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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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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叫什么名字?”
 
 “沈七。”
 
 “好奇怪的名字。谁给你取的?”
 
 “…….我父亲。阿九说,我出生的时候是初七,所以叫沈七。”
 
 “哈哈,真有趣。沈七、沈七…….”
 
 沈七……
 
 沈七。
 
 沈七猛然惊醒,只觉头痛欲裂。胸口一阵剧烈的烧灼感袭来,
 她吃力地环顾四周。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干净整洁,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味。
 
 “别动。”角落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他走上前,剑眉薄唇,鼻梁高耸,正是谢远。
 
 沈七盯着他的脸半晌,似是记起俩人之前的龃龉。她垂下眼,“这是什么地方?”
 
 谢远笑,“治病的地方。”
 
 沈七有些诧异,先前在客栈此君可是杀红了眼,现在却又跑来做好好先生。
 
 谢远好心替她解惑,“我救你一命,也算有恩于你,至于报酬嘛,你带我混进栖霞宫,余下的事便不用你操心了。”
 
 原来如此。
 
 沈七有些好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谢远也笑,“没了玄冥珠,你现在只是废人一个。你凭什么认为,自己现在还是天水阁的人,沈堂主?”
 
 “拜你所赐,”沈七冷冷道,“你要去找沈秋水送死,那是你的事,我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成全你?”
 
 “事成之后,玄冥珠我会还给你;若是失败,你大可以说受我胁迫。”谢远顿了顿,“离了玄冥珠,你现在最多只有一个月可活。好好想想吧。”
 
 沈七沉默地盯着被褥上针脚拙劣的五彩鸳鸯,长长的睫毛微微晃动,在她苍白的面颊上扫下一片阴影。她知道自己若是拒绝,谢远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半晌,她点点头,“我只能带你到丰山山顶。”
 
 谢远咧嘴一笑,“不枉我带着你狼狈逃窜了好几天。”
 
 沈七心头一惊,身子微微坐起,“我睡了几日?”
 
 对面谢远却并不回答,神色甚为古怪。沈七顺着他的目光,才发现自己胸口虽缠着纱布,其余地方竟未着一缕。她肌肤赛雪,宛若凝脂,想来煞是诱人。沈七当机立断,迅速躺了回去,顺便拉高被褥将整个头蒙了进去。
 
 谢远回过神,暗骂了一句娘,看着被褥上那团小小的隆起,不禁有些好笑,“你….好好休息。”
 
 他掩上木门,转身时差点撞上端着药碗正欲入内的于半夏。
 
 半夏瞅了他微红的耳根一眼,“哟,发烧啦?”
 
 谢远有些狼狈,立刻板起脸,“没大没小。你师父呢?”
 
 半夏翻了个白眼,大声吼道,“于桓之,有人找!”
 
 第二日沈七便能下床稍微走动了。她所在的地方,正是神医药师谷。药师谷位置偏远,翠绿的叠嶂起起伏伏,环绕着当中几处木屋。屋子周围环绕着一条浅浅的溪流,蜿蜒直下,悄然隐匿在远处的松林深处。后方有一座微微起伏的山坡,零星野花散落各地,在微风吹拂下翩然摇曳。
 
 山坡顶上伫立着一座孤零零的石碑,谢远蹲在碑前,拨开周围乱七八糟的杂草。
 
 “你果然在这里。”
 
 不远处于桓之自一旁的树荫下飘然而出。
 
 药师谷谷主于桓之是个约莫二十七八的年轻男子,面目清癯俊秀,身穿淡蓝色青衫,潇洒闲雅,望之便令人心生好感。
 
 “上次见你抱着女子过来,已十年有余了。”于桓之走到他身侧,同他并肩而立。
 
 谢远并未答话,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
 
 于桓之像是想起了什么,伸出双手虚虚拢了一下,笑着说,“那时候半夏也就这么大一点,总爱黏在你后面。”
 
 “半夏那丫头,越来越目无尊长,回头我替你教训她。”
 
 “我看甚好。”于桓之说着,目光落到那石碑上,“此次你前来,我确是十分欢喜的。”
 
 “眼下沈七伤已好了大半,我明日便要启程,以免波及你师徒二人。”
 
 于桓之诧异,“这阴阳图于你并无益处,你交出它便是,何必要与他周旋?”
 
