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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百子千孙图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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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绪就这么被安置在地上,接触到的是一片冰凉。身旁的鑫老爷一脸虔诚,对着那副百子千孙图,头磕的震天响。嘴里话语与之先前跟君绪说的话不知真诚多少倍
“上仙,我女儿就在这,你想要什么,随便拿,怎么样拿都行,只求您快显显灵,鑫家不能毁在我手上啊”
话里话外,满满虔诚哀戚,似真的被人逼到绝路之上,前后无路,进退无门。
君绪躺在地上听着那震天头骨,想着鑫淮一个傻子有什么值得鑫老爷惦记,不惜用上远嫁他乡这个名头,却没有注意到
不知何时开始,白皙的纸卷上,红光一闪,这次画卷上一闪而过的是一幅孩童戏水的全貌,各式各样的孩童在溪边嬉戏玩耍,年龄不一,或是牙牙学语,或是蹒跚学步,或是幼儿垂发,或是奔跑游走。围绕池塘边上,寥寥几笔,尽显孩童天真本性。不用多言,这就是那百子千孙图的本貌。
君绪眼睛死命盯着那幅显像真容的画,而后画像边沿出现红光,一丝一缕覆在孩童之上,一点点描摹,那戏水玩耍的孩童就像是活过来一样。竟是发出了声音,或吐词不清,或声音软糯,时而三两一起,时而一人一句。不同组合,不同声音,
却都是童音,说话的全部都是孩童
眼睛不好吃,年纪越大肉越不好吃,寿元太难啃,最好吃的是魂魄,三岁之下的肉最好吃
婴煞体
竟然是婴煞,成百上千枉死婴孩的聚合体,称为婴煞体。三岁以下的孩童还没形成正确的观念。所以对于人世间的感受,来源于自己的本心。舒心高兴,难受厌恶全凭本能,而枉死的婴童,对于人世间最大的感触在于死前,感受着这个世间的恶意,痛苦的离开
最为纯粹的情感,最为直接的恨意
这样的东西十个就很让人头痛,成百上千,是想要她的命啊
不同于孩童的天真懵懂,一句话,也就只有声音还是孩童的幼稚“想要保住鑫家,你拿什么来换”
“我夫人腹中的孩子,不,夫人死了。我儿子的阳寿,不对,我儿子也死了。我女儿的姻缘,未来的夫婿,寿命,孩子,上仙你想要什么,尽管拿去”
终于等到对方的回答,鑫老爷的声音很是激动,眼里的更是对未来的憧憬。与之相比,一旁的鑫行在听到这话后,一张死人脸上最后一点像活人的眼珠,宛若被巨浪掀翻的小船急速的黯淡下去。整只鬼悬浮于空中,了无生趣,死气沉沉。
那画里的红色流光渐渐晕染开来,如同一针牵引,千丝万缕的线猛的朝着鑫淮扑来。随着红线的迁移,君绪能看见鑫淮瞳仁中的理智在一点点溃散,手里的灼伤感前所未有的痛。君绪不敢耽搁,袖中两道灵符划出,打在两者交接的线上。红线如同被火烧灼,碰到符纸的瞬间就化为了飞灰。
然后,已经晚了
几根红线落地,鑫行赤红的眸中再无一丝清明,四溢的阴风吹灭了周围的烛火,让这本就不甚亮堂的祠堂光线越发的黑暗。君绪没多犹豫一个手刀劈晕了还在做白日梦的鑫老爷。这情况要让顾思量看见,度化没可能,镇压,灭绝。不管哪个,鑫行没活路,君绪是直接连路都没有了。而要是让鑫行出来这个门,十里血河,君绪同样没有前后无路
赌一把
从怀中取出那八十一张定身符,直接朝鑫行的方向投去。咬破手指,手里动作飞快的在空中画符,直到裹着朱砂的红色的光线将对方牢牢的困在其中。
烛台划破君绪的手掌,殷红的血液顺着手指滴落在左手的竹笛之上,直到浸满了全笛的笛孔后她才罢手,开始吹奏。君绪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心中那是一个紧张兮兮,手上那是个小心翼翼。结果催出的曲调,又急又尖一个音响,君绪恨不得多出四双手帮自己捂住耳朵。五十个音后,君绪双耳已然麻木,血水顺着旋律的催促全部融入竹笛,一点一点,直到袖摆下的竹子红了。而后随着长笛声起,长笛末尾不知何时起,飞出一只又一只的蝴蝶
血色的蝴蝶
