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绪》留得残荷

14、百子千孙图十

　　兰陵城外有座金光寺，乃是百年前为纪念一位高僧所座。寺庙占地极广，来人人群络绎不绝，庙中香火鼎盛。庙中的菩萨灵不灵君绪不清楚，她来此本就只是为了听和尚念经。当然听得人不是她，而是死不瞑目的鑫夫人。死不瞑目，防止尸变。至于她，她来这是当孝女给鑫夫人跪菩萨，鑫夫人死人听七天佛经，她就在这跪了七天菩萨。在这跪了七日，君绪除了跪的发麻的腿外，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这家的素菜不错，以后要是没口粮了可以来此借个宿，化个缘。当然还有一点好，这寺庙后头有块坟地，给了银子以后，超渡钉棺下葬一手包办，等她百年之后，要是这家寺庙不倒，可以考虑将身后事交代在这里。至于要像菩萨说的什么佛经，君绪一句阿弥陀佛也算是交代了。毕竟她一个临时抓壮丁的，也的确不会什么佛经。因此浑浑噩噩跪了七天后，当值班的小和尚告诉君绪，鑫夫人已然听完佛经入殓完毕，连墓碑坟地都已经全部完成后，君绪简直喜极而泣，恨不能抱着传信的和尚亲上那么一口，以示自己的欣喜之情。
　　只除了一点，君绪看了一眼一旁距离她，不多不少三步远距离的顾止。在旁人频频侧目之下，有些无奈的开口
　　“顾公子，我回家是要找我爹爹问话，你这一身跟着我一起回去，太过显眼。我担心不仅问不出来东西，还会打草惊蛇。”
　　回鑫府为一条线索，百子千孙图。据说此图乃是画圣张御之的墨宝，鑫家因为祖上的从龙之功御赐得来。乃是一幅价值千金的宝贝本来被束之高阁。后因为鑫家子嗣不旺，家业不稳，想着沾染先祖的福泽。现安发在鑫家的祖祠供奉。
　　一幅画而已，君绪一个人绰绰有余，再加一个顾思量，就太显眼了。
　　面对君绪的嫌弃，顾止面色不改语气淡淡：“有问题，很危险”
　　“.....”君绪，她当然知道有问题，很可能鑫行五年成煞就与此物有关，就算没有关系也一定和鑫老爷有关。否则对方为什么千辛万苦求来镇魂符，骗鑫行贴在李谦棺椁。间接导致这对有情人，生死不负相见。
　　鑫府一定有什么
　　“可我们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什么秘密都不一定探听得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家附近有间客栈，漫观他们不在，委屈你自己一个人先在那住下。我先回家打听，有什么情况，我去找您”
　　见对方眸色染上的不赞同少了些许，君绪再接再厉
　　“鑫府漫观他们之前查看过，他们是你墨霄的门生，有什么异样当时那么多双眼睛都看不出，现在你去，效果也是一样。我保证，发现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去找你”
　　这话说的条条在理，就算顾思量知道眼前之人的话不可全信，对于这个决定却无法反驳。
　　君绪说完，由着顾思量慢慢考虑。她想的很明白，要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对方都不同意，她就只能用上必杀技了。
　　顾思量最讨厌什么，纠缠不休，特别是女人，想必君绪要往前一步，对方能主动退去十万八千里。
　　好在顾止倒也识趣，最后，将人送到鑫府门口后，转身离开。君绪等人走远后，撑起手中的油纸伞，将锁灵囊中的鑫行放了出来。
　　鬼的脸色都是清一色惨白惨白，若非对方眸中浓浓的悲哀之色，乍一看，也只是个普通的病弱少年。
　　“君姑娘”
　　煞气退散些许，鑫行很是有礼的朝着君绪问好
　　君绪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对着一旁的鑫行到：“猜猜看，等会你爹爹会给我们准备怎样的惊喜。”
　　咚咚咚，三下敲门声后，从门缝里探出一个下人头，等看清君绪的面貌后，脸上神色慌张的从门缝里退了出去，而后就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鑫行听了君绪的话，眸色暗了暗：“爹爹他只是前半生太过顺遂......”
　　君绪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对方的自欺欺人：“你若不相信可在一旁小心看着，事实摆在眼前之后，再来断言谁是谁非也不迟。”
　　而事实的确如君绪预料的那般，鑫老爷准备了一分大礼给君绪，真的是大礼
　　“成亲，我，可是娘亲刚.....”
