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绪》留得残荷

32、风雪夜归人四

　　世人皆知，玄门之中，云楼的消息最为灵通。而灵通的消息自有灵通的来源，来源最为方便的是什么地方，酒肆茶坊客栈，秦楼楚馆乞丐窝。其中后三种生意既不赚钱，又失风雅，刚被人提上台面就被镜玄武打落尘埃。所以云楼一般是客栈酒肆茶坊，统一命名客似云来，牌匾落脚处画上云楼特有的白鸽图案标识。云楼的消息准确无误不假，贵死人也是真。对于一家挂羊头卖狗肉的店，来者自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来往云楼座下的客人，至少都是有点身家。
　　华灯初上，正是客满为患之时，沸反盈天，整间酒肆忙的像止不住的陀螺，酒肆的小二们被使唤的脚不离地。此时此刻，若你不是客人，耐心这种东西，当真是件稀罕物。
　　这边君绪前脚刚刚踏进酒肆的大门，后脚便被一个小二气势汹汹的拦在了门口。语气很是不耐
　　“去去去去，哪来的讨饭的，讨到家里来了。知道这是什么地吗，敢在这撒野，你贱命一条死就死了，可别连累了爷爷我，快走快走”
　　说完，手里满是油渍的抹布朝着君绪那边不客气的甩了甩，要不是君绪躲得快，只怕要被弄得满脸油。
　　不耐的表情见到君绪身后面无表情的男子时立马换了一张脸。
　　云楼旗下的伙计虽不修仙，墨霄的祥云纹还是认得。且那男子生的极好，白衣若雪，腰悬长剑，一派仙风道骨。顿时脸灿如莲，边热情推销边将君绪挤到了一旁的角落：
　　“这位客官里面请，楼上有上好雅间，看景吃饭喝酒都是极好”
　　说完这些未免君绪挡道碍眼，转脸对着君绪恶气小声道：“去去去去，一边去。”
　　“......”君绪对于此番嫌弃毫无所教一样打了个哈欠，对上顾止不虞的脸色好心建议道：“要不，我在那边的包子铺等你”
　　君绪身上虽然没味，可衣着装扮一看与街上的乞丐无二。站在白衣飘飘的顾止身边这点尤为明显。
　　九转玲珑心的七拐八绕也不可能将这天差地别的两人的搅合在一块
　　偏偏他们还真是一路人
　　顾止冷冷的看了一眼已然石化的小二，对着君绪道：“不必了，一起走吧”
　　小二被那一眼看的全身冷汗，只差升天。
　　砰，砰，砰三声巨响自大堂中央袭来，阻断了酒楼之内的沸反盈天。一片寂静声中，众人视线齐刷刷的看向大厅内的某处，残缺的木桌之上，静静的躺着一个从天而降的人。
　　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又是砰的一声响，有人自二楼飞身而下，似嫌火烧不够一脚踩在了那为半死不活的仁兄身上，那人脸色一变，顿时哼哼两声。看来没死，只这情况，离死也不远了。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位面色通红的中年男子从二楼疾步而下，见此情景，酒气上涌，不说二话，提剑就刺。却被身后赶来的人一把拦住，那人脸色正常，身上酒气极淡，想来在酣畅淋漓之前就被人强行打断。
　　那人脑子清醒，见此情况之前心里也是十足的火气，只在看见对方身上的白兰暗纹时，十足的火气瞬时去了九成。等看清对方的脸后，燎原大火瞬间只剩下一堆冰渣子。若非自家人还在对方脚下半死不活，他想转身就跑。
　　此人对着行了一礼，带着些许讨好：“萧小公子，可否高抬贵足”
　　踩人的正是萧懿，闻言冷笑：“你放心，有我在，你家这位死不了”
　　只怕要死不活
　　“老三，你跟着还没断奶的小娃娃废话什么，这小子都欺负到家门口了，直接提剑砍了就是。”
　　先前的中年男子显然酒还没醒，没认出萧懿的身份，酒壮怂人胆，一席话说的不管不顾，相当畅快。
　　唰唰，两声，一条骨鞭泛着冷光自身后袭来，中年男子被这两鞭子打得错手不及，酒醒了一点。握剑的方向转了个弯
　　“谁背后偷袭爷爷我，不要......”