轻灵飘逸,不染纤尘的一只只宛若精灵般的美好,让人见之难忘似有人凭空执笔,在半空划出的夕阳,惊艳,绝美。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杂色,若非表象。不对,即便表象看着也不像是蝴蝶,那凭空从笛音中诞生的东西根本就不是蝴蝶,活着不是活物,因为飞舞的过程中,对方没煽动一下翅膀。根本就是悬浮在空中,然后朝着一旁被光线牵制住的鬼煞飞去。在触摸到光线的瞬间消失不见,而后在光线的底端再次凝结,周而复始,蝴蝶本身的颜色一点点被黑暗覆盖。就像是点墨滴入水中一点点将周遭的澄澈晕染开来,由左到右,直到蝴蝶全身浸没在黑色之中。被煞气包裹,爆体而亡。伴着黑色血渍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发生的一切不过几个轮回,眨眼之间。
此过程中,自第一只蝴蝶穿进厉鬼的魂体时,对方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止不住的颤抖,周遭的鬼气循环的速度加快了不知一个来回,可惜祖宗牌位早已掀翻在地,也只有空中的符纸被吹的刷刷响。厉鬼因为身上的光线牵制即便浑身颤抖,周身阴气冷的可以相比寒冬腊月,九九八十一只直到最后一只血蝶飞出,君绪全身冻得已然没有了知觉。
好在,没人来
君绪心里窃喜,今日出门看了黄历,指望着顾止临时有事不知又被派到了哪个犄角旮旯。没有去管那早已止血,被鲜血包裹住,白的几乎透明的手。红白交加的手指,在空中飞速打转,昏暗的屋内,凭空出现一道道血符,结束了这场漫天横飞的血蝶出世。
啊,八十一只蝴蝶进入后,厉鬼的嘶鸣在屋内响起,一声一声,声声不绝,比之刚才,那凄厉的声音听的人后背发凉。
毫无疑问,对方很痛苦。不用多说,君绪听得也很难受。可是似乎还不够。
君绪在一旁凝神细看,周围没有其他声音,昏暗的环境下总有种风雨欲来山满楼的压抑。这个感觉让君绪的心里沉了沉。手里血笛一个翻转吹出的曲目很是流畅,曲调悠扬,旋律欢快。毫无疑问这是一曲好乐,沁人心脾,舒心顺气。
好乐也得看是什么时候,而对于此刻相当于饱受抽筋扒皮的厉鬼而言,此乐一出无异于刑上加刑。君绪选这首曲子的目的也是在这,欢快清明的曲调,疏通的是鑫行自己的本心。现在他体内煞压本,鬼有五通,耳为其一,厉鬼因为这乐声的影响,增加了本体的砝码,加速了本煞相争。厉鬼的口中叫喊声越发的刺耳,宛若万兽嘶鸣,晴天霹雳,惊的九霄震荡,识破天惊。昏暗的房间内,厉鬼那双猩红的双瞳早已没有了半点理智。寒光四溢,嗜血的双眸里看到的是狰狞到极致的扭曲,看一眼
一眼地狱无边。
君绪耳听八方,眼数还在阵中飞舞的蝴蝶,十只。君绪心下微松,见那万千红丝纠缠,想着再来一曲,极快结束这场散煞
笛到嘴边,口里喷出一口腥甜,随着四肢无力,手指发颤,碰的一下,竹笛落地,在厉鬼的嘶吼声中这一声显得格外缥缈。
竹笛落地随着惯性在地上滚了几圈,离君绪有些远,走过去,君绪全身发软,四肢打颤,已然没了这个力气。反正四下无人,君绪直接躺在地上,想着笛子一般,就地打了几个圈,等停止时。入目的是一双干净的白靴,上面晕染开的血迹,犹如雪地中盛开红梅
由不得君绪不吃惊的抬头,因为她印象中喜穿白色的极少,而连带着靴子都是白色的就只有一位。一袭白袍,长身玉立,脸面若冰霜,顾止不知站在那里多长时间。
好在君绪在给鑫行散煞的时候就已然想好了解释,捡了笛子后迅速的爬了起来
君绪刚刚站起身,顾止眸色一沉,君绪只觉手臂一紧,眼前一阵银光,一个疾风之下,人已然被带到了顾止身后。
再一看,那边的婴煞不知何时已然挣开了君绪的符纸,一团黑影般的像是聚集无数肉球的东西从图中转移出来,顷刻间已然占据了整个半个房间大小。瞬间屋内被各式各样的孩童声占据。一起不过眨眼功夫,那黑影似乎被顾止这一剑给吓得,此时调转枪头直直朝着鑫行的方向而去。
此时此刻不肖君绪多言,顾止手中的无垢剑一挥,一道银辉滑落,生生挡在了两者中间。那黑影几番被挡,周身红光瞬间大盛,无数红丝从黑雾中蔓延,伴随着一股腥臭味朝着顾止袭来。君绪此时二话不说,老老实实的躲在了顾止身后。顾止见状不慌不忙,手中无垢银光四射,剑无虚发,剑剑刺中,千万红丝在他手中剑下犹如无物。屋内的婴童惨叫声不绝如缕。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此情此景要不干点什么事情未免无聊。顾止那君绪这一身肯定是帮不上忙。被君绪一针见血的鑫老爷悠悠转醒时,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为了防止对方看得不清楚,君绪还特地挪了挪地方
