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一步退半步》蒜根葱

12、12

　　许毅开车到达“一味安胃”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他问孙承几点下班，孙承说九点。
　　他先是想着不然自己就早点去吃，吃完赶紧开车回去。
　　但是又觉得好不容易来这儿一趟，见个面叙叙旧，不也挺好的吗。
　　而且他还没来过A市呢，孙承说他明天说休班，正好可以喊他一起玩，不过估计有百分之99的可能会被拒绝。
　　其实，有个问题他避开了去想，这次到底是为了吃饭来的，还是为了见人来的。
　　回A市之后，林盛楠好几次在家门口看见蹲在角落的何润宇。
　　看着怪可怜的。
　　何润宇打从和他的小情儿在一起之后，就肉眼可见的变娘了。
　　林盛楠一从电梯出来，何润宇立马站起来跟着她，一副怕她跑了的模样。
　　”你看看你，有没有点做男人的样子。”林盛楠十十分后悔自己竟然跟他谈过，还三年。
　　锁插进锁眼，咔哒一转。
　　她无奈的对身后的人说，“进来吧。”
　　地上放着两双拖鞋，一双毛绒兔子的，一双毛绒狗的,码数都是37的。
　　拼多多买一送一，两双一共才花了不到六十块钱，毛又厚密又软。
　　门口铺着四方的长条地垫，印花也是小玩偶，上边写着欢迎回家四个字。
　　何润宇换上鞋，半只脚掌露在拖鞋外，自言自语，“有点小，有没有大点的。”
　　林盛楠本来不想给他好脸，但是看着这个场景却也觉得好笑，“不用穿鞋了，我家地上可干净了，穿袜子光脚进来吧。”
　　桌子上放着一个杯子和一桶纯牛奶。
　　想起何润宇不喝牛奶，林盛楠从冰箱里把橙汁拿出来。
　　“还愣着干什么啊，有事说事啊。”她用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何润宇。
　　何润宇点开手机，把照片递给林盛楠。“我这次非常肯定，他外面有人了。”
　　每次看徐鹤森林盛楠都会露出姨母笑，虽然她暗地里给他起绰号叫男小三，但谁让她从小到大就是个颜狗，一见长的帅的就心情荡漾。
　　他俩的事林盛楠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而且根本都不用她问，何润宇自己就能抖搂的一点不剩。
　　什么买卫生巾一见钟情。
　　什么徐鹤森在超市门口堵他。
　　什么厕所强吻事件。
　　虽然以前她也觉得何润宇长相挺清秀，甚至放在人堆里也算正等偏上的，但就是看不出来他有什么会勾引人的地方。
　　为什么徐鹤森当年只看了一眼，就被他迷的还魂不守舍的。
　　果然，爱情是个谜啊。
　　她重新把视线拉回照片上，拍的氛围感还不错。
　　图上徐鹤森正在和一个女生并排走着，女生抬起脸望着徐鹤森，眼睛里掩藏不住的小星星，徐鹤森也在对着女孩子温柔的笑。
　　看上去俨然是一副青春偶像剧的插图，如果不知道这男的是个纯gay的话。
　　何润宇借着这张照片展开了疯狂的控诉，“这两周跟他聊天他一直就是三个字两个字敷衍塞责，虽然我俩之间总是他主动来找我，但我想大不了我就主动去找他一次呗。”
　　把照片放下，喝了口橙汁，他继续说，”昨天下班之后我想给他个惊喜，就没告诉他，偷偷站在他公司楼下等他下班。结果呢，却看见他和一个女同事这幅样子。而且我给他发了个消息，他还拿起手机看了，但就是不回复我。我气得拍照留了证据，扭头就走。”
　　林盛楠听罢点点头，端起牛奶又倒了一杯，“嗯，不是什么好东西，分了吧。”
　　“你，哎，你，哎。”他对着林盛楠欲言又止，只是不住地摇头。
　　“我两天没理他了，但是还有点想他。”何润宇曲着膝盖坐在沙发上，一手环膝，一手端着橙汁慢吞吞的撮。
　　“那就去把照片打印出来，摔在他脸上，问他是不是偷人了。”林盛楠实在看不惯他这副娘们唧唧的样子，站起来一边收拾屋，一边漫不经心的接何润宇几句茬。
　　“我没太有底气。”他把手机上的相册关掉，息了屏。
　　“后背抬一抬”，林盛楠左手抱着一摞衣服，右手从何润宇身后抽出来几个衣架，“为什么没有底气，犯错的人又不是你。”
　　何润宇把屁股往旁边挪了一下，“上周我妈非让我去相亲，我去了。但是我去又不是腆着脸和人家打情骂俏的，我好说歹说把人拒绝了。但是让他撞见了，他冷着张臭脸，像是我犯罪了似的，那我不去的话我怎么说，跟我妈说我喜欢男的啊。”
　　“他怎么说。”林盛楠其实没认真听几句，只是随便捡了个话尾巴问。
　　“他没说什么。”
