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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时间不等父爱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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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青春期过的没有安全感,这个家从来不是我成长的避风港。
如果,我说父亲不爱我,我母亲是第一个不同意的。从我出生那刻起,母亲眼里的父亲就是最疼我这个小女儿的。她时常会很骄傲的给我讲我小时候,父亲疼爱我的那些小事。
我出生时,虽然已经有了哥哥,重男轻女的奶奶依旧希望我还是个男孩,能与哥哥做伴撑家门。母亲已经五年未生育,我的出生让父亲很高兴,他可不嫌弃我是女孩,整天担心不受奶奶喜爱的我没人照看,单独放在家里被被子捂死了。他让母亲把我的婴儿襁褓裹好,用布绳栓在床头上,再用砖压住被角,这样来防止被子捂着小孩的脸。
等我六个月大时,父亲已经抱着我出门看露天电影去了。他回来给母亲说小女儿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电影的模样可爱极了。他专门去奶奶面前显摆小女儿的可爱,闹得奶奶专门来我们家看我。六个月的婴儿没怎么见过太阳,所以又白又胖,黑葡萄一般的眼睛,见人就笑。奶奶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小孙女,从此不能听见宝贝孙女一声哭。只要听见孩子哭,一家人都要跟着挨骂。
收麦的季节,我和父亲在麦田最后,哥哥姐姐和小姑姑跟着母亲,他们都快到地头了,我和父亲还没出地边呢。父亲说他割麦弯腰会腰疼,所以时不时的停下来抽烟。我也腰疼,父亲给我专门买了一只短把的镰刀,蹲在地上割草用的那种,割麦一点不顺手。
父亲抽烟,我就坐在旁边玩,母亲懒得唠叨我们爷俩,父亲的主要工作是往家里运麦捆,我拉偏套。如果是跟着父亲来回拉车,他会让我拉他回来,我们两个一路说不完的话。如果是跟着哥哥,哥哥会让我坐车子里,他拉着我。
插秧时,我和父亲负责散苗、架线。坐在田边,看着母亲带领着小姑姑、哥哥、姐姐插秧,我和父亲会一边吃西瓜,一边评论谁插秧又快又直。父亲不大会插秧,所以他教我插秧时,也是指点不到精髓。第二天再去看,一般漂秧的都是我们爷俩倒腾的那一小块。几乎,每年父亲都要教我插秧,一直到我家没有了水田地,我也没学会插秧。
跟着父亲母亲去田里拔草。父亲负责割田埂上的草,我跟着母亲田里拔草。父亲边割草,边教给我:“拔那棵大的稻子,哪个长的墩大,你拔哪个。这样你妈心疼稻子,就不会让你跟着拔草了。”母亲听了会笑,会笑我漏掉了很多草,会笑我把草都拔断了,会因为我被蚂蝗吸到了吓得大哭,他们二人乐的哈哈大笑。
跟着父亲母亲去旱地里侍弄玉米和大豆,父亲教给我使用锄头,母亲教给我《朝阳沟》里的口诀:前腿蹬,后腿撑。我是单砍玉米苗。母亲会说,哪个玉米是单根独苗越是珍贵,我就专门消灭那棵。哪里的豆苗稀,我就专门除掉那一片。
我学做饭的时候,做的少了,父亲会说是因为我做的太好吃了,所以不够吃。我做的饭糊了,父亲会说那是柴火不好,专门逮着他姑娘做饭的锅给烧糊了。我包的水饺,我爸会夸像元宝,一看手就巧。
我做的菜,父亲会说别出心裁,别人只会把菜炒熟,我能土豆丝里有土豆块还有土豆片,刀工花样繁多。我喜欢吃藕节、芹菜跟、茄子把这些浪费功夫清洗又不出数量的东西,父亲就说慈禧当年也喜欢这些,可见女儿口味非凡。过年家里准备待客的牛肉被我偷吃了,父亲就笑“我说那牛肉每天坚持减肥,也不见我姑娘胖一点,这不等于白吃了。”
我偷跑出家玩,回家受罚,站在葡萄架下捧着红瓤的西瓜哭,什么时候吃完桌上那些西瓜呀?父亲带着小姑姑他们吃黄瓤的西瓜,我越哭他们越笑得厉害,我就越觉得红瓤西瓜一定不如黄瓤的好吃。
父亲外出回来买回的好吃的,都会按照我家六口人平均分,大人小孩每人一份以示公平。然后,小姑姑会把她的再分给哥哥和姐姐一点,我就不用小姑姑给了,因为父亲母亲的都是我的。结果往往是我的最多,我吃的最少,都给喊着分配不公平的姐姐拿去了。
