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抵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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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九月吴家仓库里就堆积了三十多万斤新下的黄豆，很多都还是没有付全款只给了订金的。所以不论是为了今年豆子的销售还是开公司的大事，吴琅都没得反驳的就被匆匆塞上了火车。
一路轰鸣，吴琅抱着扁扁的布包缩在座位上。这时候南来北往坐火车的人已经很多了，即使他独身一人也没引起什么关注。一身洗的发白的背心和带着补丁的长裤，即使是在嘈杂的人群中也显得很寒酸，不过他并不在乎。与表面的沉默相反，他内心满怀兴奋和炙热。
申市，我来了！
火车到站，早有人在外面等着。
吴老三通过每年寄钱的地址查到了秦家的电话，联系到了吴琅的外公秦老先生，这个就是来接他的人。
“你是吴满仓？”精干男人双眼一扫就大致确定了目标，吴琅认识，这是外公秦老爷子身边的“小许”。
“嗯，是我，你是我外公请来接我的吗？”
“是的，秦老在家里正等着呢！”对于这个身份模糊的少年许建国谨慎的保持着恭谨的态度，只是目光的打量中还有一丝好奇。
吴琅对这样的打量并不陌生，都是前世经过一遭的，这是反觉出几分好笑。
“那就走吧，别让外公等急了！”他一手挎包毫不见生的大步走在前面，两人随着涌动的人流出了车站。
这是申市北站，南下北上的重要交汇点，一到外面就显示了它巨大的人流吞吐量，说是摩肩接踵也不为过。
“小心，这儿人多，别跟我冲散了。”
许建国一边护着吴琅一边引着他往一旁的路口走，在那里停着几辆小轿车。
“天气热，秦老特意让我开车来接你。来，我给你开门！”许建国笑呵呵的替吴琅开了车门，心里想的却是怕吴琅不会开，闹出笑话脸上架不住。
不怪他这么想，即便91年的现在汽车也是很少见的，尤其是对于眼前这个穿着破旧明显是小地方来的少年。
吴琅看破却不说破，跨步爬上车，算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彭～”，关上车门，许建国熟练的启动挂挡，红旗轿车稳稳开出了车位驶上了路口。
“坐稳了，很快的，十几分钟就到！”
不想话音儿刚落迎面拐过来一辆蹭亮的新轿车，马达轰鸣，车速极快，逼得许建国不得不打方向盘避让。
“吱～”轮胎摩擦，在地面划出一道弧。
“呦呵，哪儿来这么快的车啊？还是去年新出厂的奥迪100……”他嘟囔了一声，又徐徐提起速度，对于这种明显身份不凡的不敢多言，只有眼中划过一丝对好车的艳羡。
两辆车交错而过，坐在后面的吴琅倒是恰好透过大开的车窗将对面车主看了个清楚。
“这是、宋百舸？”他看着一闪而过的面孔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心里却有些不确定。
“呼～，哪有这么巧，来的第一天就让我遇上那位大爷……”这么一想他心里又一松，笑着摇摇头只觉得是自己眼花了。宋百舸是谁？那可是金字塔顶尖儿的人物，哪儿可能随随便便就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里，吴琅又将注意力转回即将到来的见面，第一回见面，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而另一头，疾驰而过奥迪100拐进车站前的空场，一刹车，“吱～”的停在了火车站口。车门打开，缓缓下来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高挺的鼻梁、分明的五官，沉稳中透出一股凌厉。
“哎呀！百舸你可算来了，我在这儿等的都快睡着了！”看到来人，不远处百无聊赖蹲着的青年眼前一亮，哒哒跑过来开口就是抱怨。
“还说我，不打声招呼就突然过来，也得亏我正好在家才接住了你的电话。”宋百舸斜了发小儿一眼，懒得和他计较。
“行了，行了，咱在这儿叨叨什么，赶紧回去才是，这一路可把我累坏了！”青年被好友说的脸热故作疲倦的爬上车催促着离开，让神色淡漠的宋百舸也不禁露出无奈表情。
“呵！也就你刘二，让我大热天的跑来当司机了！”
……
视线转回另一边，一下车，吴琅就被带着去见自己的外公，秦老爷子。
秦家的老宅是平反后还回来的花园洋房，客厅的空间格外大，老人坐在上首的梨花木圈椅上，不自觉就带给下方的人无形的压力，静静的看了厅上少年一阵才缓缓出声。
“叫什么名字来着？满仓？”两人本是血缘极亲的爷孙俩，可惜一开口却是比陌生人还要生硬。
“不是，大名叫吴琅，王、良、琅。”吴琅心里暗自翻白眼儿，觉得这是没话找话说，不过还是挺直腰板乖乖回答了。
“不错，是个好名字。”
虽然和之前知道的不符但他没有计较，只简单的夸了一句。
“多大了？十五、还是十六？”老人模糊的估算时间，也趁着答问打量这个未曾谋面的外孙。
“十六了，我是七四年生的。”吴琅绷紧着身体简练的回答，不敢多说什么，之前的懒散模样早没了影儿。
