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一步退半步》蒜根葱

11、11

　　回A市之后没待两天许毅就被派往了D市，仓储系统的开发需要有一个人驻场开发，配合上下游系统联调测试。
　　D市两头分别连接着A市和C 市，从D市开车到A市只要一小时。
　　来D市之后许毅一直很忙，为了这个项目工作室又另外招了两名开发人员，现在属于三个人远程，一个人来现场。
　　人多并没有增加几分清闲，因为时间勒的紧，每个人都靠着咖啡续命，996都算不得什么，大家经常主动007。
　　但许毅坚决抵制一周七天不休息这种行为，强制要求所有人每周必须抽出一天作为休息时间，项目再急也没有命要紧，如果猝死了，多少钱也救不过来。
　　项目的开发周期是六个月，从年前开始算，已经还剩不到五个月了。
　　许毅知道孙承在A市工作。
　　第一个周的周六许毅睡得跟猪一样，睡醒了觉得有点饿了，躺在床上手指扒拉着各种外卖，却总觉得没什么胃口，最后随便点了两个家常菜。炒茄子腻的让人吃了两口就放弃了，拌黄瓜盐下的挺狠，饭先扒完了，菜倒是剩下了。
　　吃完饭想喝碗汤溜溜缝，却发现忘记点了。
　　总是想吃那一口，既不重油重盐，各类食材搭配在一起又能有滋有味。
　　他说他是干厨师的，反正A市也不远，就去给他捧个场。
　　但是人家也没联系过你，你这么上赶着去骚扰，是不是不太好。要不先加个微信？
　　想着想着就打开通讯录，复制了孙承的号码，到微信输入框搜索。
　　头像是个狗，一直黄毛农家小土狗，正趴在屋檐下晒太阳。
　　微信名。
　　“。。。帅。。。”
　　不自觉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想起之前和孙成聊天时他说的靠瑶上分，越发觉得这个人神奇。
　　总是幼稚不会让人觉得可爱，但总是严肃，偶尔幼稚，就显得十分可爱了。
　　许毅在D市呆了一个月了，人生地不熟就觉得有点寂寞，再加上胃里有点念想，于是点开对话框给那人发了消息。
　　“我在D市，离你哪儿挺近，有点想你做的饭的了，明天可以来光顾您的场么？”
　　等了半天没人回，许毅就把这条消息放在脑后了，继续对着电脑敲代码。
　　孙承午休时点开微信有点惊讶，一直躺尸的许老板竟然联系他了。
　　他摸摸脑袋感觉很困惑，过年回家一趟倒像是跑了趟业务，这才两天已经两个人要来自己店里吃饭了。
　　虽然他是厨师，但是又不是销售，他们来吃饭也不能增加自己的业绩。
　　“随你，但我劝你最好还是算了，我觉得咱俩气场有点八字不合，怕一见面就出事儿。”孙承回复。
　　许毅点开微信，秒回了。。。帅。。。，“没事，我八字硬，不怕克。你微信上发个地址，我开车去。”
　　。。。帅。。。，“但是明天我休班。”
　　“那就今晚吧，刚好连着加了两周班了，累得要死，需要吃顿好的安慰安慰自己的胃。”许毅回复，下面还加了一个小狗拍肚皮的表情包。
　　孙承点开位置信息，选好“一味安胃”发过去了。
　　许毅看见屏幕上“一味安胃”四个字，手指停顿了一下，陷入沉思，“这，要这么巧的吗？竟然是老头的店。”
　　这，这，这，这，这。
　　孙承住的地方是餐厅的员工宿舍楼，宿舍房间按人头分配。
　　正常是两个人分配一间。考虑到有些人有特殊要求，就给设了个例外，谁想选一人间的话也可以，只要一月多加五百块钱。
　　孙承不习惯和别人住一间屋，就加钱选了自己住。
　　房间里收拾的干干净净，除了原本住进来时就有的家具，几乎没有添置什么东西。
　　只加了一把双人的皮质小沙发，浅绿色的，泛着一点青。
　　躺在上面想事情，看电影，或者戴着耳机听音乐的时候，整个人特别的放空。
　　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凳子，然后是一间玻璃隔出来的浴室。
　　好像再没什么别的了。
　　桌子四四方方，铺了一层浅灰色的纸，上面堆了几摞书。
　　有自考相关的书籍，还有考研相关的书籍。
　　孙承去年年末的时候报名了自考本科，到现在为止大部分科目都学完也考完了，只剩下两门还没来得及考试，另外就是毕业论文没有准备。
　　他一直挺喜欢物理的，虽然后来退学了，但对学过的知识却记得很清。
　　尤其是最后一节课，格外清楚。
　　那堂课上物理老头讲的是动量，动能的公式他还记得，Ek=P^2/(2*m)，脑子回忆着，手自动在本子上写出来了。
　　P是动量，Ek是动能。
　　老头嗓子里总像卡了口痰似的，说出来的话含含混混的，“能量总是守恒的，所以谁也别想着去造永动机。”
　　从那之后，他就没有再碰过物理。
　　直到干了很多年厨房的学徒，某天晚上偶然打开手机里的一本电子书，书是刘慈欣的写的三体。
　　一点一点读进去，人就像是脱离了正在躺着的床，脱离了餐厅的窗户，也脱离了脚下的地球。
　　银河那么近又那么远，地球本来似乎很大，但在书里却只不过是太阳系里的一个点。
　　他一口气读完了上中下三部，即感慨于作者宏伟的宇宙观，这些年失去的对物理的热忱也被彻底唤醒。
