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福传》澹容

55、第 55 章

　　那对紫玉佩尚未退还，登华宫又遣人送来两盆珊瑚宝石福寿绵长盆景。
　　流光溢彩，光华夺目，价值连城。
　　如此契而不舍之人我还从未见过，正巧烛烈下朝霸占了我的罗汉床，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我想着内廷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瞒不过烛烈，心一横，索性将湄妃之前送紫玉比目鱼佩的事情也一并告知了他。
　　“西海的红珊瑚与紫玉都不易得，既然她送来了阿九收下便是。对了，西域护军都尉半月前传了消息，东果公主病逝了。”烛烈睁开眼看了看那两盆璀璨生辉的珊瑚宝石盆景，仿佛打量两盆普通的盆景，淡淡说完复又阖眼养神。
　　东果公主？雍宁二年和亲东胡首领舒格的锦王长女纨王主？当年年方双九的东果王主和亲东胡，没想到二十三岁上青春正好便生生病逝了。
　　我蓦然明白过来，低呼了一声。
　　大靖与东胡联姻势在必行，锦王现存最小的绮王主去年便随着大靖使节团去了大宛，眼下宗室里再也没有合适的待嫁贵女。湄妃担心和亲人选会落在六帝姬韫馨的头上，故而才不惜血本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奉上重礼。
　　虽然我还不明白湄妃为何对我如此有把握，而等我反应过来不由得啼笑皆非。
　　大靖天子最重视颜面，皇女可以远嫁但绝不会和亲。当初成训长公主下嫁北狄汗王萨仁图亚，可北狄居住的伊尔哈大草原仍然是属于大靖幽州、岐州、豫州三个州府的领土。北狄部族只能为臣，而成训长公主必须为主。
　　湄妃未免过于杞人忧天了。
　　“哥哥既然无意，为何不宽解一下湄妃？”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六帝姬之事根本用不着我出面，我这回连顺水人情都算不上，又何必强留着不属于我的东西。
　　“阿九倒是敢把东西退回去，可你觉得她敢收？”烛烈洒然一笑，揉了揉我的发顶，闲闲道：“你越解释她越不踏实，反倒不如理直气壮地收下，也算对得起韶氏此番筹谋。”
　　烛烈的语气大有调侃之意，对湄妃私底下的小动作并不看在眼里。
　　我不免好奇了起来：“除了我的侄女儿，如今宗室成年的贵女不是成家就已经有了婚约了。哥哥心中可是有了合适的和亲人选？”
　　烛烈不置可否，道：“韶氏这两份礼送得倒聪明。阿九放心罢，是谁也轮不到韫馨，人选迟早会有的。”
　　烛烈既如此说，我便没有再往下深究的念头了。
　　湄妃虽然举止有些失格，可她的慈母之心却不会比当初送韫欢入云阳宫的滢妃少。在湄妃看来，和亲东胡的人选一日不定，韫馨便一日不得安宁。我知晓韫馨不会入选，可也不能将烛烈的许诺擅自外传。我若继续按兵不动，指不定湄妃还要送多少宝贝到蓬莱殿。
　　宗室贵女，贵重的可不仅仅是她们的身份。每一家王府都视姬君如同瑰宝，精心教养认真呵护，是用以家族联姻巩固权势最有利的砝码。
　　父皇那一辈的老亲王府上的姬君早已相夫教子，为人妻为人母。烛烈这一辈的年轻亲王们又成婚得晚，就算有姬君也多在襁褓之内，指婚都不到年龄，更不用提即刻和亲了。
　　唉，这种看似风光无限却悲惨至极的和亲人选，也不知道最终花落谁家。宗室亲王均不是等闲之辈，想让他们割舍自己的王主郡主去东胡和亲，恐怕比登天还难。
　　京城里的王主郡主太少了，若锦王的姬妾当初多生几位王主岂非皆大欢喜？王主、郡主……唔，能够称之为宗亲贵女的，可不仅仅是亲王之女！
　　我把玩着细腻润泽的紫玉佩，心里忽然有了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

　　“玉林侯翁主？哦……最近有过数面之缘，明秀夭丽，灵颜姝莹，据传颇似当年宠冠六宫的燕德夫人之貌。”
　　已经数年不曾在京城露面的福王世子延湛再次出现在朝廷之上。
　　上任福王纯禄英年早逝，偌大的亲王府邸只留下王妃云氏独自守寡，将尚在襁褓里的世子延湛抚养成人。福王纯禄与王妃伉俪情深，府里只有一位王妃，因此子嗣艰难，待纯禄猝然过世时，竟然只有延湛一个独子。
　　皇室里的子嗣夭折率要比民间高得多，当年的惠帝担忧延湛成长不易，只册立其为福王世子，一直没有提承袭爵位之事。
　　而延湛与福王纯禄一样暗中掌管棠棣馆，常年在江湖行走，视俗世间的富贵荣华为过眼烟云，并不在意袭爵之事。
　　其母福王妃云氏早年丧夫，溺爱延湛胜过自身性命。兼之体弱多病，比跌宕不羁的延湛思虑得更为周全，故而连续上书恳请雍宁帝，恩准已经弱冠的延湛承袭福王爵位。
　　大靖亲王爵位可世袭三代不变。福王原是宣帝第四子，他的嫡长子继承爵位乃是顺理成章之事，只不过时间早晚而已。
　　雍宁帝顺水推舟答应了，于是福王世子延湛匆忙回京，举行亲王册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