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何为道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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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们关进小黑屋！」老头一声令下，令宜生松了一口气。被关进小黑屋而不是立刻受刑就代表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两人被拖进一处没有窗户的土坯房，随意地扔在地上，而后关门离开，隔绝了唯一的光线。
宜生艰难地爬起来，静静感受伤口的状况，屋里一时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
宜生见青红半响都没爬起来，不禁忧心地轻声询问：「青红，青红，你还好吗？」
青红久久不应，就在宜生忍不住想走过去检查青红的情况时，她突然出声问道：「你千方百计私自藏钱，究竟是为了什么？」
宜生一愣，没有预料到青红第一句说的不是埋怨或哭诉，却问了这条看似无关要紧的问题。宜生隐隐感到话语下潜藏的暗涌。
宜生藏钱的事一直都没有瞒着青红，但青红也从没问原因，她也从没主动说出。多年相依为命的生活令相互之间有着深深的信任。
宜生不自觉地坐直，缓缓地说：「我希望能和你一起逃离这里，到别的地方开展新生活。」
青红的背脊一僵，整个身体不禁抖动，低低的，难以置信的笑声从瘦弱的身躯响出，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带有点歇斯底里的味道。过了好一会，青红那有些渗人的笑声才慢慢止息，她用还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宜生：「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放弃这个可笑的想法吗？」
宜生早有预料青红的反应，两人也曾就这个问题争论过无数遍。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青红，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想过背叛老头，但你想想这些年来他为我们做过什么？他只是坐在那里，不时以武力恐吓威胁我们，抢走我们辛苦找来的钱。」
「老头可是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啊！被人抛弃的时候，是他把我们拾回来，又保护我们不受其他偷儿或乞丐欺负。没有他，我们早就冻死饿死在路上了。」青红辩驳。
「那又怎样？他捡我们回来是为了培养敛财工具，根本就不顾我们的死活。这些年来，我们挣到的钱来还他的恩情绰绰有余了。」宜生冷清地说。
「救命之恩岂能以金钱衡量！再说，我们两个在这乱世中又能逃到那里？现下四国互相攻打，四处兵荒马乱，稍有不慎就是横尸荒野！」
宜生定定地看着青红，轻叹一声，沉默不语。
尽管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青红可谓是一手把无亲无故的他拉扯大，但俩人的观念却在本质上有着差天共地的分别。宜生无法改变青红的想法，就如同青红无法改变她的一样。
「你真的想一辈子困在这里，为老头做牛做马吗？」宜生轻轻地吐出这个问题。
青红猛得看向宜生，却看到自己养大的孩子在这一刻散发着清冷的气息。一双惑人心神的丹凤眼微微流露出期待和恐惧，令人心疼。不知不觉中，当年沉默偏激的小孩，已长成独立聪颖的青年。
当初，她刚失去父母和妹妹，只剩下自己孤零零地面对残酷的现实。老头把她捡回来，给她东西吃救她一命。后来，她见到宜生那双酷似妹妹的眼睛，就不顾一切地护着她，想要补偿那些没有机会给妹妹的爱。无论是面对土娃的挑衅或老头的惩罚，她们都互相扶持着走过来。
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但世俗观念如同沉重的枷锁，令她寸步难行。
自由，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想起老头捡她回来的一幕，土娃的死和因战事而日渐短缺的食物，青红硬起心肠，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宜生在她闭眼的一瞬间就明白了青红的选择。她苦涩一笑，尔后再也没有与青红交谈。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黑屋的门终于被打开，走进来的是对老头忠心耿耿的胖狗。胖狗一进来就对靠近门的宜生重重地踹去，踢中的地方正是下午被壮汉伤到的地方。饶是宜生忍耐力过人，这回他也不禁疼的倒吸一口气。
