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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失败的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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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我和你?”温杨元饶有兴趣的看了叶长欢一眼,笑道:“我倒是很好奇,你还有什么可以拿来和我做交易?”叶楚对叶长欢那可是恨之入骨,尤其是他掌权之后,几乎抹掉了所有叶长欢存在的痕迹——至于为什么不杀他……约莫也是有几分折磨他的意思。
叶长欢也不急,笑看着温杨元,缓缓道:“无禅大师现在应该已经到帝都郊外了。无禅大师的本事,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就算你带上林乙十,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说到这,他瞥了一眼林乙十,看他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就继续说了下去:“当初我皇姐去岐上,你在胡关没有拦住她,如今你总不会还让她陪你去送死吧?”
温杨元原本风轻云淡的笑容僵了片刻,手臂上青筋暴起,几乎是同时,他的身上腾起些许杀气,紧盯着叶长欢:“难不成,你有办法拦住无禅大师?”别说温杨元了,连林乙十都把视线落在了叶长欢身上!不过他的目光很平静,甚至还不如和温杨元斗嘴时泛起的几丝情绪,只一眼,就又移开了目光。
“我自然是没有那个本事,不过我知道一条极为罕知的险道,可以避开无禅大师,直接通达北川。”叶长欢笑吟吟的,一双酷似叶楚的眼眸,里面全是算计。
温杨元蹲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必须相信我。如果你答应和我做这笔交易的话,我就会和你一起上路,跟你们去北川。”叶长欢似乎是坐累了,揉了揉自己的后腰,又站了起来。他住的地方很偏僻,连守夜的巡逻守卫都不允许靠近这里,所以他同温杨元说话也丝毫不顾忌会有人偷听墙角。
他这话一出口,温杨元瞬间就明白了!这家伙是想要他们带他离开帝都!
对于叶长欢来说,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大约就是没有叶楚的地方了吧?
温杨元叹了口气,道:“条件很诱人。我想知道那条险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就这么肯定,无禅大师找不到那里?”叶长欢伸出食指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自信道:“全天下知道险道的人只有三个,前两个都已经入土为安了。”说完,他似乎是不耐烦温杨元问东问西的性格,催促道:“你可要快点做决定,时间不等人啊王爷。”
这时东方已经翻起了一点点鱼肚白,确实没有多少时间了。
温杨元闭上眼,掌心出了点汗,他长吐出一口气,忽然对着叶长欢笑了笑:“算了吧,我觉得在面对无禅大师之前,还是要先保证自己在帝都里能活下来比较好。”没有想到会被拒绝,叶长欢愣了愣,随即摇头:“温闲朝,你会后悔的。”说完,他一瘸一拐的走进了里屋。
叶长欢一走,这本就偏僻的庭院越发的冷清,满地枯叶断枝,银白色的月光洒下来,仿佛把庭院笼罩在一层薄纱里面。
林乙十看着里屋里面慢慢亮起橘黄的灯光,也没有看温杨元,就问他:“为什么不答应?”
温杨元也看着里屋窗户上倒映出来的一点灯光,淡淡道:“如果我答应了,只怕连活着出帝都都成问题。”
和无禅大师正面冲突虽然存活几率很低,但是如果和叶楚杠上,那基本上就是宣布死刑了。
在帝都,叶楚才是真正的天。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虽然说这话有点自夸的嫌疑,不过不管怎么算,和叶楚对上都是有去无回的买卖。温杨元又不傻,不至于听着无禅大师说要来劫杀他,就吓得慌不择路。
被温杨元这么一提醒,林乙十也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不由得微微皱眉,道:“你们说话总是弯弯绕绕的。”
“我也不想这样啊,但山下就是这样,不止做错了要受罚,说错了话,就更要罚。”揉了揉眉心,温杨元苦笑。林乙十问道:“那叶年越?”温杨元知道他是想问这次出城,如果遇上无禅大师,他们再加上一个叶年越,有没有胜算。指尖捻过衣袖边角,温杨元面上苦笑散去,神色自若,说:“五年前她去岐上找叶楚,从胡关出去的时候,我没有拦住她,我们就这么错过了五年。”双手撑着膝盖慢慢的站起来,温杨元再抬头时,面上又是笑意盈满,逐字逐句道:“所以这一次,我不想再让她面对危险了。”
林乙十愕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你不打算让她出手?”但仅仅是片刻,他又恢复了扑克脸,眉峰皱起,道:“你不想活了?”
对手可是无禅!就算是林乙十加上温杨元,还有驻扎城外的那一小支北川军分队,只怕胜算也难占一半!进帝都之前林乙十特意算过,除非把叶年越也加上,他才有把握在温杨元挂掉之前先弄死无禅。
也仅仅是有把握而已,林乙十都不敢说能百分百稳稳当当的取下无禅的项上人头!
温杨元没有再回答他,只是望着清冷庭院里,里屋窗户上倒映出来的,那一点微弱的橘火光芒。
有些事情,总要赌一赌的。
后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林乙十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剑柄上,紧盯着来人!
从他们对面的房脊上,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
年轻俊秀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锦衣,表情比这月色还清冷几分。站在他身边的女子,一身藕白色女官打扮,大晚上的,不下雨也不下雪,却替男人打了一把罗伞,执伞的手素白修长,很是好看。
一看这两人,温杨元乐了,笑道:“陛下好兴致,大半夜的来巡夜?哟~这是莲藕吧?小时候看着不怎么样,如今长开了脸,是越发的好看了。”叶楚闻言脸色一黑,冷冷道:“你怕是不想活着出这帝都了?”