记得小学时一个黄昏,父亲丢掉手里的活,拉着我“看小培去,《花仙子》时间到了。”还记得,有一次我看电视正入迷,父亲让我去压面条。我气呼呼的端了一大瓢面,一边走,一边嘟囔“压面条,叫你让我去压面条。”一边狠狠的抓起一把面粉就往地上扔。一路撒一路走,街头转角处一回头,父亲正在我家大门口看着我气呼呼撒面粉的背影,他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得意。
可是,即便是父亲母亲这样的疼爱我,小姑姑和哥哥也十分的疼我,我还是没有安全感。父亲母亲的生活压力其实很大,他们做为家庭的长子长女,除了扶养自己的孩子,还有一大堆的弟弟妹妹需要照顾。尤其是父亲。奶奶去世早,爷爷更早,父亲除了养我们兄妹三个,还负担起了给叔叔盖房娶亲,把小姑姑抚养成人的义务。
父亲母亲很忙,他们除了在我童年时对我宠的厉害,随着我们的长大,家里用钱的去处越来越多,他们就越发忙碌的没时间了。小姑姑、哥哥、姐姐他们都去上学时,父亲母亲就把我一个人锁在家里,陪伴我的就是一棵葡萄树,一棵老榆树,还有一棵法桐和四角方方的天空。
我多数都在睡觉,每年都会因为嗜睡去对面大爷那儿打几针。有时也会逃跑,爬过院墙,跑出去一天,即便饿了渴了也想不起来回家。因为回家就会被关起来,大人们太累了,回家还要操持家务,那个逃跑的孩子哪有时间去找。因为怕下次再逃跑,肯定回去会有惩罚的,所以我不敢回家。
因为大人太忙,我被丢给姐姐带的时间也不少,尤其寒暑假。姐姐脾气暴躁,又因为带着我她无法跟伙伴们去玩,时常会打人的。她打完还不准我哭,怕邻居听见给我妈告状,那样她肯定会挨打的。我更不能告发她,因为她挨打后,我只会挨更多的打。
小时候,虽然经常挨姐姐打,父亲母亲经常忙的顾不上我,但那时的我除了寂寞,还有很多快乐。
过春节,进入腊月,家里忙年的氛围就浓了,尤其是腊月二十三以后,家家洗洗涮涮,购买大量是食品准备过年。我是母亲的好帮手,基本的家务活我都可以做。尤其二十六、七那两天,家里起了油锅,炸丸子,酥鸡酥肉,炸鱼,炖肉。我是主要劳动力呢。
小姑姑、哥哥、姐姐平日帮着做农活,这个时候,他们可以看电视等着吃鲜炸的食品出油锅。我和父亲、母亲在厨房忙活。母亲和父亲管锅灶上面,我管锅灶下面的火。父亲会指挥我添柴,还是撤火。滋滋啦啦的油香,父亲和母亲的笑脸,炤堂下红火火的火,小姑姑他们的笑声,让我家充满了过年的欢乐。
秋收时,玉米堆满了院子,父亲会把大堆的玉米分堆,每个人负责完成自己的任务。一家人围着玉米堆剥玉米,哥哥会讲一些男孩子的趣闻,母亲会讲很多民间传说,比如《梁山伯与祝英台》,比如《孟姜女》。一家人围坐着,剥玉米到深夜,也不觉得累。
时常逢中秋,谁饿了就去吃月饼。我不喜欢吃甜食,但我喜欢吃苏式月饼皮。所以,他们吃月饼时,都会使劲的拿起月饼磕一磕,甚至用手剥一下月饼外的酥皮,留下月饼渣给我吃。
父亲也很幽默。我家有块玉米地三面靠路,等到鲜玉米能吃时,常会丢失很多。每年收那块地的玉米,母亲都会抱怨父亲抓阄抓到这块地。父亲会说,我女儿手气最好,给咱们抓的这块地老省力气了,每年都有那么多人帮着干活。再说了,玉米长地里,谁吃了不是吃了,干嘛要生气。
后来母亲就改种大豆,吃青豆时又少了一片一片的。每逢掰玉米,割豆子,母亲依旧抱怨,父亲依旧释然开解母亲。我跟着满地里摘马泡瓜,捉蚂蚱,抽空父亲会燃一堆火,烤地瓜,烤老玉米,烧豆子。母亲吃着这些,气也消了,还能给我多讲一两个故事听呢。
我欢乐的童年,在哥哥生病那年就消失了。我的青春期还没到来,哥哥和姐姐在小姑姑的陪伴下已经长大。他们越大,家里的经济就越来越紧张。父亲要为姑姑筹备嫁妆,要为哥哥盖新房,要为姐姐储蓄找婆家的资本。父母忙活着找寻赚钱的门路,他们和他们都忽略了我的成长。
有时,别人说起我家的三个孩子,多半是指他们三个,我基本可忽略不计。哥哥生病的时候,小姑姑和姐姐忙着上班,我躲在自己的小屋,惊恐的收集外面的声响,随时准备着乖巧,不引起任何人的烦躁。
听父亲的叹息声,我真的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我觉得父母有一对儿女时,他们不应该再贪心生了我。我很羡慕我的传说中的那个夭折了的弟弟,他不用像我一样的,存在的如此孤独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