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宫廷沉浮11 ...
-
鬼庭在此时恨不得拿刀把孟牙劈成两半，心中本就恨到了极点，但他的笑容却越发浓郁，此时的场合，他没办法拿刀。
土司已经被松绑，恢复了自由。战争基本结束，如今的桌案上就是刚刚签订的临时条约。打了败仗就要付出代价，这是天经地义的。但这个条约的内容却是让本就准备大出血的两个土司惊愕万分。
秦少玉心中自有分寸，他跟所有谋士仔细商议了半天才拟定了这份让双方都能接受的条约。秦少玉要的是开发和建设，焚林开荒，耕地种粮，互市交易，建房住校，教化诸民，必须一样一样来，没有一个不是会造福后世，没有一个不艰难。两个土司更是奇怪，他们不是没跟汉人打过交道，数十年前的战役中，他们联合众土司与汉人政府开战，双方都损失惨重。汉人贪婪凶残，不仅杀害他们的同胞，而且要他们称臣纳贡，受尽剥削，他们自然不依。可是眼前这几样，都是他们正在做但是一直做不好的事。他们不仅需要汉人的粮食药材瓷罐等诸多用具，而且需要汉人的种植经验，铸造技术等等。现在通过与来往商队互市虽然能解决一些问题，但终究是把生命线攥在人家的手上，若有这些汉人相助，他们的地位自然要牢固许多。
再者说，两土司相视苦笑，刀都快架在自己脖子上了，不同意能行吗
他们自觉做出一副配合的表现，按照秦少玉的希望作了约定，当着所有土著的面对着伟大的神明发誓绝不背弃，才算是彻底完事。
一个年约四十上下，脸色白森森如厉鬼的男人充当了双方协定条约时的翻译，两道浓眉，一双三角眼，嘴角不自觉地下撇，一副凶悍阴狠之相。据他自我介绍，他叫穆恨达，汉人名字叫刘川，做的是私盐买卖，被官府通缉捉拿已经七年有余了，是在这一带走动贩盐的生意人。后来被黑吃黑了，就充当了土著与汉人做生意沟通时双方的翻译。
秦少玉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份，所以当刘川看见他出示的皇帝御赐“靖南王”大印时愣了一下。他虽身份低微，却因为常年从事违法生意，少不了与官府打交道，也见过一些有名头的官员，可还从没见过王爷啊。
刘川心里一动，低声给两位土司解释。两位土司脸上也是阴晴不定，心中惴惴不安。忽而表情更加恭顺，神态更为惊惧。
说完了正事，就该应酬了。所有的东西都被鱼贯而入的男仆清理收拾干净，秦少玉身份高贵，自然坐在主座。李奉牧和谭卓与两位土司对坐，笑得如沐春风，格外和煦。士兵包围了石寨，严守里面主子的安全。
贵客和主人都坐在草席上，身后都跪着两个男仆，轮流给人摇动着一把巨大的蒲扇。凉风习习，好不惬意。
秦少玉态度冷淡，阴晴不定的表情给两位土司带来了极大的心灵震慑。李奉牧却是态度谦和，彬彬有礼，他通过刘川把这一路来的情形给两位土司说了一遍，一番话说的很是客气，把一个对给两位土司的叨扰和麻烦而感到无比歉意，又对两位土司的慷慨大方与宽宏大量深表敬佩的形象演绎得入骨三分。这时候准备良久的礼物被四个士兵抬了上来，精美绝伦的瓷器简直惊掉了土司的下巴，穷尽一生，他们也没见过这样的东西，真是大开眼界。土司的笑容里终于有了些真心实意的意味。一旁的谭卓几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打了一巴掌又给个甜枣，莫过如此。
土司大摆宴席，土著青年敲响了鼓点，土著少女扭起了腰肢，他们用盛大的场面来表示对汉人的欢迎。酒酣兴浓之时，两位土司未嫁人的女儿总共二十名打扮得就像是仙女一样，花枝招展地跑出来表演，气氛在这时一下子炒到了热潮。所有人的眼睛都被眼前二十个身姿婀娜，体态轻盈的少女吸引住了目光，就连李奉牧也不例外，他好奇地看着变化莫测的舞蹈，或许是饮多了酒，他感觉面前有迷幻又朦胧。
不远处的主座上，秦少玉看着脸颊通红，八面玲珑的李奉牧，面上更加冰冷，手里的酒杯来回把玩着，却始终没有喝下一口。他如今浑身燥热，汗水已经从额角滴滴滚落，但他兀自忍耐着这份苦楚，心中却是明白如镜。
似乎是因为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腹中不适的谭卓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宴席上，只是焦急地等待着机会准备出去方便。目光游离的他敏锐地注意到了主上的不对劲，他说不出自己对李奉牧是什么感受，虽然知道他的太监身份，但李奉牧的才能气质绝不会使他屈居人下，现在就已经是主上手下第一人了，可以后呢？有德有才，又堪称主上手下第一谋士，主上予以注意重视是应该的，但是不是太过在意了。他忆起李奉牧对他的帮助，多次把他从死神手中拽回人间，终是不欲多想。