鑫老爷商人出身,商人重利,最是会见风使舵察言观色的主。就算这些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君绪那一击手刀劈的他脑门现在都疼,却本能的感到危险。
既然成煞,实体就已然凝固,何况是只百年婴煞。鑫老爷虽然不认识煞为何物,可一片银光中,足够他看清那一团像是数万肉球组成的正在挪动的黑影。婴孩的哭声,扑面而来的腥臭味更是让他感到,眼前的情况不仅仅是危险。
君绪尤嫌不够,左右翻转找了一圈,最后拿了块祖宗牌位,随手扔进黑影的边沿。而后几根红丝缠绕其上,牌匾瞬间化为飞灰。
看到这一切的鑫老爷感觉到的不是危险,而是很危险。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君绪看见的是黑白交叠之中,白影持剑无形占尽上风,逼得黑影节节败退。而鑫老爷看见的则是黑影庞然大物,将白影压的动弹不得分身乏术,眼看就要毫无还手之力。
吓得眼前一黑,看着有再次晕倒的趋势。君绪合计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让对方这么容易就昏死过去。手中的银针迅速在两个很痛却不至命的穴位扎了两下。
鑫老爷的视线顿时由黑转白,明白自己的处境过后就想爬起来逃跑,奈何他实在太胖,爬了半天都没爬起来,不仅没爬起人已然气喘吁吁
“那是什么东西”
正当他天人交战之时,头顶传来了这个声音
“我,我怎么会知道”
“换个问题,你把我带走这来,是想要做什么”
鑫老爷闻言抬头,看见的就是君绪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下意识的想往旁边的躲,就听见对方再次开口道
“门被堵了,窗户太高,你出不去的”
说完,君绪就近拿了个蒲团,一屁股坐了下去,继续说道
“与其想着那不实际的,不如我们坐下好好谈谈”
“谈什么”
“为什么把我送到这来,这,不是华山吧”
话落,久久没等到鑫老爷的回答,君绪也不急,抓起一旁的水果,边吃边看顾止打煞
不错,这么多年过去,这厮修为精进不少,等了一会,手里的葡萄吃完,君绪嫌弃的看了看一旁的鸭梨。
“其实你要一直这样我也不是没有办法,缺胳膊少腿,不影响我问话的”
话落屋内再次恢复如初,除了剑花飞舞的风声,婴孩的啼哭外,第三种婴孩的吵闹声逐渐清晰起来,手好吃,眼睛好吃,腿肉难吃
稚子童音,天真至极,话中之意却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君绪是没什么,依旧优哉游哉的坐在蒲团之中,满脸笑意盈盈。躺在地上的鑫老爷听了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青紫交加,而后是满满的平静。等君绪再次看向他时,对方脸上已然恢复成了那位神色精明的鑫家老爷,满脸的志得意满。
“我告诉你,与我有何益处”
听了这话,君绪倒是回了头,似笑非笑:“你要想和我死一起,我倒是乐得和你共赴黄泉”
鑫老爷神色微微抽搐:“小淮,我知道你恨我,可这鑫家的百年基业.....”
君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在鑫老爷以为她快被自己说动时继续说道
“你死之后自然是我的。别用这种眼色看着我,你以为我有后手,有是没错,可那东西是给我自己留的,为什么要用来救你。你要想活,用自己的诚意来换吧。”
“我也不知道”
话说到这,鑫老爷神色复杂,最后才眼神躲闪的开口道
此刻,顾止指尖的长剑一个失准,那血色的红丝不小心从漏了一截出来,刚好落在鑫老爷的边上。
等看清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是什么后,鑫老爷身手敏捷连滚带爬一把拉起君绪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君绪看向地上那团血肉,模糊的光亮之下勉强能拼凑出婴儿的原形,没有足月,看着不过六七月大小
“你两个儿子的早夭,是因为你”
话里笃定,君绪转身看向身后已然被这团血肉吓的抖若筛糠的鑫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