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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尸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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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林桃放走农工后,方盏就一副老子不管了,爱咋地咋地的样子。两人依着农工指的方向出了城,已经找了一个时辰,还未见到他描述的那处地方。
“盏盏师兄,还要走多久啊,我腿疼……”
杜林桃不愿意再走了,弯腰揉着自己的腿,跟在她身后几步远地方的方盏慢悠悠踱着步子,像是在欣赏四周景色。可是现在已过酉时,光景渐暗,而且这荒郊野外,除了野草哪还有什么风景。不过不管周遭什么境况都耽搁不了方盏的潇洒,他走过杜林桃,又往前走出一段,才用吟诗作画似的语调轻声慢语:
“急什么啊,小桃子,这不是正找着了嘛。你既然不想强迫人家,我们就只好强迫自己了。”
“哼!那人定是在诓骗我们,说什么城外三里,我都觉得我走了有三十里了!”
杜林桃索性蹲下来,一边敲着腿一边噘嘴抱怨。
“方向不对,既然是不久前的事,又多日不曾降雨,城外人迹罕至,定会留有痕迹。这土如此结实,不可能是刚埋过人的地方。”
方盏也蹲了下来,一条腿半跪,伸手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土,仔细观察了一番,又捻捻手指感受泥沙颗粒。
“啊?那到底在哪啊?我走不动了,我们先回去找大师兄吧。”
“都认我做老大了,有事没事净想着别人?小桃子,做人可不能这样。”
他站起来,慢悠悠晃到杜林桃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落日的余晖洒在方盏脸上,从杜林桃的角度看,只能看到隐约轮廓,可她还是觉得此时的方盏好看极了。
虽然看不清眉眼,杜林桃也能想象到他现在定然是噙着笑看她,眸光里都是装出的愠色。如果她这辈子能够见到天仙,定要比较一番,是她这九师兄好看,还是天仙好看。
“……盏盏师兄,你为什么偏要别人叫你老大啊,盏盏多好听。”
杜林桃呆呆的发问。
“小姑娘家家,你能懂?老大才是最厉害的,我想见谁,做什么,全凭我喜欢……盏盏?一听就弱的要命,别人要这么叫我,大战他一百回合都是轻的!”
方盏微微弯下身,向她伸出一只手,
“所以啊,小桃子,我是老大,你是小弟,我罩着你,你就不能背叛我去找别人。”
“是,老大最好!老大最美!”
杜林桃抓住他的手,方盏一使劲,便将她拉了起来。
“老大,现在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接着找,让那妖精看看,他厉害还是我厉害!”
幸运的是找了没多久,两人终于来到一个小山头,四周少有遮挡物,只有一颗枯树直立立的戳在前方。那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主干粗壮,只是在这万物葱郁的季节,偏偏它枯得形状都扭曲了,没有叶子的枯枝像是人的手掌,挣扎着向四方混乱撕扯。
月光正好面对两人投过来,像是从那枯树中生长出来的一样,丝丝缕缕光线混着倒映在地上的树影,气氛十分诡异。
两人爬上了小山头,发现那上面竟是一块平地,土地都是刚翻过的样子,有不少颜色很亮的新土。不远处还有箱盖一角戳出地面,整个山头在月光笼罩下散发着恐怖的味道。
杜林桃扯住方盏的衣袖:
“老大,我们还是多叫几个师兄再过来吧!”
“怎么又怂?跟着老大,怕什么?”
方盏一看氛围就知道找对地方了,扯下杜林桃的手,迈开大步往那箱盖处走去,还不忘背对着杜林桃一招手,
“跟上!”
杜林桃没有办法,只得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她看到方盏蹲下来要去摸那木盖,忙道:
“盏盏师兄,小心有异!”
既然那农工描述的尸身死状那么异常,必然是有古怪,说不定装着尸体的箱子也染上了什么邪祟。
“要是有东西,那群人早就遭殃了,还能留着命喝茶?”
方盏不以为意。
杜林桃一想也是,稍微放了心又靠近一些。方盏摸了摸那些新土,放到鼻子近旁轻嗅片刻:
“小桃子,找家伙来!”
