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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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外四处奔波，从最初的英国到美国，再到法国，甚至印度、缅甸、俄罗斯等等，最后在日本结束了我的“逃亡”生涯，游历了近大半个地球，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我以为我已经算一个十分相当以及非常见过世面的人了，不会被外界冲击而吓倒，可当看见公西家的新宅地时——彻底傻眼了……
印象中，以前的那地方已经不算小了，在这寸土寸金的皇泽市（架空的啦，姑且认作上海吧。）已经够让人眼红的了，可——现在的公西宅地，已经无法用面积来衡量，而是用时间——我根本看不见尽头，只是在进入公西家的私人住宅区后，开了N久的宅车才到达那栋已经无法称作房子的房子了——这整个儿一城堡嘛！
“小守——你老实跟我说哦——公西叔叔是不是受什么打击了？”
很认真地盯着小守的眼睛——“你说吧，我能承受得了。”
小守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然后刮刮我的鼻子，笑着说：“你是奇怪为什么一向不主张铺张浪费的爸爸会突然弄了这么大的地方来养空气吧。”
点头——没错啊，公西叔叔向来节俭，就连以前在这里读书的时候，自己和小守所读的学校也不是一般富家子弟读的贵族学校，而是平民家读的普通学校，吃穿不能讲究，还得按时出去打工“补贴家用”，与名牌服装无缘，除了工作应酬，绝不出入高消费的地方，剩饭剩菜是绝对要二次利用的，就连晚上怕黑不敢关灯也不准。
他到底怎么了？
百思不得其解，小守抓起我的手，放在掌心，道：“还不都是你这双手惹的祸。”
“我？”
他一副无奈像地说到：“还记得你离开后第七次给我写的信吗？想起来了吧——你在信里说爸爸抠门儿，只会赚钱不会花钱，把自己的身体糟蹋坏了倒得不偿失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因为在国外打工很辛苦，所以把我的牢骚全发泄到信里头去了，大肆宣扬我的“不会花钱就不会赚钱”论，大骂特骂公西叔叔抠门，说他这不好那不好，好像还提到过换栋宽敞点的居住地，广种绿地，调节调节空气，养养身子，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一系列的话。
他不会真因为这样就受刺激“痛改前非”了吧，等等——
“我写给你的信，他怎么会知道内容！！”
小守顾作神秘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每次你写信回来，爸爸都要先过目，表面上是看你有没有暴露行踪，实际上——”他微笑着注视着我，他的眼中，是久聚不散的温柔——“他真的很想你。”
公西叔叔……
“每次他拿给我的信都被反复看过很多遍，但又保存得很好，连一点被折过被划过的痕迹也没有……当初把你送走，让你在国外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我本来还不理解他的行为，但看见他这个样子——”
小守认认真真地凝视着我，温和地说到：“他真的很在乎你。”
眼睛有些湿湿的，脑海中浮现出公西叔叔那高大的身影，小心翼翼捧着我写的信，在那里反复阅读的情形——“他或许早就把我当作女儿了吧——阿姨呢？”
“妈妈虽然还没什么表现，但很多次我都看见她抚摩着信封上你写的字，坐在你的房间发呆，老半天也不出来。常常是呆呆地笑，可眨眼间又低头哭了起来……”
我已经听不下去了——长期以来，我没有见过我的父母，但对“家”这个概念却一点也不陌生，阿姨对我很好，一两岁的时候都是她寸步不离地照顾我，我晚上怕黑，她就抱着我，给我讲故事，给我唱歌，哄我睡觉；公西叔叔对人很严厉，对我的要求也很高，没少骂过我，但从来不舍得打我，教我这个教我那个。他知道我喜欢风雨，喜欢闯荡，讨厌安逸的生活，他懂我的心思，所以很小就开始训练我，让我总能自信地面对自己那不断膨胀的骄傲；小守——他从来都把我当作至宝，我要的东西他总是想方设法地弄来，公西叔叔骂我的时候总是把我护在怀里为我辩解，他不舍得我受到哪怕是一点点的伤害，这让我感到很幸福，但——有时也并不怎么喜欢，甚至于感到厌烦——我不是一个甘于被保护在襁褓中的小婴儿，我不想让别人为我挡去一切的苦难而让人生的航行一帆风顺。
没有风雨的人生，太可悲了。
感觉到这样的话题延续下去会让我哭，但我讨厌哭，那太懦弱，所以决定叉开话题。
“公西叔叔和阿姨对我这么好，小守会不会吃醋呢？我把你爸爸妈妈抢走了哦，以后他们就疼我这个女儿，不要你这个儿子了。”
他也不恼，笑着说：“对你好不一定把你当女儿啊，就好像……”
没说下去，他只是这样看着我，眼神中，我看见了危险的色彩。