自己这位外公可不好糊弄。他既怕表现太过不像十六岁的少年，又怕答的不好丢分儿，每句话都要在嗓子眼儿思量一番才敢出口。
“七四年的，唉！转眼就这么多年了！”
老人的话里终于多了丝情绪，似是回忆起了什么。
“书读的怎么样？”
“还好，该上高三了！”
“那就好，你现在就要好好读书，别的就是虚的，不要分太多心……”秦家几代都是知识分子，说到读书话就多起来。
“是，我记得了，外公！”吴琅频频点头，表现的越发听话乖巧。
“有没有喜欢的课啊？有想过大学考什么专业吗？”
“喜欢数学，想考财经一类的专业，还没想好……”吴琅“腼腆”的抓抓衣角，适时的表现出一分稚嫩。
老人点点头，没多做评价。
“没想好也没关系，还有一年呢！”
“……”
“……”
一来一回几番回答，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不像之前那样僵硬，吴琅的表现看在眼里，老人心里的念头越发坚定，语气也似乎和缓了一分。
“既然要上学就找个学校吧！我直接让人给你安排，正好也要开学了，你就安安生生上课去。”
这个外孙表现的远比自己预想的好，秦老心里觉得还算满意却并不说出来，且留在身边两年吧，要是可堪一用就留给传志做个帮手。
这样想着他又开了口：“我让人把你的学籍和户口转过来，明年高考就选个市里的大学上。其实最好的是和你表哥一起，不过复大可不好考，现在也说不准，你多做些准备……”
老人自顾自说着就给吴琅定下了读书的事儿，每句话里都是满满的不容拒绝。下面垂目听训的少年一言不发，只有这时才大胆打量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
干瘦的轮廓，花白的头发，突显的鼻梁上是一双鹰隼一般的双目。当他专注的盯着你时，连皱纹都刻满了强硬。这是一个典型的申市老派人，骨子里都是经久的掌控欲。
“那我不能回去了吗？还是说要在这里待多久？”吴琅心思转了几转，才揪着衣角“怯怯”的开口。
“既然你生父那边儿把你送了过来，那就安心住下。以后上学工作都有家里管着，你不用多想。当然，你要见那边儿的人我也不拦着……”
老人微微皱眉，对于吴琅生父那边儿有些介意。早知今日就该早点儿把人接来的，从小养的肯定更好些。
“嗯？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吴琅要的就是这个清楚的承认，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立即应诺，这可比上一世模糊不清的住在秦家好多了。
吴琅的乖巧让老人紧紧抿着的嘴角微微松懈，心中的满意又多了一分。
“那就先下去安顿吧！晚上见见家里人！”
这次谈话远比吴琅以为的简单，他坐在自己屋子里的床上狠狠松了口气，又轻笑出声。
“原来上一世让自己兢兢战战的见面也不过如此，用现在的眼光看，唉……”吴琅不知想到了什么，摇摇头叹息出声。
他了解秦老的性格，明白顺服听话才能讨那人欢心，而上一世的自己怎么可能清楚呢？自然碰的满头包还惹人厌了。
“上一世自己就是表现的太怯懦了，这会我可不会再吃亏……”想到即将见到的人，吴琅暗暗握拳，心中思绪纷纷。
他打开随身带着的布包，里面是一套九成新的名牌运动服，这是吴老三特意给他装点门面的。可惜这套运动服本身是吴老三自己买来穿的，套在吴琅身上就显得肥肥大大不成样子，前世就是穿着这套衣服才让他一来就丢了脸。
“唉，只有二十块钱，能干什么呀？”他将衣服扔到一边儿，拿出自己的“全部”家当二十块钱躺在床上发愁。
他可没打算一直依附秦家当米虫，自然要早做准备，早早自立。
吴琅心里明镜儿似得，老爷子前几年没多管自己现在却突然同意他留下，为的不过是为他的亲孙子、秦家这一代的独苗秦传志培养个助力，不然就算吴老三把他送来那也是哪儿来回哪儿，怎么可能有现在的待遇！
“呵！如果自己有能力还罢，自然可以扒着秦家这艘大船吃香的喝辣的；若是不堪造就，如同前世那样，结局不外乎还是被当做废子抛弃掉，又能有几分情面呢？”
吴琅眼中流光环转，三两句话就将自己的前途想的通透，但这些明悟却是赔上自己上辈子、碰的头破血流才想清楚的，现在想来只剩心酸和一丝不甘不忿。
淡淡的情绪还未弥漫开就被很好的收敛了起来，许久，悄然无声的空气才有了松动。
“可惜，要让老爷子失望了，我还真不愿意吃这碗软饭啊！”一声极轻的叹息从齿缝逸出，飘忽仿若未闻。
……
“小许啊，下午去给吴琅买几身衣服，用的到的东西也一起置办一下……”吴琅刚走秦老就把开车的许建国叫了进来，吩咐他带外孙去置办生活用品。
老爷子经过太多的事了，自然一眼就看出这个外孙之前的日子不太好，不，是非常不好。
“看来那个乡下的男人并不没有听话……”他心里有了计较却并不点破，只是心里升起几分不虞，眉头也不自主的皱了皱——这是他秦书启的外孙，哪怕他不重视，也不是谁都可以劣待的。
于是，当老爷子从派去给吴琅转户口和学籍的人那里知道他曾经的“水深火热”后，吴老三的生意就愈发艰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抵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