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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流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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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驻
BY:皎杰
[一]
灵芸独自走在放学路上,背着一个足足有三公斤的书包,手里还不忘拿本书边走边看,偶尔伸手推推因埋着头而慢慢滑落的眼镜,身边是打闹的小学生,欢快地你追我赶与她这个高三考生形成鲜明对比。夕阳把影子拉得好长,散发的光芒毫不吝啬地将整个城市染成橘黄。
突然,灵芸感觉被人从后面撞了上来,还没反应过来就本能地向前迈了一步想稳住身子,谁料,脚的落地处是一个没有盖铁盖的下水道。
天。
灵芸有种腾空的感觉,然后下坠。她惊慌地闭上眼睛,心想这次该向学校请假了。
十几秒后灵芸发现并没有预想中的的疼痛,而且脚下还软软的,热热的,奇怪,这下水道里放地毯了不成?现在政府对市民的态度还真好啊,不放下水道盖,反而在下水道里放地毯了。夷夷,不对,地毯怎么在动。
灵芸缓缓地睁开眼,对上的是一双盛怒的眼睛,忽略掉后抬头望望,伸手想推推眼镜,鼻梁上却空空的。
高度近视使灵芸看不清四周,但能感觉出是置身于雕梁画栋,粉装玉砌之中,俨然几百年前的大皇宫殿般奢华,连这张床,都足足有2米半那么宽,离床不远处的地上是掉落的书包和刚才背到一半的《中国古代史》,还有眼镜。
奇怪。
揉揉有些凌乱的头发,从那双有着吓人眼睛的人身上爬起来,再埋头看看自己的裙子,干干净净,完全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糟糕,看吧,肯定是造梦了。
灵芸索性又爬上床,越过床上那人,向更里面爬去,然后拉拉被子睡觉,完全无视那双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双眼睛还满漂亮的,闪亮中透着光芒,像深不见底的潭水。
在刚躺下不到十秒,灵芸就听见这间屋子的门被打开,一群人在嘈杂,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直到一个好听的声音说退下,四周重归于安静。
灵芸也索性再拉拉被子,继续会她的周公。
不料这次是刚闭上眼,她的手就被人粗暴地拉起,整个身子从被子里腾空而起,热量在空气中流失。
灵芸非常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你是谁?”拉住灵芸手的人开口问道,声音和刚才喝退一群人的声音一样好听,只是这次换了警惕和质问的语气。
灵芸小小打了个呵欠,用另一只手揉揉有些泪光的眼,看了眼前的人一眼,平心而论,眼前这个人还真漂亮,面如冠玉不说,皮肤白皙水润,垂下的长发竟然比女生的还滑亮。
好在灵芸是不怎么在意外表的人,看到眼前的这足以称为尤物的人,只是轻轻感叹下,然后说,“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但请放开,我睡一下。”说罢她再次打了个呵欠。都说中国教育制度残害青少年,果然不假,灵芸上高三来就没一天睡过六小时以上。
不过对方对于灵芸的态度极为不满,马上开始了在灵芸耳里听起来是噼里啪啦唐僧式的碎碎念,除了几句能偶尔明白外,其他的完全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国家的鸟语。
终于在对方长达3分钟的念叨后,灵芸重新睁开眼睛,“你是山里出来的?”他不会说白话文吗?
谁料随口的一句话,灵芸就在对方几乎要爆发的状态下,一字一句听到了“大明皇朝第十三代皇帝,万历皇帝”几个字。
这山里出来的人,还玩现下最流行的COSPLAY?
不想理会他,灵芸甩甩被拉住的手,眉头微皱,你玩我睡觉都不行吗?