　　哐当一声，剑被一鞭甩飞三丈远，一片雄心壮志燃起的熊熊烈火被二楼快速飞舞的骨鞭打得一点渣子不剩。
　　酒是彻底的醒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人就已经被摔得摔，踩得踩，打得打。
　　君绪本来要走的脚步被萧懿那句死不了，生生扭转。进来后，看见的就是阿唤唰唰唰的一连串的骨鞭飞舞。打得对方惨叫连连，皮开肉绽只差没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君绪凑到那边回过神来小声议论的众人堆里，跟着他们的讲述倒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拼凑了个七七八八。想来是对方喝多了酒，胡言乱语。开始自吹自擂，互相吹捧起，想当年。
　　想当年，想当年最值得吹捧的事情当然是，甘露之战，弗绫老祖。前者的战功世人皆知，后者的祸害贻害千年。于是乎他们自然而然选择了后者，谈论后者时他们顺道兴致高昂将君无期身边的人也一块给骂了进去。
　　好巧不巧，这其中包括君欲穷和君起。要死不死，他们包厢旁就是萧懿，阿唤。
　　于是乎祸从口出
　　前一瞬的趾高气昂，练就了下一瞬的半死不活。
　　伊人谷的人护短护在，他们的人自己可以死命诋毁，外人却说不得半个不字。君欲穷是个非常护犊子的人，他家的五个小的，更是青出于蓝。两位徒孙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方法君绪曾经用过，学医的好处在这上面显示的淋漓尽致，直叫对方生不如死。因为太过简单直接粗暴，被君欲穷罚顶了一个时辰的花瓶。
　　君绪听完原委后，场面已然失控，拉架的，劝架的，帮忙的，看戏的，旁观的，分析的，一时之间场面比之先前倒是热闹了不少。
　　听雨是在这个时候从三楼缓步而下，撑着一把绣着残缺莲花的油纸伞，一袭珊瑚色的长裙拖延至身后的三阶高台。杏眼朱唇，□□半露，乌发雪肤。这样一个风情万种的美人突兀的出现在高处，真真让人挪不开。奈何再美的美人前面加上杀手二字，就是那带刺的玫瑰，扎手不说还要命。
　　世人皆知，云楼有六榜，仙子，公子，兵器，百派千家，燎原，过客。却不是，云楼其实是有第七榜的，只此榜于其余一榜百名不同，只三十二人，乃是云楼彼岸殿杀手的排行榜。排名越高，价码越贵。榜首之人更是天价，榜位的排名更换期限也非一年，随时随地，取了排名之上人的人头，他的位置，就是你的。不择手段，不讲情面，杀手看的从来都是杀人的本事。这样生死存亡的排名竞争有多激烈自不必多说。只凡是都有意外，彼岸殿内的排名，瞬息万变不假，只听雨第一的排名上去之后就从来没变
　　彼岸殿的头号杀手，玄门过客榜第八位
　　残荷听雨
　　路走一半，听雨......打了个哈欠，靠在二楼的楼梯口，对于周围的混乱毫无所教一般对着躲在柜台后的掌柜招了招手。
　　掌柜见到对方瞬间，眼睛发亮似看见救星般，四脚着地连爬带跑的到了听雨面前哭诉道
　　“姑奶奶，您您快想想办法，这样下去，店都快要被拆了。”
　　四周因为这话鸦雀无声，目光瞬间聚拢在听雨身上。听雨将手里的白莲伞靠在肩上，看了一眼抱着自己大腿哭得可怜巴巴的掌柜。脸色不变，一脸天真的伸出手
　　“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个友情价，一万两我给你理清这麻烦，谢绝还价。”
　　掌柜扒着听雨裙角的手抖了抖：“......”
　　众人:“......”
　　阿唤在见到来人瞬间，已然放下手里的骨鞭，单膝跪地，恭敬道
　　“阿唤见过残荷大人。”
　　听雨似这时才发觉楼下的阿唤：“这不是小阿唤吗，我记得你，你不是被君起那臭丫头带去了兰州吗”
　　杀人太多，记性不好是种福气，否则天天记张死人脸，怎么想都不是件舒服的事情。只记性不好到连地名都能记错的也就眼前这位
　　“.....”阿唤面色不改：“是兰陵”
　　听雨：“你怎么在这”
　　阿唤：“.......”
　　听雨：“小阿唤是不是想姐姐我特地来看我的”
　　众人：“.....”
　　阿唤：“......”
　　听雨：“既然来了怎么不上楼去找我，要不是我下来的及时，就要错过了。那是你朋友，小伙子找的真俊俏。他脚下怎么踩着个人啊”
　　“......”众人，这人眼睛没毛病吧
　　“我知道了，那人惹到你们了，我不是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
　　不知为何，围观的众人心里默默松了口气，此人虽说之前的行为不靠谱了点，现在看着还是很正常的
　　“人家惹了你，一剑穿心就行了，怎么还弄得这么麻烦。”
　　众人“......”
　　残荷伞收起瞬间，戾气，铺天盖地的戾气瞬间包裹了场面的每一寸角落。听雨没动手，一个眼神，围观的人群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握住。好似稍稍用力一些，心脏便会四分五裂。
　　此时此刻，没人敢动，此情此景没人能动。
　　生死瞬间，看戏的众人总算明白了一点，此人哪里天真，根本是匹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只现在已上贼船，生死一线，为时已晚
　　残荷收，血雨起
　　眼见听雨已然收起残莲，情况要一发不可收拾，君绪赶忙出声道
　　“听雨姐姐”
　　听雨罡风的视线集聚在君绪身上：“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君绪强压之下面色不改：“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
　　君绪说的是听雨名字与伞的由来，来自君起闲暇时的一首诗作
　　一片沉寂之中，众人在这片诡异之下不敢动弹。时间隔的太远，这次听雨想的时间有点长，等她再次睁眼时，周围的戾气仿若青烟点点散开，最后云销雨霁般彻底无形。
　　危机解除，众人只觉自己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圈，大彻大悟，此女实乃疯子。未免疯子喜怒无常真的拿自己当下酒菜，禁制松开一瞬，底下的人已然跑的无影。
　　折回来的顾止听见的最多一句话就是，快跑啊，女疯子要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