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寞烟花》秦楚

13、酒窝

　　因为第一站是塘桥，到另两初的路程都差不多。不过，比起Lydia和Anna，可欣酒喝的不多，再加上开着窗，吹了些冷风，困意也没了，因此多坐一会儿无甚大碍。而且，而且……大概是酒精的催动吧，也或许是他身上飘来的淡淡古龙水的味道特别好闻，此时此刻，她心里有种异于往常的冲动，在这个夜里，她只想这样静静地留在他身边，静静地彼此陪伴。和他只对视了一眼，心下已达成共识，于是下一站，直奔德平路。

　　送完她俩，已经快三点了。他打开CD，音乐流泻而出，居然也是范晓萱的。她有些惊讶，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有种甜蜜从可欣的心口骨缝咕噜咕噜地冒出来，浸染了全身的细胞，又从毛孔了发散出来，弥散在空气里。

　　“这么晚回去，你爸妈会不会说你？”是他先打破了沉默。

　　“我和我朋友一起住。”她回答，想了下，又补充道，“大学里最好的女朋友。”

　　对方明显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起来：“你不是上海人？”

　　“恩，我是长春人。大学的时候来的上海。”

　　他扭过头，仔细看了看：“你长得可完全不像东北人。”

　　“东北人就一定得是五大三粗，膀阔腰圆，满脸横肉的？”她挑起一根眉毛，语气中透着不满。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赶紧澄清，“我只是觉得你不像，不是，是你太斯文，更像是江南水乡的，不是那个……”越说越没谱，越说越错。

　　“扑哧”笑出声来。

　　他才知道原来是她在逗弄他。两人之间，难得的随意轻松。

　　“好啊，你耍我！”

　　“是你自己说错话的，怎么反倒怪我。”她嗔道，但继而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笑了一阵，见他没有答话，便回头看他，只见他楞楞地盯着自己，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脸颊上飞起两朵酡红，撇过头，不去看他。”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你笑起来很好看。”

　　她的红已经透到了眉毛和脖子，轻斥道：“你开车怎么不好好看路。”

　　郭岩咳了一声，来化解刚刚的尴尬，接下去的路上，大家都有些沉默。

　　在她的指引下，车子开进了小区，停在她家楼下。

　　“你住在这里？”他问的很奇怪，好像有些不可思议。

　　“恩。”可欣有些不明所以，但郭岩只是看着窗外，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谢谢你送我，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可欣拿好包包，正要开门。

　　“等一等，”他情急之下，拉住她的手臂，“再陪我抽支烟。”

　　她的心猛地一抽，今天的他好像有些情绪波动，点点头，仍然安静的坐着。

　　他已经放开她的手，取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闭上眼睛，车里出奇的安静，甚至能听到手表的指针在跳动的声音。

　　可欣一向讨厌男生抽烟，但是他抽的烟好像并不让人觉得特别难受，瞥了一眼，蓝色的包装外面工整的几个英文“Dunhill”。

　　“你只有左边一个酒窝。”突如其来的问题把她从神游中拉回。

　　“你发现啦，很奇怪是不是？”

　　“不是，很特别。”

　　“是‘特别’奇怪吧。呵呵，小时候因为这半边酒窝还被同学欺负呢，说我是小妖怪。记得那时侯，我还哭着跟爸爸妈妈说，我不要这酒窝，让他们用棉花帮我填起来。”可欣笑笑，目光飘忽，像是看到了从前在自家小院子里赖在爸妈身上撒娇哭闹的情景。“后来，大了，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怎么样了。”

　　“有人说，酒窝是前世的爱人留下的印记。”他掸了掸烟灰，似漫不经心的说。

　　“是吗？那怎么留下的？”从来没有人这么提过，直觉上是个浪漫的故事，可欣侧靠在椅背上，一手撑着脑袋，好奇地注视着郭岩。

　　这句话，似曾相识，如轰雷扯破晴天，划下惊天动地的一道闪亮，击中了他，逃不开，躲不掉，除了粉身碎骨，竟别无他法。他的睫毛动了动，半闭的眼底蕴藏着波涛汹涌。

　　“下次再告诉你，太晚了，你回去吧。”他的声音突然变的冰冷，像突然抽出了把寒玉宝剑，利刃泛着幽幽的蓝光，看的人心里嘶嘶地冒凉气。也只有他指缝间轻微颤抖的烟，才能透露出一点他的隐忍和克制。

　　像兜头的一盆冷水，可欣原本的快乐心情被淋得湿漉，凉得透彻。缩回自己的小贝壳，她也收拾起相当的平静与冷漠，道了晚安，转身开门离开，走的干脆利落，没有犹豫，没有回头，所以也没有看到身后迟迟没有离去的车，和他眼中，如海水般深远广阔的落寞与哀伤。

　　天就要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