僵持不下时大门外传来了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皇帝,该学习了。”灵芸才被自称为万历皇帝的人松开手,瞪了几眼,留下一句“这里等朕”,便起身,整理着装。
灵芸微眯着眼睛,蒙胧中看到对方穿起一身黄色的长袍,突然想起自己眼镜还在地上,慌忙要找寻,却听见嘎吱一声,万历皇帝抬脚要去学习的第一步,落下的位置是眼镜的正上方。
祸不单行往往就是这样。
灵芸拉拉被子,睡吧睡吧,睡醒了就在医院,在空荡荡的家里住几天,然后去上学。
等灵芸睡醒时,已是中午,阳光倔强地穿越镂花窗,桂影婆娑。
起身,整理制服,下床,把被踩得支离破碎的眼镜拾起,四处寻找垃圾桶,未果,然后就放在了离床不远处的桌子上,再把掉落的《中国古代史》放进书包里。
“现在可以告诉朕你是谁了吧。”灵芸听到了睡前那个好听的声音,忙向四周望望,没人,跃过一道门后再望望,发现他坐在不远处的桌子旁,没了眼镜的灵芸也能从那模糊的轮廓看出对方坐姿真的很优雅。
“灵芸。”
谁料话音刚落,对方笑出声来,“怎么起个曹丕宠妃的名字?”
灵芸耸耸肩,名字的事情,关她什么事,难道她刚生下来的时候能拿着姓名簿在上面指点要什么名字吗?
“那你的目的是?”声音没变,但调子在转,带着些微危险的气息。
灵芸向四周望望,前言不搭后语,“我想回家。”
[二]
万历八年,公元1580年。万历皇帝身边常常跟着位女子,不是妃子,也不是宫女,穿着很普通,一头黑亮的长发从未束起,只是披撒在肩上,头常常低下,看走动时引起长裙的起伏变化。
宫里的人称她为“先知”,而她不是别人,正是半个月前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的灵芸。
其实灵芸自己也很奇怪,怎么突然多了这样一个称呼。记得当时万历拿了她的书,翻了几页后问她这是什么纸,灵芸白了万历一眼,他自己说了是纸还问做什么。万历说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的纸,而且第一次看到上面有写这么奇怪的字,不是毛笔写的,也不是活字印刷印的,看着是中文,但是他大部分不认识,灵芸再次白万历一眼,拿过书来放书包里。然后万历又问她的服装,问她的书包,等等。灵芸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谁料没多一会儿就被冠上“先知”这个名称了。
灵芸的寝宫设置在乾清宫不远处,所以万历每天早朝回来会看到她坐在庭院内看书。万历这半个月的一大爱好就是要放着皇后不管而总往灵芸那里跑。灵芸在半个月内由最初的交流不顺畅而变为现在的对话流利,还真得感谢这个来回跑着勤快的皇帝。灵芸不知道会在这个看似应该是五百年前的大明皇宫里呆多久,但是书还是得背,来得突然很大程度上会意味着回去也很突然。
四月的阳光灿烂却不灼人,带着融融暖意,在大地上随意铺撒开来。
亭台楼榭,小桥流水,世间的胜景,都集中在了这一处。
灵芸背靠着参天古树,头微偏,半眯着眼,没有眼镜的这半个月来,她已经习惯了蒙胧,本来这一切就是如此的不真切,看清楚了又如何?
不过这午日的阳光真的很醉人,灵芸小小打了个呵欠。睡睡也无妨,今天书已经看了这么多了。
灵芸醒来时日已西沉,四周褪去了金黄被染上了橙色,风摇曳着柳枝,偏偏而舞,勾勒春独特的形状。
伸手想要锤锤已经酥麻了的肩和背,才发现身上多了一件长袍,金黄色,王者的颜色。灵芸皱眉,这不是摆明了要她去谢谢他吗?