　　对着镜子照了一下，白天画的妆还没脱，只是暗沉了一点点，看来雅诗兰黛的粉底还算不错。
　　重新用气垫扑了两下，又描了遍眉毛，林盛楠准备出门。
　　她示意要送客，何润宇问她去哪儿。
　　“吃饭。”
　　“带我一个。”
　　“你怎么这么烦人，不带，耽误我桃花。”
　　“我付钱。”
　　“不带。”
　　“带上吧。”
　　“看看表都七点了，对方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儿。”她径直往前走，何润宇跟在她屁股后面。
　　“开车啊，杵着干嘛。”林盛楠叉腰站住了，“有车不开，等我打车啊。”
　　何润宇听言嘴角一乐，等林盛楠把后门关上，发动起车子往“一味安胃”导航。
　　虽然到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但因为是周五，店里的人还是不少。
　　店外面已经有几个人在等了。
　　林盛楠诧异的发现，前边这个人她似曾相识的样子。
　　但是那人低着头，她也不能确定。
　　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许毅朝视线过来的方向看了回去。
　　林盛楠一看这脸就记起来了，她脑子里有片主存专门存帅哥。
　　“嗨。”四目相对，她主动打了下招呼。
　　许毅有点记不清这人是谁。
　　看样子他把自己给忘了，林盛楠很是后悔跟他打招呼这件事，这下还得解释自己是谁。
　　她尴尬一笑，“之前在B市，见过一面，你是孙承的朋友吧。”
　　好像是模模糊糊有点印象，许毅也冲她笑了一笑。
　　正准备低头继续玩手机，前台传来声音，“有没有三个人或者四个人的，大桌空出来一张。”
　　服务员边说边走，看见许毅这边刚好是三个人，就问了一句，“大桌空出来一张，你们三个人是一起的吗？”
　　看前边还等着几对情侣，林盛楠也有点饿了想赶紧吃饭，就对许毅说“要不然一起？”
　　许毅点点头，说了句好。
　　三个人凑了一桌。
　　菜都是选的菜单上的招牌菜，点好了之后，餐桌上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你也是专门来尝孙承做的菜吗？”林盛楠不能接受一桌人吃饭，没人说话，那也太难受了，于是开始没话找话聊。
　　何润宇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丝毫没有参与对话的意思。
　　在她家的时候，把嘴缝上估计他都能撕开接着说，现在倒是屁话不说一句了。
　　林盛楠对何润宇失望透顶。
　　此刻，她无比后悔为啥刚刚要拼桌，现在倒好，拼成了一个超级无敌尴尬没话找话桌。
　　“嗯，我住院的时候一直吃他做的菜，挺好吃的。”许毅回答。
　　对面这俩人瞅着有点奇怪，说情侣不像情侣，说朋友不像朋友。
　　“你俩？”许毅依旧很八卦。
　　“额，朋友。”林盛楠干笑了两声。
　　何润宇用胳膊肘捅了捅林盛楠，示意他有话要说。
　　林盛楠转过头来，“他问我在哪儿。”何润宇两眼巴巴的望着她。
　　“问你这个干啥？”林盛楠表示不解。
　　何润宇语气有点低沉，“不知道，可能要来找我吧。”
　　林盛楠从没有一顿饭像现在这样无语过。
　　他来干什么，她并不想和前小三见面，虽然他长得挺好看的，但是今天她是为了搞男人才来的，不是为了撮合他俩和好的。
　　更何况，同桌的还有孙承的朋友，一个正常男的，再加上一对gay,她没法往下去想了。
　　林盛楠张着圆圆的眼睛，温和的望着何润宇，嘴角保持上翘对的弧度，脸上却是皮笑肉不笑 “何润宇，你要不先让他别过来啦？挺晚的了，他过来也挺不方便。”
　　“我跟他说了让他不用过来了。”何润宇无辜的回答。
　　“那就好，不过来就行。”林盛楠又用同样的表情对着许毅微笑了一下。
　　许毅感觉这女人脸上的表情跟哭差不多。
　　何润宇凑到林盛楠耳边悄声说，“但他问我跟谁，我说有男有女。他说不告诉他的话，下次碰见我就让我下不来床。我只能给他发位置了。”
　　林盛楠多害怕自己这一秒表情控制破功，然后当着许毅的面破口大骂何润宇，但是她得忍住，她是个优雅的女人，无时无刻。
　　手里攥着拳，脸色却未变，还是那样温和的笑，她咬着牙齿轻声的对靠近自己的何润宇回了几个字，“我操你妈。”
　　说完之后，扭过头去，用手捂着半边脸，望着窗外苦笑。
　　这顿饭，她不想吃了。
　　怎么搞个男人这么的难，难得让人用脚趾在地上扣出了七大洲，八大洋。
　　上桌之前，林盛楠给孙承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到了在5桌。