 “坐看沈秋水做大?那也不是我的初衷。前尘往事我早已放下,这些年浪迹天涯,不问世事,如今他却主动送上门来,我也断没有做那缩头乌龟的道理。”谢远说着,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不知她听了你这番话,又当作何感想。”于桓之看着眼前墓碑,想起当年那个倔强而寡言的少年,一边哭一边亲手在石碑上刻字,神情凄然悲怆,老天爷也似乎有所感触,雨下了整整三日方才停歇。
 
 “十五年。”谢远神情黯然,“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模样了。”
 
 “我记得她和沈姑娘一般年纪,好像总是笑着的。”于桓之顿了顿,“至于那位沈姑娘….她只有一个月可活。不过据我所知,若是能将那阴阳图……”
 
 “一个月足够了。”谢远漫不经心地望天,“足够我杀了沈秋水那老贼。至于她……她杀过的人怕是不少,遇上我,也算是报应罢。”
 
 “可我倒觉得,这位沈姑娘娴静,望之不似传言可怖,倒是与你十分般配呢。”
 
 谢远只觉于桓之这鸳鸯谱点得越发离谱,并不屑于反驳。他望着远方绵延的云彩,思绪纷飞。
 
 上回打斗结束后,他和崔老头带沈七来到药师谷。谢远只懂一些粗浅医术,草草替她敷了些止血草药,又以内力绵绵灌入她体内。
 
 沈七被平放在马车内的软塌上。她睡得并不安稳,皱着眉痛苦地呻吟着,谢远历来粗枝大叶惯了,有些不耐烦,将她翻过身来打算拍两下,却发现她满脸都是泪痕。
 
 淡淡月光照耀下,她小巧的鼻梁微微皱着,有些发红,肌肤像玉一般透明,睫毛翕动如扇,泪痕忽明忽灭地闪着辉光。
 
 谢远手掌在离她三寸处生生刹住,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沈七似是感觉到了他的善意,脸颊在他的手掌蹭了两下,这才安分地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
 
 好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谢远一手搭在膝盖上,看着马车外飞速倒退的湖光山色,听着耳畔浅浅的呼噜声,有点觉得自己被这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治愈了。
 
 “走吧。”
 
 俩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正在假寐的沈七缓缓睁开双眼。她穿着半夏借给她的翠绿纱衣,淹没在郁郁葱葱的草从里,并未引人注意。
 
 无故被人搅了清梦,但愿没听到不该听到的东西。
 
 她有些吃力地起身,缓缓踱步到那座墓前。
 
 石碑上的字迹清隽而疏狂,又透着股刚劲,想来应是出自谢远的手笔。
 
 她蹲下身,伸手抚上石碑。
 
 “吾妻沈明珠之墓。”沈七逐自念着。
 
 在她后方,一团淡淡的黑雾开始凝聚,忽而化为一名头戴兜帽身着黑色长袍的女子,正恭敬地跪在她身后。
 
 “属下帘重参见沈堂主。”
 
 沈七勾起唇角,转过身去。
 
 半夏年方十五,是谷主于桓之的唯一的嫡传弟子。于桓之生性惫懒,就连这唯一的弟子也不肯好好传授,是以半夏虽正值思辨记忆的黄金年岁,却也疏于学业,一知半解,做得最多的还是采药、捣药、煎药。
 
 她对此并无怨言,从小被师父胁迫喝着清苦药汤长大,半夏对医道并无太大兴致。令她着急的是于桓之每年接的委托左不过三、四个,虽说报酬丰厚,但这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总归是不大稳定。
 
 前些日子总算有人抱了个浑身是血的女子上门求助,一望便知是致命伤,半夏眼里兴奋的火苗,在看清谢远胡子拉渣的老脸后便被无情熄灭了。
 
 思及此,半夏长叹一口气,眼角余光便看见刚刚伤愈,正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沈七。
 
 半夏发现,这位色若桃花的小姐姐着实有些古怪。
 
 比如说,她从醒来到现在,很少开口讲话。
 
 比如说,她只吃清水面,里面可以放青菜,但最好不要超过三片。
 
 比如说,她总是在发呆。
 
 她发呆的时候,双目一片空空茫茫,眼波微微流转,犹似盛了一泓清水,既神秘,又无辜。果然生得美的人,连发呆都很好看呐。
 
 不多时,谢远便走了过去,低声与沈七说着什么,沈七神色冷淡,并未开口,末了只点点头。谢远甫一离开,她便又回复先前望天的标准姿态,另一边谢远走开几步,扭头看了看沈七,又看了看,方才离去。
 
 半夏若有所思地看着俩人方才的光景,莫名觉得一阵牙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