吃过晚饭,没有看见他,灵芸索性把衣服拿去自己的房间。
晚上没有灯,只有蜡烛跳跃的光芒,灵芸不会再折磨她的眼睛,更多的时候灵芸是对着烛光发呆,想些事情,想些以前。
灵芸的家境其实很不错,父母都是企业家,她很幸运地拥有很多人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东西,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很幸福。灵芸很淡然,她看待一切都淡到你几乎要认为她没有会在乎的事。就连灵芸自己也不知道这份淡然何时来的,何时又在她这里根深蒂固。
夜风从未关的窗子处溢进来,凉凉的,灵芸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没有表,灵芸不知道时间,不过看样子,她应该已经呆了很久。
来这里以后,灵芸越发喜欢发呆,而且时间越来越长,其间有想什么,她不知道。
随手拿起搭在檀木椅上的长袍,灵芸向不远处的乾清宫走去。
月高高地挂在天穹上,撒下淡淡的银光,和阳光相比柔和清爽了几分,几颗星散在周围,俏皮地若隐若现。夜风吹在丝缎做成的衣服上,浸下去,凉凉的。
不知不觉间,这条通向乾清宫的道路两旁的树木,已经绿得这样铺天盖地了。
突然,灵芸感觉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连人带衣拉进了树丛里。
没有预想中的叫声,只听见一个有些不满的声音,“真是,这样都吓不到你。”
起身,灵芸拍拍身上的尘土,将手上的长袍递给眼前的人,“谢谢。”
“啊,这样就完了?”那人坐在地上,一脸地不情愿,“朕第一次做这样的好事。”
灵芸看向他,微明的月光掩盖着他的表情。
“至少要陪朕一晚上,先知。”万历拉住灵芸的长袖不放。
灵芸秀眉微蹙,这种玩笑她早已有了免疫力,想转身离开,不料袖子被坐在地上的人拉住。真不知道古代人怎么想的,把袖子做这么长,一不方便二浪费布料,三它又没美观多少。
“先知默认了?”万历露出一付得逞的笑容。
灵芸没有理他,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拉拉被拽住的袖子。没有成功。
“既然先知不同意,那朕换个条件。”
停止了拉袖子,灵芸看向坐在地上的他,轮廓虽模糊却能感觉出他笑得灿烂。
“灵芸你叫朕的名字。”
灵芸奇怪地看他一眼,没记错的话,万历皇帝是叫:“朱翊钧?”
“恩。”万历皇帝笑了,笑得灿烂。
袖子被缓缓松开,然后垂下,夜风在上面跳跃,拉扯为独特的形状。
“灵芸。”在灵芸即将阖上门时,不远处传来了万历的声音。灵芸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看向风中的万历。风把他的长袍卷得好高好高,就像龙升天的情景。
“灵芸,朕很想看见你的笑容。”
灵芸,朕很想看见你的笑容。
笑容?灵芸关好门,自己好像真的很久没有笑过了。
[三]
端午佳节将至,京城处处悬挂菖蒲艾草,好不热闹。
皇宫里也洋溢着欢乐的气氛,这些天宫女们在闲暇时候做做香囊,给日日的沉闷添了几分生气。
灵芸看着她们,这是团圆的日子,但在自己的记忆中,很少同时看到爸爸与妈妈。
灵芸发现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万历皇帝,细想后觉得总看见才是不正常。以前她绝对不会在意,但是,在归还龙袍的那夜后,看不到万历时她竟会觉得有那么点点的失落。
连父母甚至自己也没注意过的事情,他注意到了。
捧着这书,很久没有翻页。轻叹口气,灵芸放下书,向镂花窗走去。窗外的月依旧孤冷清高,明天就是端午节。
灵芸看着亘古如一的夜,不自觉地,在墨黑的天穹上勾勒着他的笑脸,在发现这一举动后立即甩甩头。
这究竟是怎么了。