土司的动作很快，不仅找出了合适的教舍，而且选出了年龄合适的土著幼童。孩子是种子，只要用心栽培，总会绿树成荫。先教汉话，再教习字。所有教学工作都由秦少玉手下的汉人和刘川带来的翻译负责，李奉牧亲抓教学任务，绝不会让人在这能改善双方关系的时候掉链子。
谭卓领着农耕能手在土司安排的土地上耕作，亚热带和热带的气候适宜大多数农作物的生长，只是土地因为常年刀耕火种肥力毁了大半，只能从最开始的肥地开始。
医师邱严带着自己的医药箱跟着土司派来的向导和武士到处在山上奔波，寻找能治病救人的草药和能食用的野菜，自发自觉给大家改善伙食。还培养出了两个聪明伶俐的土著小孩当弟子，有事没事总要让他们跟着考校草药知识。遇见不知道的病症，没见过的草药，总会跑去问问土著巫医的看法，一来二去，连比带划，相处的倒是十分融洽。
来到云南的第七个月，作为靖南王的秦少玉终于在众人的努力下拥有了自己的王府，虽说比不得其他封地位置好，家底又殷实的皇子有气派，但比起前几个月的风餐露宿实在是好的太多了。有了该有的王府，里面该有的臣属，护卫，侍从也一一配齐了，介于人手不足，留在秦少玉身边伺候的就只有李奉牧了。
几个月的作战生活，没有让李奉牧忘记本职，他依旧是兢兢业业地做好谋士该做的工作，然后又去伺候秦少玉。七年的贴身侍奉，李奉牧发现自己成功地养出了一个懒人，即便是王爷身份尊贵，也是有严格的礼仪要求，用餐规定，而这，早就让秦少玉喂了狗。
夜色深沉，烛光微动，秦少玉手里拿着信件，半倚在小几上，整个人慵慵懒懒的。他刚洗了澡，头发还是半湿的，一缕两缕黏在光洁的额头上，一向凌厉的眸子下垂着，平添几分少年气。衣衫半敞，松松垮垮的，恣意地露出里面精壮紧实的皮肉。看上去就像个年少风流，浪荡随性的富家公子，跟白天里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靖南王简直判若两人。
李奉牧就坐在床边给秦少玉捏脚，手下估摸着轻重，心里算着节奏。双手横向拍打双脚外侧，然后双手握一只脚，稍稍用力往里挤压，接着用手上下揉搓整个脚部。他表面做的虔诚，实际上心里并不平静。不是因为干伺候人的活计伤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委实是这种贴身伺候很容易让人心猿意马，更别说他本就怀了别的心思。特别是这种肌肤上的接触，当李奉牧温热的手摸上秦少玉微凉的皮肤，他就忍不住想要细细享受那细腻光滑的触感，亲吻那白皙柔软的皮肤，吸吮那莹白如玉的脚趾。他脑子里充斥了无数疯狂的想法，一会儿想把自己的手用刀给砍下来，一会儿又想把提出给王爷捏脚解乏这馊主意的邱严的手用刀砍下来。
李奉牧微低着头，神情专注。秦少玉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却心知李奉牧做事认真专注，从不分心，所以眼光毫不遮掩，放肆地在李奉牧身上逡巡。
皇家子弟个个早熟，才十一二岁就有安排宫女太监教导房中之事的。通房丫头，侍妾什么的都不新鲜，就是口味不同的也能安排模样清秀可人的男孩子侍奉伺候，秦少玉都十六岁了，周围兄弟众多，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从见到李奉牧的第一眼，他就在心里扎了一个想法，李奉牧，长得真俊啊。
不同于皇子们养的男孩子，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女气，什么男生女相，什么雌雄莫辩跟他一丁点儿都不沾，怎么看都是个俊郎君。而且长得极好看，感觉就像是画中人似的。领兵打仗，杀伐决断的样子让他心醉神迷，专注做事，温柔侍奉的模样让他怦然心动。他早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动了情。年幼时在李奉牧怀里醒来的那一天就是他心头永远的回忆，而且他甚至希望这会是他未来每一天的记忆。
七年相伴他自认为了解李奉牧的脾气，身份低微却内心高傲，野心绝对不比自己小。要是真的让这人雌伏了，说不定李奉牧第一个就要砍了自己的脑袋，他可打不过李奉牧。
可是真的好喜欢。