不做女儿，让他的父母对我好，那就只有——他的妻子。
抬步向前走去，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以前的林嫂，她似乎已经认不出我来了，但没多久便兴奋地叫起来，老眼里闪动着泪花——
“太太，小姐，素素小姐回来了！”
她转身跑进屋里，忘了把我迎进去，只是一边跑一边叫，“太太，太太快出来啊，素素小姐回来了！”
换了鞋子进家门，却发现——我离开时穿的那双拖鞋，还安安静静地摆在鞋柜里，有些旧了，但很干净，一点灰尘也没有，旁边还放着一些不同年龄阶段的女孩子穿的拖鞋，干干净净的，似乎，从来没有穿过……
我的心，已经浸满了泪水——回家了，真的回家了！
阿姨从楼上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看着我，愣了愣，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良久才冲过来把我一把揽入怀中——
“我的素素啊，真的是我的素素……终于回来了，素素回来了……”
本来以为我能控制得了自己的情绪，回家不至于哭得太丢脸，但当看见阿姨头上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时，我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就像小时候受了委屈倒在她怀里寻求安慰一般，即便，这个怀抱如今显得是如此的瘦小，却温暖依旧。
大哭特哭一场之后，阿姨把我拉到客厅“翻来覆去”地看我，笑容一直挂在脸上，浸在心里。
“让阿姨好好看看——我家素素长大了，比阿姨还高了，瞧瞧我家素素，真漂亮……”
说着说着，她碰到了我的手——那因为四处打工谋生而结了一层薄茧的手，开始落泪。
“这些年素素在外面受委屈了……现在好了，回来了，回来就好。”
她的眼中含有泪水，但始终没有再掉下来，而是抚摩着我的手，问这问那，一直抚摩着我的手，似乎，这样能把这些茧抹去，把这些年所受的苦抹去。
公西叔叔还没有回来，说是公司有个不得了的大客户，所以得晚点回来。本来我只是想回来看看，但阿姨说什么也不让我走，不仅吩咐下人把那间和我以前房间一模一样，干净如初的房子再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还要亲自下厨给我做菜——这，就是阿姨，在我心中，“阿姨”这两个字远比“妈妈”来得更亲切，更温暖。
午饭很丰盛，大家也聊得很“丰盛”，但直到天黑了公西叔叔还没有回来。
晚饭后，似乎是有意要给我和小守留空间，阿姨让小守带着我在那大得吓人的庭院里围着人工湖走走。
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走走。
夜，很静，尤其是在这隔绝闹世喧嚣的地方，更是静得出奇。
这样和小守走在一起，我的脚步明显有些不自然——说实在，直到现在我都没办法面对他——当初，我离开，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甚至连林嫂都知道我要离开，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初见时，有萧楚延和赵纷霏在，不会太尴尬；回来的路上人声嘈杂，不会太尴尬；进到公西家的宅地，至少还有鸟鸣，至少还有太阳，至少还有我的唠叨，不会太尴尬，但——
这里，实在太静了，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在这里坐会儿吧。”
我点点头，只见小守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草地上，仰望夜空——清雅，高贵，如同精灵王子，集合了天地之间的灵气，凉凉的，暖暖的，柔柔的，衬着这清透的夜色，越发朦胧而美好。
不得不承认，小守，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不同于萧楚延那浓重的太阳气息，醇厚如酒，让人为之如痴如醉，意乱情迷。小守，恰恰能给人一种清醒的感觉，他纯粹，自然，美丽，却又那么真实，近在咫尺，触手可即，没有单独的事物能与他比拟，他就像这浸满月光，泛着水气的夜色。没有耀眼的光芒，但决不暗淡，让你能看清楚他细腻的轮廓，他的微笑，他的眼神，他的一举一动。
因为太美好，所以不忍心放过他的一举一动，所以，必须得清醒。
“你老盯着我看干嘛？”
突然回过神来，看见小守微笑着凝视着我，脸上有些发烫，别过脸去，也学着他的样子躺了下来。
良久，无语。
“小守。”
“嗯。”
有些睡意的回答——累了吗？
这种想法让我大胆起来，小声说到：
“对不起。”
静——
“其实——素素，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他听见了！我明明说得那么小声！