　　虽然今晚上特别忙，但是孙承觉得毕竟是冲自己来的，他还是出去打个招呼吧。
　　等到那桌的菜做好了，他端着最后要上的那一道，往5号桌去。
　　虽然是背对着的，但是仅凭一个头，他还是认出了许毅。
　　林盛楠看见他端菜往这边走了，挥手和孙承打招呼，许毅也顺势扭过头来。
　　隔了一个月再次见到孙承，虽然朋友相见开心很正常，但除此之外还多了一点甜？
　　就是不自觉脸上控制不住有笑意浮上来。
　　妈的，早知道那天晚上就摸他头了，现在看着那蓬松的柔软的头发，就觉得手痒痒，但是现在他不醉了，伸手去摸估计会被扇回来。
　　孙承把菜放下笑着问林盛楠，“你们俩咋凑在一桌了。”
　　“刚巧碰上了，大桌不用等位，就一起吃了。”林盛楠回答。
　　“那你们先吃吧，今晚人多，我得赶紧回去炒菜了。”孙承转身往厨房走。
　　视线从那人身上收回来，她发现对面的人不知道啥时候开始，脸色也阴沉下来了。
　　“没见他对自己笑过，对着女生倒是有说有笑的。”许毅不知道哪里来的闷气，总之就是忽然之间心情不好了。
　　“你们俩是同学吗。”他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低声问林盛楠。
　　“嗯嗯，高中同学。”林盛楠回答。
　　排骨的卖相十分不错，颜色胜似红酒，撒着白芝麻，表面的沾着一层酱透亮透亮的，筷子一戳有汁水从肉里往外渗出来。
　　放在嘴里嚼了两口，虽然味道大差不差，但是感觉却完全是两个样。
　　桌上这份排骨调的口味更重 ，偏红油赤酱，虽然刚入口就让人味蕾惊艳，但是却没有医院时吃的那种感觉。
　　这份排骨，更像是饭店里做的大菜，医院里吃到的，却是一份家常菜。
　　家常菜虽然没有大菜看着饱眼福，但是吃了第一次，就会让人想吃第二次，吃不到的时候，就会让人想起当时是在哪儿吃的，以及做菜的人。
　　“哇，好吃啊，本来我以为天天吃食堂味觉都要死掉了，没想到还是能分辨出来美食珍馐的。”林盛楠幸福的感慨，全然忘记了刚才内心的波澜起伏。
　　点米饭了吗，她把桌边的订单拿过来看了一眼，发现上面没有主食。
　　“你俩吃米饭吗? ”她低着头问了一句。
　　“吃。”异口同声的两声。
　　林盛楠抬起手叫来服务员，“您好帮忙加三份米饭。”
　　话音未落，一声略带冷淡的话插了进来，“四份米饭，谢谢。”
　　因为林盛楠和何润宇坐在了一边，徐鹤森顺势坐在了许毅的旁边。
　　两个人目光相接的时候，彼此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几分强势的意味。
　　“你好。”徐鹤森先开口打了个招呼。
　　许毅没说话，点了点头礼貌性回应。
　　徐鹤森穿了一件黑色羽绒服，配了一条黑色西装裤，脚上穿着一双尖头的黑色皮鞋，鞋子和裤子很搭，与衣服却很违和。
　　这羽绒服大概是随手捞起来穿的，人像是从哪个地方匆匆赶过来的。
　　皮鞋搭配西裤，衬托出一种商业精英的气场。裤子裁剪有度，改收紧的地方收紧，改宽松的地方宽松，衣服只能用来修饰人，不能把没有的变有，本来腿就短的人这样穿可能会显得滑稽，而本就腿长的徐鹤森却显得长上加长。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大学时的平头了，打理过的背头平整的往后梳过去，额角处偶尔有两三缕碎发不受拘束的脱离出来，整个人褪去了大学时的阳光朝气，却又多出几分沉稳和成熟。
　　因为餐厅里空调开得足，他把衣服脱下来搭在一边，里面穿的是高领的深蓝色羊毛衫，此刻倒是一整身都能搭配起来了。
　　“没有打扰到大家吧？”语气是温和的，眼神却是冷峻的，直直的盯着对面的人。
　　何润宇憋着一肚子委屈，抬头又看见徐鹤森咄咄逼人的眼神，根本不想理这个人。
　　明明先开始冷战的人是他，现在却像是自己有罪。
　　“没有，人多，热闹。哈，哈。”林盛楠低头夹菜，按捺住心头跑过的一万只曹尼玛，干笑了两声。
　　她现在不祈祷别的，只希望许毅不要问这个人是谁。
　　她以女生的直觉察觉到许毅这个人挺八卦的。
　　果不其然，许毅显示打量了新来的这位，又把目光投向林盛楠，开口问道，“这位是。”
　　林盛楠心底暗暗的爆了几句粗口，对着桌子调整了下神色，抬头微笑，“一个朋友。”
　　她刚想说名字，却发现自己忘记了，开口说了个徐之后就卡住了，只能眼神示意斜对角，让他自己补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