　　鑫老爷哭的像死了亲娘一样的打断了君绪的话
　　“淮丫头，爹爹也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嫁到华山是远了点。可江南水患，爹爹整箱货船都给淹了，鑫家负债累累。爹爹想着，华山虽远，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债主天高皇帝远也不能追到那里去，家里能摘出一个是一个。你是我家唯一的女儿，爹爹以前糊涂，现在却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你能明白爹爹的苦心吗”
　　说完又是一阵及时雨，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声音那叫一个响亮。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人是死了亲娘。倒是一旁的鑫行看的两眼发亮，那样子只差没对鑫老爷的舍生取义竖起大拇指。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说来讽刺。鑫夫人头七刚过，身为女儿的鑫淮，三天后，花轿迎门。
　　而后君绪就被关在了鑫淮的小院之中，那院子，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严实。美其名曰，鑫淮大婚，更好照顾待嫁娘。屋内除了一只给君绪解闷的狗外就只鑫行一只鬼偶尔跟她絮叨上两句。君绪倒是乐得将计就计，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找顾止现成的借口。
　　鑫行：“君姑娘，想来爹爹还是很疼爱小淮这个闺女的，我刚刚去看了那嫁妆，很是丰厚，整整多台呢”
　　君绪她一点都不相信鑫老爷会这么好心，一个会在发妻刚死，就逼迫和亡妻相依为命的傻丫头出嫁，这样的人，狠心倒是有，善心君绪没看见。
　　事出反常即为妖
　　只是那两位毕竟是父子，这是他们的家事，君绪不好多言，却也不想理会，由着鑫行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她自顾自的遛狗
　　狗好啊，猫最怕狗了，君绪刚开始把狗抱回来就是因为这具身体没有修为，猫身轻巧，飞檐走壁，来的时候防不胜防。有狗就万事大吉了。
　　猫最怕狗，狗最讨厌猫了
　　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因为鑫淮的亲事，祭祖时，她看见了那副百子千孙图。
　　看到图的第一眼，君绪很是干脆的闭上了眼睛。睁开，在闭，在睁，在闭。如此反复数次，君绪总算是放弃挣扎，趁着旁边仆从高声念祭祖词的时候，小声询问旁边的鑫行
　　“这是百子千孙图”
　　鑫行肯定的点了点头
　　“.....”君绪：“百子千孙图不是应该有孩童吗。这上面别说孩童的脸，我连个人影都没看见，甚至连题字都没有，你确定，这画不是被人掉包了”
　　没错，百子千孙图画上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白纸一张，常年被香火供奉的纸张跟白雪一样，白净如新，怎么看都不像千年图纸。
　　一旁的鑫行小心解释道：“我家子嗣不济，多半夭折腹中，此图寓意极好又是圣上御赐。可谓是鑫家上下的珍宝，多少双眼睛盯着看，掉包不可能。倒是先前听爹爹提起过，此图有灵，图中真面非有缘人不得见。”
　　君绪了然：“那你见过吗”
　　鑫行很是干脆的摇了摇头
　　“你们家有谁见过”
　　鑫行思索半晌，最后的最后，在台上的祭祖词快要说完时才悠悠开口道
　　“我的曾曾祖父，还是曾曾曾祖父”
　　“.....”君绪再次抬头，不知是错觉还是眼花，白净的纸张上一张突然呈现出一张血肉模糊的扭曲脸庞，没等看清对方的模样，眨眼之间，一闪而逝。等君绪想要细看时，那纸张是什么都没有了
　　“你刚刚看见什么了没”
　　君绪回头对上了鑫行比之先前好看几分的脸色，透明的魂体似凝实不少
　　“看见什么”
　　君绪面色如常：“什么都没有”
　　三天转瞬即逝，等到君绪睡醒是人已经穿着一身喜服坐在了花轿之中，周围一片锣鼓震天喧嚣。君绪坐在花轿之中，百无聊赖。和鑫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知走了多久，轿帘被人掀起，伴着正阳的红影，一杯清茶被放在君绪面前
　　“姑娘，喝口茶润润嗓，这路还远着呢”
　　君绪眼睛一面红云遮目，看不清眼前人的容貌听后，闻了闻茶香，当着对方的面，很是乖巧的喝完了面前的茶水，而后将杯子递给了对方。等感觉头上的阴影再次落下，脚步声走的老远后。君绪才一把掀开红布，将方才喝的茶水吐在了轿中的角落处
　　鑫行飘在半空之中，担忧的问道：“君姑娘，你没事吧”
　　君绪朝着对方摇了摇头：“不是晕轿，这水有问题，放了十足的迷香，弄晕五十个壮汉的量。鑫公子，今日，我们怕是出不了这兰陵城了。”
　　鑫行闻言眸色黯淡下来，不是对君绪没信心，而是他心中也有预感，这场仓促的婚礼，花轿尽头处，等待着他们的
　　不会是什么良人
　　君绪没猜错，等她装着晕过去后，轿帘被人掀起，闭着眼睛君绪能听到衣服窸窣的摩擦声。君绪任由对方帮自己宽衣解带，在换新装，而后被人塞进了一顶小轿之中。一路之上，靠着鑫行的解读，清楚自己的当前的处境。只是她没想过自己不是没能出兰陵城，而是没能出鑫府
　　视线由红到白在由白到黑，等从幽黑的视线中睁眼时，她对上的就是鑫府列祖列宗阴森森的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