草丛发出细碎的声音,渐渐向灵芸所在的窗户靠近,初夏的蝉声将它覆盖得严实。也就在一刹那,一张精美绝伦的脸呈放大状展现在灵芸面前。
灵芸吓得被后退了几步。
从对方那里传声声笑语,“今天朕总算看到了你不一样的表情,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被朕吓到。”
关窗,动作干净利落。
“喂,先知,这样对待朕是会被杀头的。”
拉被子,睡觉。
“先知,开窗嘛,朕特地给你送来了粽子。”窗外的人不依不饶,并不时用手敲打窗子,纯粹一噪音源。
无奈,灵芸只得起身,开窗,看着大明皇帝从窗户翻进来,再指指手上的粽子。
“端午节是明天。”灵芸耳背微微泛起红潮,她从没奢望过有人会在节日前注意到她,尤其是日理万机的他。
“明天朕有事,所以今天送你。”万历笑着,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灵芸屋里,将手上的粽子放在桌子上。灵芸的寝宫晚上没有侍女,这也是灵芸要求的。
“明天朕要去郑卿府上。”
灵芸的身子微怔一下,头偏向窗外。
“郑卿只是请朕去看赛龙舟,朕不会看上他家小姐的。”万历笑着说道,然后被瞪了一眼。
“皇上请早点休息吧。”不知道怎么的,灵芸不想继续这类话题。
“那好。”万历起身,“先知也早点休息。”
灵芸点点头,并上前帮万历开门。
万历轻踏出门,就在灵芸准备关上门的瞬间,万历突然转过身,两人的距离不到二十厘米,灵芸这次看清楚了万历的笑容,那是足以令天下少女为之沉沦的笑容,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头偏向屋内,长发覆盖住由耳背蔓延到粉嫩脸上的红潮。
“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万历耸耸肩,高兴地离开了。
灵芸这夜很晚才睡着。
[四]
第二日灵芸还是习惯性地坐在参天古树下,手里拿着高三复习资料,很意外地看见万历没有去郑卿府上而在御花园里游走。
想起昨晚的临走时的情景,灵芸脸又一次泛红,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万历。
万历见灵芸注意到自己,笑着跑过来,与灵芸并坐在树下。
初夏的风,拂起灵芸的长发,偶尔落在万历的脸上,痒痒的。
“你不问朕今天怎么不去郑卿府上吗?”
灵芸摇头。
“那你猜猜。”
灵芸埋头继续看她的书,她不想和这个皇帝绕圈子,指不定一会又是给她带来突如其来的惊吓和莫名的心悸。
灵芸把书拿得很近,几乎遮盖了她的脸。
“知道朕为什么叫你‘先知’吗?”
一句话使灵芸放下书看向万历了,她真的很想知道万历为什么没有把她当作刺客处死而将她奉为“先知”留在身边。
“那你先猜朕今天为什么没去郑卿府上。”万历笑道,距离很近。
“张……先生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灵芸开始不叫万历老师张居正的名字而改叫张先生。也许是入乡随俗,跟着万历叫着叫着就变了,又也许是张居正给灵芸的印象太深刻了。初次遇见万历时请万历学习的人正是张居正,雄浑有力的声音让灵芸心生几分敬意。见到张居正是在文华殿,他眉目轩朗,素面长须,说话注意修饰,一开口就能揭出事情的要害,言辞简短准确,使人无可置疑。张居正真的很适合先生这个词语。
“所以朕才认为你是‘先知’。”万历又笑了,是赞赏的笑。
灵芸别开头不去看万历的笑容,“这个想想也会知道。”
“张先生是大明王朝的宰相,所以他的责任无时无刻不在,而朕,也要向他学习。”万历说着,深邃的眼眸里泛着敬佩的光芒,灵芸看到了明治天下的决心和抱负。
低下头,灵芸不再去看万历,心底泛起的,竟是淡淡的心酸,这样一个心怀大志的皇帝,竟然会是颠覆大明王朝的罪魁祸首。历史,它究竟在造就什么,它究竟要造就什么?