“想!怎么会不想?我要是活腻歪了,刚才早答应叶长欢了。”温杨元笑嘻嘻的,朝叶楚那儿吹了声口哨:“我瞧见你手里的酒坛了!啧啧啧——杏子酒?这香味儿有点特别。不像是宫里供的。”
叶楚嗤笑,讽刺道:“你的狗鼻子倒是很灵。”说完,朝温杨元那里扔了一个半空的酒坛过去!温杨元顺势接住,故作谦虚道:“哪里哪里,比不上陛下您养的狗,那才是闻着味儿就能把人咬下一块肉来。”说完,又向着自己身边的林乙十晃了晃酒坛子,问他:“师兄要不要来一点?这酒可不寻常,你要喝了才知道这其中滋味。”
林乙十连摇头都懒得施舍,直接不理他了。温杨元也不生气,自顾自的灌了一口,杏子酒不比北川的黄酒烈,下口不辣,反倒清爽里边泛着几丝甜意,但是后劲随即冲上来,却比那北方的老酒还要呛人!
莲藕始终站在叶楚身边,乖巧得仿佛一个摆饰,那怕被温杨元拐着弯的骂是走狗,也不曾露出半点情绪。叶楚瞥了她一眼,莲藕立即把手里的一个新酒坛开封递过去,顺势也递去一个酒杯。
叶楚看着她把酒倒满了,忽然拿过她手上的坛子,语气难得柔和,道:“杯子里的酒赏你了,孤喝酒坛。”
莲藕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叶楚已经抱着酒坛子咕噜咕噜的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液入喉辛辣,没来得及咽下的,顺着下颚的线条,滚落脖颈,最后没入锁骨下面。
叶楚抹了抹嘴,抬眼望向对面的温杨元,他正苦恼的晃着已经空掉的酒坛子。叶楚不晓得自己是不是醉了,他打了个酒嗝,隔着二十几米的距离,指着温杨元,冷冰冰道:“如果你以后敢欺负我皇姐,我就把你剁了扔出去喂狗!”
温杨元哑然失笑,他猜叶楚来见自己之前一定喝了不少,现在肯定有点醉了。没醉的叶楚才不会放狠话——大约会直接扔个惨不忍睹的尸体给他提前看看自己的下场。
他举起自己的空酒坛,里面没酒,却盛满了一坛月光,遥对着叶楚做了个碰杯的姿势,道:“好,如果我欺负了十六,你尽管来收拾我!我要是还一下手,就不是个男人!”
叶楚眯着眼,看了温杨元好一会,才转头对身边的莲藕道:“孤同你打赌,待会他就要和孤求点什么了——不然这家伙不会顺着我讲话。”他并没有刻意压制自己的声音,对面的温杨元自然也听见了,于是他笑得越发张狂,几乎要笑出了眼泪,拍着自己的大腿道:“叶楚啊叶楚!可惜了你是个男的……”
要是个女孩子,这样的性格,这般的聪慧,我定会喜欢极了。
后面这句话还没有出口,就迎面飞来一个酒坛子!
虽是酒坛,却来势汹汹!温杨元侧身一避,躲开了酒坛,却躲不了叶楚踹来的一脚!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么一脚,温杨元被踹翻下去,一声闷响,摔在庭院冰冷的地板上!
林乙十瞥了他一眼,脸上写着三个大字:你活该。
温杨元被踹翻在地,揉着自己摔懵的脑袋,刚要坐起来,就被冰冷的伞骨抵住了喉咙;不用抬头也知道拿伞的是谁,他干脆就躺了回去,大大方方的瘫在地板上,也不怕被弄脏了衣服。
叶楚站在房脊上,脸上带点讽刺;哦,不用带了,他对着任何叶年越以外的人,都是一张讽刺脸。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莲藕把伞骨抵在温杨元喉咙上,道:“有什么话最好现在说,不然孤怕你活不到下一次了。”
叶楚这话真没有别的意思,他说的是大实话。
温杨元躺着,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春末夏初交替的季节,大晚上的还是挺冷。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尖,悠悠道:“如果我这次真倒霉得不行,没能活着回北川的话,还请陛下日后放袁钟杭一条生路。”
叶楚笑了笑,这次真不带什么别的意思了,大约就是觉得温杨元这句话挺好笑的,于是就笑了。他向莲藕招了招手,道:“莲藕,我们回宫。温杨元,你的要求,孤——允了。”莲藕收了伞,也不见她怎么动,刷的就回到了叶楚身边,两个人却不是并肩,莲藕下意思慢了叶楚半步,两人慢慢走进夜色之中。
而离这几乎隔了半个皇宫的长乐宫里,叶年越终于在天亮之前收到了湖里传来的回信——这信不知是何人所写,下笔十分潦草,上面只有一句话:你若出手,八分胜算。她垂眸,素白手掌握紧,那纸条渐渐被揉捏成一团,夜色里,叶年越也没有点灯,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直到叶楚他们走远,温杨元还是在地上躺着。林乙十终于良心发现,探出头来问了他一句:“死的活的?”温杨元指着天边,鱼肚白边上一圈灿烂的,橘红色朝霞,答非所问道:“师兄,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十六的时候,她不是现在这样的。没有现在这么瘦,很可爱,穿了一条很漂亮的裙子,裙摆落在水里,就像那片朝霞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