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雾巷9号》光与盐

4、在阁楼的第一晚

　　我喊出旋木的那一刻，空气似乎凝结了。

　　走进来的人和孟姨都不解地看着我。
　　“妈，这位是？”那女孩望向孟姨。
　　“喔喔。这位就是我前两天和你说的，你的表哥呀。快叫陈远哥哥。”
　　“陈远哥哥，我是露水，”她放下手上提的东西，走到我跟前，落落大方地伸出了手：“欢迎你。”

　　为何这个人长得如此像旋木？
　　不不，她不是旋木，她不可能是旋木。
　　虽然五官与旋木很相像，但眼神和气质都与旋木不同。
　　“你好，谢谢你。你说你叫？”
　　“露水，露珠的露，泉水的水。你刚才喊我什么？”
　　“不好意思，我只是认错人了。露水，你的名字很好听。”
　　“哈哈，谢谢，可能我长着一张大众脸吧，经常被人认错，没事没事。”她笑靥如花，这一笑我更觉得她不是旋木了。我的旋木，从不曾这样笑过。

　　“小水，你带陈远哥哥去他的房间吧，然后赶紧下来吃饭。”孟姨说。
　　“知道啦，妈。陈远哥哥，跟我来吧。咦，你的行李呢？”她忽然问道。

　　我怎么可能会有行李呢。我只好看向孟姨。
　　孟姨却似乎早就准备好说辞：“唉，他路上那个拎包被偷啦。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没有经验。别伤心了啊，小远。”
　　她这么一说，我只好低下头沉默不语，仿佛自己真的很介怀。
　　“啊，怎么会这样……”露水诧异又同情地看着我：“太不小心了，想不到在白泽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是在白泽丢的，是在来的火车上。好了好了，你先带陈远哥哥上楼。待会你越说，他越伤心了。”
　　“好啦，不说了，陈远哥哥，跟我来吧。”

　　我们走上一段非常狭窄又幽暗的木质楼梯到了二楼，又穿过一个低矮的长廊，走到了阁楼尽头的一间房间。
　　露水推开房门：“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只剩下楼上的这间储物房了，我将它好好打扫了一下，你看成吗？”
　　我走了进去，径直到一面小窗户前，看到外面的蓝花楹像天边低垂的云朵连成一片，在晚风中微微摇曳，不禁笑了：“这房间很好。谢谢你，露水。”

　　当天晚上我安顿下来后，露水又带我去购置了一些生活用品和衣服。一路上，她大致向我介绍了她们平日的生活和工作。孟姨是洗衣房的老板娘，而露水则是唯一的员工，两个人相依为命，靠洗衣房的微薄收入为生。

　　大概从回音山谷离开后，我真的跋涉了太长时间，后来怎么睡着的，我已经记不得了。
　　我睡在阁楼的第一晚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爷爷过世的第二天，我一个人在桔梗花田里摘了很多花，想放在他的灵柩上。我以为我早就做好了与他告别的准备，会安然地送他走。他也告诉我，他要去的，是一个特别美好的地方。可是我摘着摘着，眼泪还是忍不住决堤。一晃眼，我又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是那个因为得不到父爱而总是哭泣的孩子。
　　我抱着满怀的桔梗，放声大哭。一只白色蝴蝶落在我的肩上，温柔地看着我，轻轻挥动着翅膀，像在安慰我。
　　是那只我最喜欢的蝴蝶！是它，我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你后来都没有再出现了呢？你去哪里了？

　　梦里那个小小的我，不禁伸出手想去触碰它，它却忽然变成了一朵七色堇。
　　七色堇？旋木的七色堇！是你吗，旋木？
　　花朵听到我的呼唤，瞬间掉落了两瓣花瓣，又枯萎成灰色，变成了尘埃，随风散落。
　　不要！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旋木！

　　惊醒的那一刻，我瞪大瞳孔，盯着木质天花板，不知身在何处。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敲门声。墙上的壁钟显示午夜十二点整。
　　“谁？”我问道。
　　“陈远先生，是我，孟离。我带漂泊的灵来了。”

　　旋木与我说过，灵愈师都在午夜十二点以后工作。看来，我的第一位亡灵已经到了。
　　于是我速速起身，披上外衣，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