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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时间不等父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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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煎熬的不过等待。高考后,黑色的等待。等待成绩,等待录取通知书,等待中的煎熬,充分体现了“黑色七月”的含义。
我不知道往年听说过的因高考自杀的案例中,那些考生都经历过怎样的心灵煎熬,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是承受不住自身压力,还是承受不住来自外界的压力。但我觉得,抗过去,活下来,对我而言已经算是奇迹。
高考结束后,我回到家,就被父亲当头一棒“你还有脸回来?”我懵了。我怎么就没脸回家呢?迎接我的不应该是细微的小心翼翼的关切?“你考得怎么样?”“吃饭了吗?要不要先去休息?”“回来就好,考的怎样暂时不要去想。”我心中模拟过很多答案来回答这些关切,唯有父亲的问句让我无法回答。
我觉得,这不是我能回答的问题了。高考难道这么丢人吗?我的脸都给丢尽了,都没脸回家了吗?父亲的冷面我看够了,我不打算回答他,我拎着行李回到自己房间,他的关怀我指望不上,我只能自己心疼自己。
仿佛一下子时间回到了哥哥高考的那三年,家里的空院子里只剩我自己,死寂一般的没有生气。空寂的院子,唯有草长。曾经这个院落里的四个孩子,出嫁的出嫁,上班的上班,唯有我如困牢笼,咀嚼着我苦涩的青春。
累,累死了。昏昏沉沉的睡了很久,还是觉得无比的累。我站在发呆,坐着发呆,对着父亲的冷脸发呆。他说什么我都选择听不见,不过就是“你怎么还不去死?”“你这样的学生也配参加高考。”“你能考几分?”
感觉高二那年冬天的阴冷又把我包围了,大夏天的我必须抱着被子才能入睡。死?如果我的死能让别人期待,那么我是不会让别人如意的,我的父亲应该更知道我比别人叛逆。他这些话从我耳边刮过,把我的神经抽的滴血,可我依旧做到面不改色,冷冷的看着他,看他是否还能用更恶毒一些的语言来抽打他的小女儿。
我曾经以为他很爱我,宠我。现在看来,我不如哥哥的地方多了,至少他高考的时候,父亲是充满希望的等待,而非每日诅咒最坏的结果。我冷冷的,冷冷的等待时间给予我抉择,看命运将是毁灭我,还是拯救我。
从小到大,从没打我一手指的父亲,我看着他,心中冷的如数九寒天冰凌封门,我的心门被封闭了。还有什么比来自一个父亲的诅咒,更让当女儿的伤心的呢?
我木然的过着日子,不分昼夜。我几乎白天清醒的时候不多,夜晚却因为噩梦睡不着。几种梦境循环往复。
一种据说是凶,梦到自己的牙齿全部被自己咬碎,吐出一口的碎牙。我觉得这是老天对我的预示,我的未来或许就要结束了。
高二的大年初一早上,刚吃过水饺,我把手里的碗放到餐桌上,那只碗自己一破两半。没有任何重力摔打,那碗原本没有一丝裂痕,它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破了。当时我姐和我妈就说,“唉!一看明年就考不上大学,饭碗都破了。”
这种暗示,尤其是春节期间,都追求好运气好兆头时,家里的灯只要是我开,必会被我弄坏开关,爆灯好几次了。每次弄坏一灯,家人都会在黑暗里叹息我的前途一片黑暗。一连串的预兆,都在指向我高考落榜。
一种据说是吉,梦到自己被杀死在自己的睡床上,凶手面目清晰,匕首滴着血。我瞪着床上的尸体,与拿着匕首的哥哥,梦境真实的,我能感觉到身体的痛,我又是旁观者。周公解梦说,这是大吉。
一种梦境又是特别难受的。我很讨厌那种失控的感觉。梦里,我如鬼魂一样轻飘失重,会被一股莫名的风推出窗去,被吹向高空,被挂在树梢。不能自主,风一会又把我旋起来,推向更高的高空,挂在更高的树梢。
我如纸片一样随风,树梢上可以看到很多莫名其妙的场景:有人在哭,有人在喊叫,有人甚至发现了高高树梢是悬挂的我。他们惊恐追逐,等他们快追到我的时候,我又被风吹向更高更远的树梢。或许,那是我的灵魂在夜空中四处逃避。
风撕扯自己时,呼啦啦带来莫名的恐惧,把我推向高空时,会有溺水窒息的感觉。浑身无力又恐惧,怕来一阵风,自己又不知会飞向哪里。时时有水没头顶无法呼吸的感觉。有时感觉自己已经醒了,却怎么也动弹不得。无力的挣扎,无声的呐喊,很想有人此时能拯救自己,从梦境中醒来。
我不知道自己的梦境,是给我什么样的预警,我害怕梦里的虚无,我害怕那种身不由己的失控。我渴望自己有勇气离开这个令我窒息的家,我恨父亲,真的恨他。
黑夜让我害怕,窗外的景色也让我害怕,夜色中高过屋顶的树梢让我更怕。我的害怕只在我的心里,无人能倾述。每当夜幕起,我抱紧自己的身体蜷缩在床上,努力屏息不动。
我觉得一股神秘的力量,或有个人就在黑暗里盯着我,他在等,等我的灵魂一点一点被他夺走,死掉。然后他把我带走,飞越窗,飞越树梢,带我去一个更冰冷的世界,让我从此暗无天日的戴上无法转动的枷锁,坐在冰川上,听孤独的鬼魂唱冰窟一样的歌。
我抱紧自己,不睁开眼睛,努力的。黑暗中,他狞笑的靠近我,他散发的死尸味道已经吻上我的嘴角,他在试探我的呼吸。紧闭眼睛,屏住呼吸,我想他一定是盲的,看不见。所以,只要我一动不动呼吸似无,他就找不到我。
他统治了我的神经,黑夜里,噩梦里,我寻找不到一点亲情的依靠。冷,我的世界,到处都是黑色冰雪,残酷而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