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渡口》清泉为心

19、身世

　　还有两天便是除夕。流月抱着几件新衣又来了晨风居。

　　上回在锦华苑，夫人吩咐帮星辰量了尺寸，没想到倚绣阁的人手脚这么麻利，都年关了，还能把衣服赶出来。

　　“流月姐姐，你怎么来了？”荷月正在扫院子，昨晚刚下过一场雪，足有四指厚，荷月从天不亮扫到现在，还有小半个院子没扫，她的腰都累得快直不起来了。

　　流月有些悲悯的看着荷月，“你这是何苦？”

　　晨风居的活计是整个百里家最不好干的，因为人太少了。原先，晨风居有流月和荷月两个丫头，两人还能轮换着休息休息，但流月姑娘是有理想的，面对着一个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整天闷头大睡混日子的主子，流月深感忧虑。

　　流月姑娘倒是没想过被收房，丫鬟变主子什么的。她的理想，是成为一位能管账，能操办府里大小事，让主子们高看一眼的女管家。

　　但这个目标，跟着百里安歌不可能实现。
　　主子整天事不关己，万事不问，奴婢又怎么能在仆人圈里被人高看呢。所以瞅准了机会，流月跳槽了。

　　本来，荷月也是有机会离开的，不过她却拒绝了。
　　这使得很长一段时间，流月都误会荷月喜欢百里安歌。所以现在看到荷月手冻的通红，却满头大汗的在扫院子，就有点为荷月不值。

　　“夫人让我给星辰小姐送衣服来了。” 荷月刚想伸手接，就发现手心里出了汗。
　　“麻烦流月姐姐送屋里去吧。”
　　流月自然看出来了荷月的不方便，拿着衣服进了屋子。
　　不巧，碰上了百里安歌。

　　跟着百里安歌多年，流月自然晓得三公子的脾气。自觉主动的交代了来的原因：“夫人吩咐给星辰小姐做的衣服。好歹是在年前做出来了，不枉夫人惦记着，一遍遍催。”

　　“放下吧。”百里安歌头也不抬专心致志琢磨小徒弟的字帖。

　　流月将衣服放在里间矮塌上，告辞出来。

　　看看吧，好歹是跟了公子十年，为他操劳大小事，结果呢，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你。

　　出了门，流月将荷月拉到一边。也不拐弯，直接开门见山。
　　“老爷那里的歆香，前儿已经被放出去嫁人了，大丫鬟的名额空出来一个。你要有心，就去求求夫人，夫人知你这些年辛苦，定会许的。”

　　荷月谢过流月，说会认真考虑。
　　流月看荷月不在意的神情，便知这丫头说考虑只是敷衍，摇摇头，流月也不再管了。

　　看着流月离开的背影，荷月并非内心毫无波动。她仔细看了流月捧着衣服的手，十指纤纤，又白嫩又光滑，便知她过的不错。再看看自己，这双糙手哪里像个十几岁的姑娘。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会走的。
　　她呀，偏就要在晨风居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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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安歌研究了半天手里的字，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之前在山上，他并没有刻意要求星辰习字。尤其在发现小徒弟并非文盲之后，基础的识字书写课程就直接省了。
　　最近由于星辰的剑法进步不小，百里安歌打算传授她明镜台秘技养心诀，需配合书法来感悟。

　　然后，百里安歌才初次关注到了徒弟的字，也才有了如今的不解。

　　一个八岁孩子，字是怎么练这么好的。

　　即使腕力稍显不足，但这水平也比一般的书生强多了，甚至还能看出点初成形的风骨。

　　百里安歌觉得，或许这字能告诉他很多事情。

　　他收好手里的字，打算去找二哥问问，若星辰曾经过系统学习且有大家教授，通过这字说不定能找出星辰的家人。

　　刚待出门，百里安歌就看到了塌上精美的小衣服。

　　他倒是给星辰买过不少衣服，但似乎，都没有这些讲究。

　　照这半年观察的情况来看，乖徒弟的出身肯定是不低的，他以后是不是也该锦衣玉食的伺候着？

　　自从上次晚归，星辰就和百里安歌闹起了小脾气。虽然每天依旧准时问安，准点上课，但百里安歌就是觉得，徒弟和他不亲了。

　　百里安歌不高兴。
　　但跑去问徒弟你为什么不搭理为师，他说不出口。

　　送礼物，貌似是个不错的法子。
　　二哥每次惹嫂子生气，都会送礼物。
　　这招对徒弟应该也管用吧。
　　想到这，百里安歌觉得，二哥那里，这一趟是不得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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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百里安歌幽灵一样飘进自己的书房，百里景云表示受到了惊吓。死宅男竟然会主动出门，还是到他这儿来，今儿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吧。

