，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嘴唇轻抿，好像被人打扰了好兴致，显得并不愉快。他复又转过身去，能看见的仅是一抹柔美的弧线。长发如墨，遮拦万般风情。只留一模糊背影，引人万千遐思。
　　这种场景他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每一次看见都只能装作没有看见。
　　李奉牧取过放在一旁的长巾站在秦少玉身后，声音冷清：“陛下，该起了。”
　　本就坐着的秦少玉霍然起身，惊起一阵水花，李奉牧眼疾手快地将人用长巾包住，入手的身躯瘦削修长，温热的感觉叫人心生眷恋。起身的动作有些大了，后颈的肌肤无意中擦过了李奉牧的嘴唇，耳朵，脖颈......一阵阵酥麻的战栗感从耳朵扑面而来，一口气冲到了四肢百骸，不知道是不是泡的久了，秦少玉腿软地险些滑倒。幸则李奉牧就站在秦少玉身后稳稳地用双臂撑起了他的重量，虽然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胆大包天地抱住了至高无上的帝王。
　　腰间的手臂显而易见地紧了紧，身后的声音似乎低到了冰点：“陛下小心。”
　　面对千军万马尚能谈笑自若的秦少玉少见地呆住了，他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李奉牧声音里从未见过的冷漠让他心中不免忐忑，他想扭头跟李奉牧解释，他不是因为他回来晚了才像深宅怨妇一样在这里坐着等着，也不是因为故意想气他所以不着寸缕要他服侍惹得他上火，也不是......好吧，他承认这就是事实。
　　这一扭头坏了事，秦少玉的嘴唇好巧不巧地碰上了李奉牧的嘴唇，他的下巴微扬，就像是某种挑衅似的邀约。
　　李奉牧别开了头。一直以来，他眼看着眼前的人从九岁的皇子到十六岁的王爷，从十六岁的王爷到二十五岁的帝王，他也跟在后面默默紧随，从十四岁到三十岁。整整十六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自己的主子动了私念，是对少年美丽的酮体，还是对少年极品的灵魂，他并不清楚。他唯一清楚的是，就目前来说，他既不打算接受宫廷总管的职位，天天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近在咫尺却不敢越雷池一步，然后看着喜欢的人迎娶后宫三千佳丽，生出优秀的后代，成为千古一帝，他也不打算接受其他朝堂上的职位，远远地看着喜欢的人把一个帝王该干的不该干的的都干完。
　　李奉牧躲避的动作，微皱的眉头清楚地落在秦少玉眼里。秦少玉心中大恼，手臂一推，就从李奉牧怀里退了出来。他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披着一条长巾光着脚踩在地毯上，也不管会不会让人看见自己漂亮的后颈和后背。
　　李奉牧无奈，要是其他大臣估计还能对帝王不合时宜的着装劝谏两句，他面对秦少玉也只有纵容地把底线一退再退的份儿。
　　李奉牧只能找了鞋子蹲下身子给秦少玉穿上，秦少玉还记得他刚才的躲闪，干脆利落地把鞋子往旁边一踢，趾高气扬地将双腿翘起，用白皙的脚丫抬李奉牧的下巴。李奉牧顺着那双足以引诱的男人发疯的长腿往上看去，秦少玉的眼睛里带着恼羞成怒的冷意。他怒极反笑，修长的手臂一扬，一把酒壶就出现在手里。他的手指摩挲着酒杯的纹路，抬手给李奉牧斟了一杯酒。微微笑道：“第一杯酒，朕敬先生在幼时救我一命。”
　　李奉牧看着那杯酒香浓郁的酒，在饮第一口时就尝出不对，他抬眼看手把酒壶，姿态放纵的帝王，仰头一饮而尽。
　　“第二杯酒，朕敬先生对朕贴身照顾，时时服侍。”
　　李奉牧不语，仰头饮下第二杯。
　　“第三杯酒，朕敬先生殚精竭虑，助朕完成大业。”
　　李奉牧仰头饮下第三杯，末了，把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一把扯过秦少玉白皙的手腕，扣住精瘦有力的腰肢，直接将人禁锢在怀里，凶猛的动作将秦少玉震得微愣，两人的身体死死紧贴，简直密不可分。神志恍惚中，一只手拖住秦少玉的后脑，吻上了他玉白的手指。
　　秦少玉给李奉牧倒的酒，名字叫暖情。

作者有话说

　　依旧感谢，我会好好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