　　物理很玄妙，包含着宇宙运行的规律。如果说人活着有什么东西值得去探索，也不外乎就是这个了。
　　他重新拾起了读书的想法。
　　但他现在是高中肄业，想要在物理上深造，最好的办法是去正规的大学接受成体系的课程。
　　孙承百度了提升学历的方法，了解到首先要自考本科，拿到学位证之后，才能申请研究生。
　　自考考试很简单，几门课考下来基本上没花多大功夫。
　　但物理专业的研究生入门考试不仅包括专业课，还要考高等数学之类的，孙承一边准备自考，一边把更多精力用在准备考研上。
　　如果今年五月份就能拿到自考的学位证，十二月份就可以先考一次试试，就算不过，也当一次经验，明年再考也更有把握。
　　孙玥一今年就大四毕业了，他把她从大学供出来也算是尽了当哥哥的义务，他相信一个23岁的人有足够能力养活自己。
　　这也是他对孙玥一唯一的要求，独立，自强。
　　他在“一味安胃”一天要上两班，早班是十点到下午两点，晚班是下午四点到九点，其他时间全都用来看课和做题。
　　办公室充斥着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虽然指针指向了五点，但大多数的人屁股还是安坐在凳子上。
　　除了许毅。
　　今日的他格外守时，五点钟零一刻，提包，起身，出门。
　　办公室的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流露出几分不解。
　　这个加班狂魔之前一直都是最后一个走的，怎么今天转性了。
　　孙舒雅攥着拳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痛恨自己刚刚为什么不提前说，她本来今晚上想问许毅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的。
　　许毅在工作室的时候，连半个女人影儿也见不到，加他总共四个人，全特么是男的。
　　来了公司这边之后，一起工作的办公室里倒是多了几个女孩子。
　　测试人员叫孙舒雅，长相文文静静，一看就是个心细之人。
　　披肩短发刚好遮住耳朵，额头藏在薄薄的刘海底下，显的整个脸又小又精致。
　　话不多，还经常容易脸红，有人打趣她的时候，只是低头笑。
　　前端开发的张姐，头发可能三天没洗了，风吹过来的时候糊在了一块飘都飘不起来了，脸上痘痘是痘痘，雀斑是雀斑，从来不化妆。
　　每天拖着俩黑眼圈来，再拖着俩黑眼圈走，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妈的这么大的项目让我一个人搞前端，老娘画框画的眼睛都要废了，三个人的活一个人干，工资还是一个人的工资，恶臭的资本家，这B班上的。”
　　本来张姐长得也还算能看得过去，但恰巧孙舒雅挨着张姐做，一年365天不论寒冬腊月还是酷暑盛夏脸上永远带着精致的妆容，嫩的像个瓷娃娃。
　　这一对比之下，美的更美，普通的就成了丑。
　　张姐好像一根被霜打了的茄子，脸色总是灰青青的没啥血色，让人看着就想给她颁发个优秀员工。
　　有很多男孩子追过孙舒雅，隔三差五的她就发现桌面上放着几瓶喝的或者小零食，还有几次是写着字儿的便利贴。
　　但是她在公司里呆了半年多了，一个顺眼的男生都没瞧上。
　　直到许毅进了这个项目组。
　　来之后，许毅和异性的接触程度还真的呈直线上升了，每次都是他主动过去找她，而她一脸不情愿。
　　偶尔还要顺带给她买瓶饮料哄哄她。
　　毕竟女生都是要哄的。
　　他挺喜欢她的脾气的，也因为喜欢她的脾气，感觉长相都看着顺眼起来。
　　许毅，“张姐，上次的页面再改改吧，加个多选框。”
　　“你自己看提交记录，这个页面第三次改了哦，凡事不过三。”张姐盯着电脑不咸不淡的回答他。
　　“好的，张姐。”许毅笑着走过去，给她指要加在哪儿。
　　看着许毅这张脸，张茗本来要生的那点气也一下全消了，毕竟，赏心悦目啊。
　　其实修改页面是很常规的要求，但目前项目的前端只有张姐一个人，属于严重超负荷运转，所以许毅很能理解她对变更的态度。
　　再说张姐这人干活很麻利，写的页面也简洁舒服，许毅就喜欢效率高的伙伴。
　　至于孙舒雅，和她相处他总觉得有点别扭。
　　明明说的是测试的事儿，但每次视线一接触，这女生就要脸红，搞得许毅也浑身不得劲。
　　还不如张姐，噼里啪啦几句话就能把问题说清楚，虽然态度是有点急赤白脸。
　　对着孙舒雅，有时候测出来五个缺陷，能红着脸讨论四个。
　　本来许毅不是个细心的人，但就因为这个，他破天荒的开始了自查代码，每个类至少查两遍。
　　孙舒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对事态的变化还挺不开心的，之前每天都能提几次缺陷，也就能多几次和他聊天的机会，现在两天能提一次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