　　“你就不能让人先通报一声。”百里景云嘴上抱怨着，却起身把弟弟引进了里间，还贴心的给百里安歌倒了杯暖茶。

　　“给。”百里安歌刚坐下，就把徒弟的字递给了百里景云。

　　就知道，三公子岂会无事不登三宝殿。
　　百里景云接过纸张打开一看，发现是抄写的《清净经》，字迹娟秀，还隐隐透出一种风骨，虽有瑕疵，却也算得上上佳了。
　　“这是哪家小姐的笔迹，莫不是你心上人。”百里景云对于老三拿了这么幅字来找他，一时间浮想联翩，该不是老三不想娶京城那位，来找他帮忙说情？
　　“不是。”百里安歌看傻子似的看着自己二哥，这个二哥除了喜欢捉弄自己，还特别喜欢开脑洞，这会儿不知道又琢磨什么呢。
　　“星辰写的。”
　　“哈？”百里景云又把手里的字看了一遍，“我说老三，你觉得八岁小孩能写这么笔字？就是你，八岁的时候也没这水平吧。”
　　“是星辰写的。”百里安歌难得的还解释了一句，“我亲见。”
　　百里景云信了。他家老三可没那好脾气开玩笑。
　　“谁教的，能查到吗？”百里安歌又从怀里掏出一沓字。
　　“你是想通过这字，找到你徒弟的身世？”百里景云也听说过关于星辰的一些事情。
　　百里安歌点点头。
　　百里景云瞅瞅这字，刚才没往这方面想，如今看来，这字迹还真是有点眼熟。

　　“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百里景云皱皱眉头，有点不知道该不该跟自己这个单蠢的弟弟说。
　　百里安歌最烦别人卖关子。“说。”
　　“我说老三，你这是求你哥的态度吗？”百里景云放下手里的字，打算好好教育一下弟弟，毕竟他能来求一次自己，实在少见，机会难得。
　　“上次你留了荷包给杏雨楼的舞娘。荷包是二嫂缝的，我见文浩和涂川戴过一样的。”百里安歌并不打算给二哥机会，他讨厌说教。

　　百里景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噎死自己。

　　他家夫人虽然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但只有他知道，许芳妍外柔内刚，对他这个夫君向来不会手软。要知道他把她绣的荷包随手给了个舞娘，他就甭想过好这个年了。

　　“京城里有个繁花坊。里面有个很有名的歌伎云清浅，写得一手好字，你徒儿的字，看上去深得这位云姑娘真传。”百里景云认怂，反正他弟不是正常人，他认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繁花坊？歌伎？”这大大出乎了百里安歌的预料。
　　“没错，里面的姑娘个个都当成大家闺秀调教，养成了就卖到有头有脸的人家当小妾。”百里景云琢磨了一会，发现星辰是繁花坊逃出来的可能还真不小，“你是在秀山一带捡着小丫头的吧。”

　　百里安歌点头。
　　“每年初夏，繁花坊都会去各地搜集好苗子，秀山南面不就是云水县，那里是云清浅老家，繁花坊每年都去。”百里景云敲敲桌面，“你这徒弟的身世，你还要找？”
　　“不许与人说。”百里安歌并不嫌弃星辰，却也担心这些事情会害徒儿伤心。

　　“你哥我又不是长舌妇，再说了，这只是一种可能，等我再帮你留意着点，说不定这云姑娘的字也是跟哪个大家学的呢。”
　　百里景云说完，奇怪的看看弟弟，按理说，事情问完了，老三该甩袖子走人了啊，“还有事？”

　　“有。”

　　“什么？说啊。”从来都不分场合，有话直接怼的老三，什么时候也吞吞吐吐了。

　　“你平时怎么哄二嫂？”即使是百里安歌，也会觉得这问题有点羞耻。

　　百里景云简直不敢相信，他老弟会问如此日常接地气充满了生活的酸臭味的问题。

　　“你要哄谁？”该不会，这蠢弟弟真恋爱了吧。

　　“星辰。”

　　百里景云：会认为这货有艳遇我真是太蠢了。不过这小子竟然也会关心别人的情绪了？他对于百里安歌教徒弟也有所耳闻，基本放养且十分严厉，前段时间都把小孩累病了……

　　“那你问你嫂子做什么，这哄女人和哄小孩怎么能一样呢。”

　　“家里没有小女孩。”百里安歌并没觉得自己问的不对，像是嘉和文浩他们喜欢的，星辰肯定不喜欢。

　　“……”百里景云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女人的话，送衣服首饰就好了，小女孩的话，布娃娃？”

　　百里安歌想起了自己曾经送给过星辰一个布娃娃，她好像还挺喜欢的。百里安歌点点头，“还有吗？”

　　我又没闺女我哪知道。百里景云心里吐着槽，嘴上却不敢这么说，“要不你去问小表姨，她年纪不大，小时候喜欢什么可能还记得。”

　　百里安歌想了好一会才想起宋芷兰，点点头。

　　百里景云目送着弟弟离开后，就去了老大那里，他心里的八卦火焰早已经按捺不住，天吶天吶天吶，我今天经历了什么，老大你晓不晓得，老三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