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她的江山》牙套雪姨

66、柔情已暗通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元昊说话，澄琉的耳边就会响起那样的咆哮。
　　但他的外貌的确跟怪兽搭不上边。
　　今天他刚刚从宴会上回来，身上穿着庄重的宝蓝色礼服，礼服上带着香薰和美酒的芬芳。酒和初夏的天气甚至让他的琥珀色眼眸变得更加深邃迷人。
　　你见过这么俊美的怪兽吗？它大概是用它美丽的眼眸和磁性的声音杀人。
　　“你的眼睛，”澄琉坐在他的腿上：“为什么颜色那么浅？跟我们的不一样。”
　　“因为我是鲜卑人。”他说：“我的父亲，还有兄弟，都是这样的眼睛。”
　　“你的儿子们也是。”
　　这是一种传承。
　　元昊上下打量着澄琉，终于微笑着说： “你闻起来浑身都是马粪味儿，不过我猜梁真会喜欢。”
　　“你只是想讽刺我今天去了马厩。”澄琉说：“我已经用香粉洗了很多遍。”
　　“你看上了我的马。”
　　“什伐赤。”澄琉回答：“你把它送给我，好不好？”
　　“你已经有了青骓。”
　　“可是你根本不喜欢马，你也不骑马，你只是把它关起来！”
　　“你也很少骑青骓，”元昊含笑看着她：“我还有很多好马，都关在马厩里，你难道要我全部送给你，然后你把它们放回草原上去？”
　　“那是它们的家。”
　　“但它们的归宿是皇宫。”元昊说：“它们都是草原上的佼佼者，所以它们才被送到这里来。”
　　“为什么？”澄琉喃喃。
　　“这是一种象征。”元昊抚摸她的脸庞：“就像你跟晋国皇帝的婚姻。”
　　澄琉的视线从他的眼睛转移到了别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她现在不想看到他的眼睛。
　　元昊观察着她的神情：“像我们这样的人，大多数的婚姻都十分空虚，你们的结合尤其如此。你们大概会相敬如宾，但也仅此而已。我希望你明白这只是一个跳板，澄琉，你真正要对付的只有梁真。”
　　澄琉忽然觉得他的抚摸非常不堪的忍受，她一把拉开了他放在自己腰际的手。
　　元昊诧异了一瞬，然后他猛地把澄琉摁倒：“我发现你最近有些讨厌我。”
　　“难道你就喜欢我？”
　　“如果你希望我喜欢你，或者娶你，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可惜我一点都不这样希望。”
　　“你不喜欢我？”元昊钳着她的下巴：“你敢以家族荣誉起誓吗？”
　　澄琉皱着眉头，并不去看他的眼睛：“我才不会用家族荣誉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起誓。”
　　“那么你的话就一点都不可信，你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澄琉，你敢看我的眼睛吗？”
　　“我不在乎你信不信我的话，”澄琉看着他的眼睛：“你觉得所有人都该喜欢你，但我不是那些傻乎乎的、空长了一双大眼睛的魏国姑娘，我从头到尾就知道你是个什么人！”
　　“那你就更应该知道你必须讨好我，而不是这样跟我作对！”元昊的手并没有离开她的下巴，他甚至捏得更紧了。
　　谁能知道这双斯文的写字的手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或许必须讨好梁真，但你还是算了！”
　　元昊冷笑一声，他总算松了手：“幸好你还没狂得忘了你的正事。”
　　他们沉默了很久，各自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澄琉忽然开口：“我要嫁的那个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温文尔雅的文人。”元昊说：“单从他的信上看。”
　　“他喜欢什么？”
　　“他喜欢所有风雅的东西，他的诗写得很好，也擅长丹青。”
　　“我听说他已经有了一位皇后。”
　　“是的，但晋国同样会以皇后的礼节迎娶你。”
　　“我的封号是什么？”
　　“贤妃。”
　　“那么，我以后就是高贤妃？”
　　“是的。”
　　“我一点都不习惯。”
　　“这个封号并不会伴随你太久。”
　　“我会当多久的高贤妃？”
　　“这取决于梁真有多想要你。”
　　“如果他不想要我了呢？”
　　“你担心他对你的感情？”
　　“我从前并不知道男人这么可怕。”
　　“很抱歉让你害怕。”元昊说：“如果他不想要你，那么你就只能嫁给你不喜欢的我。”
　　“我可以给他写一封信，如果你允许的话。”
　　“你要知道，即便你给他写了信，你也必须嫁给晋国皇帝。”
　　“我知道。”
　　元昊笑了：“可怜的梁真，你要撕碎他的心。”
　　澄琉看着他的笑容，她把头凑上去，轻轻地吻在他带着笑意的嘴角。
　　元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我要学习亲吻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这次换澄琉开始笑：“你感觉怎么样？你也需要学习。否则当你例行公事地去亲吻你的妃子，她们会意识到你其实只是在施舍。”
　　“除了你，大多数人都享受这种施舍。”
　　“真是不幸。”
　　谁的不幸？
　　“说真的，你原本可以是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孩子，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
　　“因为你原本把我当作那样一个有趣的好朋友，你曾经欣赏我、尊重我。”澄琉看着他：“现在你无时无刻不在羞辱我。”
　　“羞辱你？澄琉，我希望你能明白，我非常抬举你。”元昊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否则我大可以把你留在民间。你知道在民间流浪的，像你这样的小女孩最终的归宿吗？你会被一群单身的流浪汉围堵在一条肮脏的小巷子里。如果他们足够温柔，那么第二天早上你应该还能合拢你酸软的大腿，然后爬起来去投奔最近的青楼。我应该那个时候再来施舍你，这样你起码会更加感激我。”
　　啊——
　　澄琉失声痛哭。
　　她当然不会就这样孤孤单单地痛哭，她很快就被元昊的怀抱包围。
　　包围她的，还有野兽的咆哮。
　　——别哭。
　　——我当然不会那样做。
　　——别哭了。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