秦少玉在心里想着法子，脚底受李奉牧按摩着有着微微的痒意，他觉得自己真该给邱严一份奖赏，至少是在今天阴差阳错偿了自己跟李奉牧亲近的心愿。
恍惚间，那种舒服的不得了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从云端跌至谷底的秦少玉出声拦住了转身欲走的李奉牧，把手里的信件递给他：“看看吧，北方出事了。”
李奉牧伸手接过了信件就是一愣，这是一封家信。
再普通不过的寒暄开头，就像是民间妹妹给远方哥哥的信件，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琐事，却绝口不问哥哥的近况。
这是临康公主的信。也是唯一一封。
李奉牧还清楚地记得那个给死去的安皇后烧纸钱的小女孩，秦少玉能够以一个废太子的身份把身在冷宫做事的他调到自己身边做事，就跟这位临康公主有关系。
但也仅限于此了，在接下来的七年，临康公主从未与秦少玉单独见过面，就算是真的见到了也是选择视而不见，好像压根就不认识秦少玉这一号人。
他私下里仔细查过这位公主的底细。礼部尚书李彦恒之女李齐妃的女儿，因为长相在众公主中最为出挑，又冰雪聪明，能诗善画，所以是皇帝心中最宠爱的宝贝。而且为人和善，性子温柔，从不苛待下人，在宫人中风评一直很好。她所说的因为母妃身子不好，由安皇后抚养长大是真的，与秦少玉在小时候关系很要好也是真的，但是她有一个亲哥哥秦怀玉，却是一直养在李齐妃身边的。
而且，自始至终，她都知道李齐妃是自己的亲母妃，秦怀玉是自己的亲哥哥。
不去帮助自己的亲哥哥夺嫡，反而支持秦少玉。如果是安皇后尚在安家势大也就罢了，可她一直在赢面较大的亲娘和亲哥哥面前保持单纯无知的少女形象，然后不求回报地在暗地里替几乎一无所有，没有赢面的秦少玉摆平不少麻烦，如果不是别有所图，临康公主就是极为重视与安皇后和秦少玉的感情，甚至不怕与亲娘与亲哥哥决裂。
这里面就有玄机了。
秦少玉给李奉牧解了惑：“临康年纪还小时，落过一次水，那一次，差点要了她的命。”
秦少玉眼里的眸光转冷，声音也不由得压沉：“动手的是老大，帮忙的是老三，背锅的是老二，袖手旁观的是老六。”
“那一年，她四岁。”
秦怀玉，六皇子。
“老二母家势大，本身又是个嘴甜会来事儿的，脑袋瓜子也聪明，从小就很受父皇喜爱。要是在上朝堂领差事，肯定比老大做得好。他俩差了不到半岁，是对从小过不去的冤家。老大不想老二上朝抢自己风头，就设计老二推临康入水的罪名让父皇罚他。因为这点破事儿，临康差点死在湖里。”
“被送回来的时候几乎已经没气儿了，母后就跟疯了一样去叫太医，然后不休不眠一直照看到临康苏醒，确定临康没事就冲进了御书房，让父皇给临康一个公道。”
“父皇找了由头收拾了老大一顿，最后还是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了。母后无法，只能对临康照顾的更加仔细，对外也只说是孩子贪玩，不小心掉湖里了。到头来，临康一条命，就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他们连同母后都不知道的是，临康很清楚是谁下的杀手，她虽只有四岁，当时却不是没记忆的，甚至，她还记得自己被扔下去时，站在一旁的还有老六，你说这亲哥哥，要了又有什么用？”
秦少玉嗤笑一声，紧接着又道：“如今当哥哥的出了事，却要让妹妹来善后了，和亲？和的哪门子的亲？”
李奉牧展开信件细看，却也是心中不忿。信上说的明白，北方蒙古族叛乱，忽尓哈一族基本已经拿下整个蒙古，现如今来信向皇帝表示善意，希望求娶一位皇室公主为妻，希望缔结和平条约，永结盟好。李齐妃深明大义，主动向皇帝请旨赐婚，嫁的就是临康公主。
朝廷这几年一直不太平，自然灾害一个接一个的发作，国库已经不足以支撑一场对蒙古的战争。忽尓哈也就是看到这一点才敢有恃无恐。
至于李齐妃自请嫁女的原因，六皇子奉命去黄河赈灾，赈灾效果不怎么样，还闹了不少笑话。收受贿赂，玩忽职守被几个御史联名参了一本，到现在还在软禁中。李齐妃指望儿子以后能有大造化，巴巴地把女儿送出去给儿子赎罪。蒙古如此凶险，临康公主年纪尚小就被送去和亲，这真的是亲娘干得出来的么？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宫廷沉浮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