没觉察到我身体的微颤，他继续说到
“我不了解你的想法，又或许是了解了却不想支持你的想法，一味地用我的方式去保护你，但——也伤害了你。”
声音是如此的轻柔，抚过我的耳际，荡涤着我的心。
“这十年来——我有恨过你，恨你当初为什么非得离开，而且一去就是那么久。”
“小守，我……”
“可后来我慢慢发现，原来，你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或许，应该说是我没有离开过你，我的心，一直跟随着你。”
听着这些话有些不自在，虽然是电视里的肉麻对白，但经由他的声音润色，却显得是那么自然，那么真实，仿佛，是他的心自己在与你对话一般，没有半点虚假。
想叉开话题，左思右想还是我这十年来的异域生活比较有吸引力。
“小守，你知道吗，我在外面有看到很多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哦——嗯，那次在印度，没想到竟然能碰见许愿树诶，还记得我给你寄来的第五张照片吗？就是在哪里照的。”
他淡淡地笑着，如这一汪月色，细腻，精致，让人神往。
“我知道——你还在许愿树上系了很多个心愿——‘全家人平安’、‘找到好工作，多赚钱’、‘把挡在自己前面的对手打倒’……”
惊愕地看着他——“你知道？！你见过我了！”
他微笑着摇摇头，道：“如果我见到你，我怎么可能会控制得住自己不把你带回来。”
“那为什么……”
“那张照片。”
“不可能的！一张照片根本不可能告诉你位置，因为公西叔叔怕你看出什么来，让我每次寄照片来的时候都只能照自己，那里面根本没有背景，除了我什么也没有，你怎么……”
“你衣服的牌子，那次我翻来覆去看，翻了一大堆的资料终于发现那是印度独产的一个不知名的杂牌商标。”
思绪回溯，当初那件衣服，已经翻洗过无数次，那个商标也几乎全脱落了，只留下淡淡的影子，在全世界那么多的衣服商标中，他要翻查多久，才能认出那就是我穿的牌子？而且，即便大致地方能找到，根本无法确定准确地点啊！
“你是在疑惑我为什么知道你在那里出现过吧——还是照片，胶卷的材料，当时光线的强度以及显示的时间，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就能找到大致方位了。照片上你的头发里隐约能看见夹着黄色的小纸屑，到了那里，我就慢慢查与黄纸片有关的东西，四处打听有没有谁见过你这么个小姑娘，最后，在许愿树那里找到了一个曾看见过你的人。”
“那你怎么知道我许愿的内容——你该不会……”
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实在想象不出他当时那副模样。
“没错。”他很得意地笑笑，像个孩子似的，道，“因为好奇你会许什么愿，所以……白天有人看见，你也知道他们很信奉神明，所以不可能去找，只能晚上趁着夜色，打着手电筒一张一张地找，知道你很贪心，一张根本不能满足，所以在找到一张之后才会继续一张张寻找下去，直到把那棵树爬来爬去没有丝毫遗漏才完全找出来——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贪心诶，一个人竟然写这么多。”
我脸上有些发烫，但仍强撑着说：“哼，那你也没全说真话啊，我是有写很多，但你也没有全找完，你刚才差不多都说完了，却还有一个心愿没看见。”
那张“字条”很隐蔽，因为我是直接写在叶子上的。
“你是说——这个？”
他递过来一个盒子——“打开看看。”
神神秘秘的，打开一看，绿色的东西——不会吧，真的是……
精致古朴的水晶吊坠，绿色的叶子经过加工，被包裹在了泛着绿光的水晶里，保存得很好，连那绿色也如初生般鲜亮，叶子上面，笔法稚嫩地写着七个字——“小守永远是我的”。
思绪被抽空了一般，我连害羞都忘了——他怎么，怎么会注意到这片毫不起眼的叶子？当初我明明找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地方写了这几个字，为什么，为什么……
“这十年来，我很多次都与你擦肩而过，往往是你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进来——我发现了一个找你的方法，就是你写信用的墨水和纸张，每次一收到你的来信，我都会去寻找，每次，我几乎快要触碰到你的时候……你却，总是快了一步，只是快了一步，却，怎么也找不到。”
他说话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事情——难以想象他在无数次地努力，却换来的是无数次的错过之后，他的心情……
这样平静的音调，这样平静的面容——是因为我回来了，你不在意了吗？还是，因为痛得习惯了，所以，麻木了……