胖狗冷眼看着宜生，开口说道：「老头子要见你！」
青红有些担忧地看向宜生，而后者却仍然一副清风云淡的模样，放佛世间没有任何是能引起她的焦虑。
宜生慢慢地站起来，跟着胖狗走了。
胖狗把宜生引进老头专属的屋子里，似轻视又似怜悯地哼一声，转身走了。
宜生缓缓走进屋子里，只见老头躺在软榻上，一口一口地抽着味道刺鼻的烟丝。宜生低着头站在一旁，两手不安地交握。老头睨了宜生一眼，看到她畏畏缩缩的模样，嘴边勾出冷笑。
过了好一会，老头终于开口：「你在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应该十分清楚规矩。在这里，我叫你往西，你就得往西；叫你去偷，你就得去偷；叫你去死，你就得去死！」
宜生仿佛被老头狰狞凶恶的表情和语气给吓破胆，整个人恨不得缩成一团，不往地颤抖，半天都挤不出一句话来。
老头被宜生的神态给取悦了，他缓了缓，在充分享受着掌控他人的杀生大权的快感后，才再次开口：「我待你不薄，乖乖地把钱拿出来。我或许还可以给你个痛快！」
宜生抖得更厉害，一双丹凤眼盛满恐惧和无措。他哆嗦着双唇，结结巴巴地哀求道：「别……别……别杀我！我错了，我错了！我是……我是一时被屎糊了眼睛才会偷钱的。我……我这不是看着近来连小九，大黑他们都死了，这才想着留些钱应急用吗？您……打我吧！别杀我！您叫我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别杀我！」
老头眯了眯眼，露出计算的精芒，却一直不说话，只剩下宜生一脸鼻涕眼泪地哀求着。
若说唤宜生进来时，老头还有着待拿到了这小子藏起的钱后，就把他杀了的想法，可现在，老头的杀意却消失了大半，有时候软弱怕死的人比起精明大胆的人更容易控制。
而且，近来世道越来越乱，很多本藏在山头的土匪和流民，都开始在城镇出没。有些没眼力见的偷儿都栽了，没了几个得力帮手，老头有些心疼。反正看这小子懦弱的样子，留着也没啥坏处。
老头心中打好算盘，脸上却不显，他待宜生已经开始露出绝望的神情，才缓缓开口，轻蔑地说：「哼？就你？你能办什么忙？」
听到老头的话，宜生心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老头暂时应该不会要自己的命。他慌忙回答：「我……我可以带你到王员外的府内，我今天才偷了府里守卫的荷包，里面有进府的腰牌。听说王员外刚从江南进了一批货，也许……」
老头听罢，几只粗大的手指轻轻摩挲下巴，默不作声。他知道王员外进货的事儿，但一直苦无机会去探听一二。但从他聘请三家镖局押解来看，一定是好货色。
宜生一看这动作，便知她赌对了。
近来风声紧，收入大减，老头应该想铤而走险，试从平时不敢用的途径下手。毕竟，流民山匪一多，谁会怀疑常年在陵水县一直「安分守己」的小偷集团呢？
老头终于开口：「好！我不杀你，但像你这种白眼狼，不教训教训，就永远都不知谁是头儿。胖狗，给我打！」
听到老头的吩咐，胖狗迫不及待地走进来，不怀好意地盯着宜生，眼神中的凶狠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
宜生被吓得瑟瑟发抖，一股尿骚味就在两腿间弥漫出来。胖狗轻蔑地盯着宜生，一脚踢到宜生背脊，疼的宜生一脸眼泪，一脸鼻涕地抱着胖狗大腿紧紧不放，又不住求饶。
胖狗被宜生一把抱住大腿，难闻的尿骚味都粘到自己裤腿上，在重重殴打了几下后，终于受不了，厌恶地踹开宜生。
老头看着也差不多了，就示意胖狗停手，然后恶狠狠地警告：「要是被我再发现，九条命都不够你用！」
说完就转身走了。胖狗朝着仍瑟缩在地上的啐了一口，也跟着离开。
宜生心底狠狠松了口气，想来老头短时间内不会再动她了。但藏了多年，从一点一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盘缠就这样没了，终是令宜生十分心疼。
也许，王员外那里会是一次好机会。
宜生私自藏钱的风波，随着青红与宜生相继被放而慢慢平息。但其他小孩却再也不敢接近她们，生怕会牵连到自己。无形中，原本人缘不错的俩人，竟是被孤立排挤。
宜生敏锐地觉察到自己处境，尽管不甚在意，但面对这些她曾经伸出援手「伙伴」，宜生仍是抑制不住嘴角嘲讽的冷笑。
尤其在不清楚究竟是谁把自己私自藏钱的事泄露出来的情况下，宜生实在无法相信除青红外的任何人。
「唉……大家都是身不由己，你也别太在意。」青红在她身后说道。
呵！身不由己！那又是谁在他们闯祸后，替他们收拾烂摊子呢？那时候可没有人说我身不由己！如是想着，宜生却没有说出口。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何为道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