两人来那棵枯树旁,方盏纵身一跃,折下来一根稍粗的枯枝递给杜林桃,又给自己折了一根,两人借着木棍卖力挖起土来。
两个一身青白衣服,少年模样的人在一片荒地上,拿着木棍疯狂掘土,月光清冷,枯树无声。这场面要是有过路的人看到,怕是要吓破了胆。
一番辛苦,两人终于挖出了大半个木盖,方盏嫌慢,直接跳到那小坑里,用手刨了起来,杜林桃只能也加入他。这一下速度快多了,不多时两人就挖出第一个木箱。
正是那群人所说的不小心打翻的木箱,盖子已经打开,箱体内填满泥土。方盏继续自己动手的好习惯,直接上手挖起来。
杜林桃此时已经顾不得害怕了,如果说最初她因为未知而恐惧的话,现在就是麻木了。一直处在未知中,时间久了就不会去想下一刻到底会发生什么,因为会发现自己猜不到,会习惯这种失控的感觉。恐惧和安心是相对的,被恐惧包围久了,久到忘记安心的感觉,恐惧也就不存在了。
杜林桃跟着挖起来,突然,她好像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和泥土不是一种触感,还没来得及尖叫,那东西就从泥土里显露出来。
果然有尸体!
那只手从泥里戳出来,手指已经僵硬,张牙舞爪的伸着,想必死前经历过剧烈挣扎,手腕处以奇怪的角度弯折着。
方盏立刻靠过来,抓起那手就观察起来。果然如那群人所说,尸体内没有血,皮就黏在骨头上,失去了弹性的肌肤皱皱巴巴。肌肉也已经全数僵硬并且萎缩,整具尸体看起来就是被外力抽去了全部的血水。冰凉月光下,那只尸手也好像散发着莹莹的光。
方盏仔细的摸过那只手各个部分,惹得杜林桃一阵寒颤。
“这是什么习惯?见到什么都要摸?”
方盏却一点也不忌讳,摸了一会儿后,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转头对杜林桃道:
“走,找时矜汇合!”
便站起身来跃出土坑,又将杜林桃一把拉了上来。
两人趁着月光回到历儿城内。闻到熟悉的烟火气,杜林桃一颗麻木的心才终于回了一点暖,脑袋也开始能思考事情了:
“盏盏师兄,这些少女死法诡异,有没有可能是附近出了妖物?”
“不会。妖物不会专挑花季少女下手,没有这种道理。它若是想找不能反抗的,小娃娃不是更好?”
方盏摇头道。
“那会是什么呢?”
“依我看,既不是天灾,又不是邪物作祟,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人祸。”
“师兄的意思是……有人蓄意杀害城中少女?若真是这样,此人求得什么呢?”
“去城主府,他们一定知道什么。”
方盏撸起衣袖,蹲在河阶上洗了个手,一边等着杜林桃,一边望着河对岸熙攘热闹的人群,
“城主大人,有点意思啊……”
两人也是很容易就找到了城主府。这次,管家并没有为难他们,听两人说自己是起微弟子,又报上时矜的名号,直接就把他们放了进来,也不怀疑二人灰头土脸,没一点仙门弟子风姿。
密室中,姜宇已经换上了便服,坐在桌前单手抚额,略带嘲讽道:
“起微也是排场大,只是派几个弟子前来,就想查案?整个历儿官员上上下下百余人,查了这么久都没有眉目……仙门就是气派!”
“城主,不可小瞧。我见那几人不似不学无术之辈,尤其是那个大弟子时矜……六年前他独身一人找上停芜山,之前的身世遍查不到,定不是简单货色。还有晚间来的那两个,一个是掌门独子,一个是掌门故友之女,江湖上无甚传闻,想来都是第一次下山……迷雾里看人,不得不小心。”
“黄毛小儿……”
姜宇长叹了一口气,
“我堂堂历儿城主,如今竟沦落到要指望一堆黄毛小儿的地步……”
“城主不必自贬,此事蹊跷,本就费时费力。”
隗沉没什么感情的出声安慰。他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只是撑着头,皱眉思索,并没有接话。
隗沉见他沉浸在思绪中,缓缓退出了密室。回到自己的庭院,隗沉走进卧房,转身关上了门,屋内随即亮起烛光。他的影子映在窗户上,但此时,房中并非只有他一人。
从外面可以看到,在离隗沉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身影,那人腰间系着一把剑,对隗沉行了个礼。屋内传来隗沉的声音,与他跟姜宇对话时稍有区别,这个声音更加低沉,好像暮年的老者,嗓内总含着一口痰,听着让人替他难受:
“如何?”
“属下无能……还未找到。”
“继续找,一日找不到郡主,就一日灭不了那狗国君!”
“是!”
自称属下的剑士应了一声,就消失不见了,未见房门打开。隗沉一倾身,屋内的烛光又被吹灭,再无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