他仍然在叙述着一些事情，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在外面受了很多委屈，我以为没有人会知道，可，他竟然能列举出这么多的事情，听见别人诉说，记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回念，反反复复地去体味。我许了这么多的心愿，连我自己都快忘记了，可他却能一一背出来，如数家珍，没有，丝毫遗漏——小守，为什么，为什么！
他仍然在那里说着，每说一句话，一个字，我的心，就被划上一道口子——小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样，真的不知道，我以为只是十年，安安静静等我十年，我回来了，大家又回到以前的生活，快快乐乐在一起，什么也不会改变，除了我的成长，什么也不会改变，就像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一样。
“小守，你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泪水已经无法控制地流了出来，我使劲捂着自己的耳朵——讨厌哭泣的自己，讨厌这样不受控制的自己，讨厌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不能向我预想中的发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小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仍然在说，我知道这是因为积存了十年，压抑了十年，想要宣泄，他也无法再控制自己了，而我……
轻轻地吻上他的唇，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他的脸上，流进我的嘴里，咸咸的，涩涩的。他的身体僵直了一刹那，像是刚回过神来，伸手抱住我，调转方向把我压在他身体下面，由轻柔到狂野地掠夺，侵入的舌若猛兽般搜寻自己的猎物，霸道地不容拒绝地与之纠缠，久久，不肯停息。
在这清明的夜色之下，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这个吻，绵长似跨越了半个世纪，这个吻，等待了十年，整整三千六百五十多个日日夜夜。
确信已经达到极限之后，他恋恋不舍地离开我已绯红的唇，深情凝望着喘着粗气的我，良久，低下头轻柔地吻着我的面颊、脖颈，以及，我那几乎快停止跳动的心。
柔情绵绵的，听见他说：
“素素，嫁给我好吗。”
嫁给他……
伸手拒绝了他的亲吻，双手支地地压在我身体上，把我的视线禁锢在那狭小的空间——让我的世界，只有你一个人吗？这就是你想要的？
伸手抚摩着他的脸，淡淡地笑，道：“小守——知道吗？今后，我或许会和什么人同居，但，绝对不会结婚，婚姻就意味着家庭，家庭就意味着束缚，我不喜欢被束缚。”
他的眼中，有一种名为希望的光渐渐暗淡下去，别过脸去不看他的眼睛，我怕我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答应他，这样，我一定会后悔，我知道我会后悔。
“我喜欢自由自在地飞，在那没有束缚的天空翱翔，搏击风雨，傲视滔天巨浪，我喜欢俯仰江山的感觉，我不可能——不可能结婚，我不适合结婚。”
他没再多说什么，眼中重新出现了平日里的温柔之色，低头在我耳边轻轻吐出两句话，带着温热的气息，让我的心，彻底沦陷了。
他继续吻着我，一开始还会有拒绝，因为——我拒绝了他的求婚。但渐渐的，也开始配合，最后肆无忌惮地和他纠缠。
“我会等你，等你累了，飞不动了，就把你关进我的世界。”
“那个愿望，不要交给许愿树，我来帮你完成——公西守，永远是你的。”
这一夜，浸满了月。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隐约记得在湖边睡着了——小守抱我回来的吗？难怪没有醒来。
公西叔叔已经回来了，但小守似乎已经离开，阿姨也不在——糟了，那件事被公西叔叔知道了！
“叔叔早啊，呵呵……”
表情僵硬地和他打了个招呼——说实在，我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公西叔叔，见了他就跟猫见了狗一样（之所以不说老鼠见了猫，是为了避免Tom和Jerry两对活宝的特例。），大气都不敢出。
“昨天回来的？”
“是啊”
赔笑赔到脸抽筋，他点着一支雪茄，坐在客厅，而我，居高临下地站在二楼，但——总觉得他是如此的高大，而我是如此的渺小，仿佛他只要一用力就可以把我撵得粉碎一般。
静——
他不说话不动，我也不敢说话不敢动，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他已经把能救我的人支走了，现在，我死定了！
“跟我去书房。”
低着头跟在他后面，大气不敢出一下，脑子里搜索着能够使用的招数，可——好像都不起作用诶~~~~~
谁来救救我！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