“我刚从张先生那里回来,他现在正在与其他官员一起重绘鱼鳞图册,清丈了全国的土地,张先生说这样就能准确地掌握全国的额田,增加财政收入。”万历将头靠在树干上,望着天,眼里透露的,是这天与地都是他朱姓家族的。
“张先生不久后会颁布‘一条鞭法’,那样会更加促进经济的发展。”灵芸还是看着手中的书,说道。
四周突然很安静,冗长了许久。
灵芸抬起头,对上的是万历喜悦的眼神,那是如获至宝的表情。万历突然双手握住灵芸的双臂,“知道朕为什么叫你‘先知’吗?因为朕知道有一天你会说出属于未来的话语。”
“痛……”灵芸眉头微皱,小声说道。
万历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松开手,以一只手撑在腿上,看着对面的人。其实灵芸算不上花容月貌,但却总在其点点的动作中透露出与众不同的气质,就像春日里的阳光,不强烈,却沁人心脾,直暖人心。
万历没有说出,第一次看到灵芸时,睡梦中她轻轻呼唤着“妈妈”,像极了曾经的他,那个渴望被爱的孩子。九岁独坐龙椅,脚下是山河社稷。那种坐在顶端的孤独感,是那么深刻地侵蚀着万历幼小的心灵。周围的情感也不再真切,母亲脸上少了贯有的笑容,张先生更多的是严厉的指教,其他人看他时眼里流露的只是献媚。皇宫那么大,他永远只是孤身一人。
灵芸也抬头看着这位年轻的帝王,抑制住心里在逐渐上升的情感。这位帝王他散发着使人臣服的王者气息,器宇轩昂,随时担忧的是自己国家的百姓,心纯净得不像是深宫长大的孩子。灵芸觉得他记忆里最多的,是这位帝王的笑。只是……
“皇上……”
“什么?”万历很兴奋,这是灵芸第一次主动叫他,虽然他更想听见灵芸称呼他的名字。
“请一定要勤于政务。”
万历一愣,马上笑逐颜开,“灵芸放心,只要有张先生,有你在,这个天下会永远繁盛太平下去。”
灵芸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万历,看着他,仿佛要将这笑容刻在灵魂深处般。
风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在地上摇曳出斑驳的影像。
灵芸把头望得老高老高,想要看穿树叶遮挡外的天空般执着。
很久以后一个丫环上前欠了欠身,说:“皇帝陛下,张先生请你过去一下。”
万历点点头,撤退了丫环,又小坐了几分钟,然后起身。
向前走了几步,万历转过身来,流金般的日光下有什么东西在他手上闪耀,又以一个完美的弧度,向灵芸这边飞来。
灵芸连忙伸手接住,清凉润泽的触感让灵芸为之一怔。
一个极为罕见的通体洁白的玉佩,一龙一凤分立两边盘旋而上,在阳光下灿亮夺目,镂空的中间是以红线编织成同心状的结。
灵芸不解地看向万历,这么贵重的物品,不应该给她。
万历没有收回的意思,只是说:“灵芸,朕不知道你以前遇到过什么让你失去了笑容,不过请记住,世界不是只有一种颜色,它就像春天一样,万紫千红。因为,这是朕大明王朝统治下的太平盛世。”
阳光直直地射下来,将万历笼罩得如此不真实,灵芸能看到万历站得挺直,看不清的嘴角一定是噙着淡淡的笑,那足以包容天下的笑容,那已经让她沉沦了的笑容。只是轮廓在慢慢变淡,变淡,最后终于融合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之中。
灵芸一直认为,只要学习学好了,回家后会得到父母赞赏的笑容,以及像她所看到的其他家长一样,摸摸她的头,对她说做得好。
但是每次回家,家里总是空荡荡的,只有管家和下人恭敬地说“小姐你回来了”。
[五]
“灵芸!灵芸!你终于醒了!!!”睁开眼,灵芸看到的是大片的雪白,以及母亲惊喜的神情和父亲担忧的眼眸。
这里是……医院?
“灵芸,你昏睡了两天,爸爸妈妈一接到消息就立即从纽约赶回来了,你没事吧,让妈妈看看,要是不舒服,妈妈去学校帮你请假……”
灵芸轻轻地摇头,望向窗外,手不经意地动了动,碰触到的凉凉的感觉传遍了灵芸的全身。
“灵芸,朕不知道你以前遇到过什么让你失去了笑容,不过请记住,世界不是只有一种颜色,它就像春天一样,万紫千红。因为,这是朕大明王朝统治下的太平盛世。”
自己真的已经过了向父母撒娇任性的年龄了,父母的辛劳和工作的不得已,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一味地钻着牛角尖……
回过头,嘴角极其自然地溢出了暌违已久的微笑,多少年了灵芸不记得,只知道原来她自己并没有忘记如何微笑。
“爸爸,妈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紧紧握住雕刻着精美图案的白色玉佩,涌出的泪滴落在了医院的白色枕套上。
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多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