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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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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犬的心中有些懊悔。

      它的小朋友伤势很重,需要一种极其贵重的药草才能重获生机。但是取得那药草消耗了它太多的力量,甚至让它难以维持本体,不得不在必要的时刻转换为消耗更少的人形。

      人类的形态在许多方面都是挺方便的,比如将一个小个子的家伙安安稳稳地背到山腹中,同时不会使他的伤势恶化;再比如为那个小个子清洗伤口,顺便为他的伤处上药。不过藏在衣服内部的伤处就没办法处理了,它不想让源氏看出破绽——这家伙的观察力敏锐得很。

      更何况源氏已经吃下了那株传说中能够起死人而肉白骨的灵药,余下那些在它看来太过轻微的伤势只要养上一阵子就能够痊愈,根本不需要过多地担心。只不过那些纵横在他脸上的裂口瞧着实在是太碍眼了,让它在不经意间再次动用了自己的妖力。

      好吧,它总是这样,净是做一些多余的事。

      这下好了,它不得不减短在他身边出现的时间,以防被他撞破自己的秘密。

      或许在一开始它就不该跟着他重回冰原。白犬望着自己比原形小上不止一圈的双手想到。

      不过谁让这破地方一直没有新面孔出现呢?这片冰原上与它实力相当的妖族实在太少,大多是一些没什么灵性的野蛮家伙。唯一能与它说得上话的老树精整日神神叨叨的,半天也憋不出一句有用的话来。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有趣的人类,自然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更何况他烤的肉味道确实不错。

      这个叫源氏的小个子身手也还算过得去,它不止一次看到他从那些人类的围堵中全身而退,偶尔还能击杀一两个。如果再给他三两年的时间,他能做的应该就不只是四处逃窜了。

      但是他的体质实在太弱了些,不过巴掌大的伤口,十多天都没能好利索。他要是独自行走在这片冰原上,估计连两天的时间也活不到。不过这次有它的威慑,那些冰原的原住民也不敢来找他的麻烦。

      与这小子相处有趣的很。

      虽然他经常叽叽喳喳地讲一些难以理解的笑话,还总想对它动手动脚,但它确实挺喜欢这样热闹的气氛。尤其是他被禁锢在躯体内的勃勃生机,总是能让它想到初春时节的绿芽——看起来娇弱,实则有着无比顽强的生命力。

      不过好像还是有点亏,人形的白犬叹了口气。

      用几十年的修为,换这么一个小家伙的性命,还不能让他知道真相。要是被那棵老树精知道了,一定会嘲笑自己吧。

      继续吐纳了几刻钟,白犬觉得体内的妖力似乎足够它挺过这一个晚上了,便又化回原形,朝着洞穴的方向赶回。

      它的身形虽然庞大,动作却十分灵活,在陡峭的山壁间翻腾跳跃就如在平地行走一般轻松。刚一到达甬道的入口,它便闻到了一阵浓郁的烤肉香气。

      自从尝过源氏的手艺之后,白犬便对那些冷硬的生食失去了兴趣。这回它在山间奔行了大半日,腹中早已空空如也,闻到这股香气后更是感觉胃里抽痛得厉害。

      白犬从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它觉得这大概就是它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了。它飞速地穿过甬道,映入眼帘的是专心致志地翻着烤架的源氏,和他手上喷香扑鼻、肥瘦相间的烤肉。

      白犬顿时觉得,就算再花上十年的修为来救这个人的性命,它也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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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的时光总是悠闲惬意的。

      吃饱喝足后,源氏的精神便恢复了许多。他盘坐在地上,一边拨动着火堆中的木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向白犬说着什么。虽然心知他的话多半不会得到回应,但依旧乐在其中。

      望着眼前跃动的火星,源氏的心情也不禁活泛了起来。他扔下手中把玩了许久的干柴,哼起不知从哪学来的小调来。他的嗓音带着十三四岁的少年人独有的清亮明快,即使那曲子本身淫靡不堪,却被他唱出了与那些风尘女子大不相同的意境来,光是听着便教人心生愉悦。

      白犬也意外地没有觉得他吵闹,它微垂着头趴伏在那里,耳朵却悄悄地转向他的方向。若是被源氏看见,一定会暗自得意许久。

      夜渐渐地深了,尽管源氏刻意地朝洞穴的内侧避让,但还是被顺着甬道涌入其中的冷风吹了个激灵。重伤初愈的身体比想象中的还要脆弱,仅仅是这种程度的低温便能够让他感觉到不适了。

      源氏也试着调动过内力,但他的经脉漏得像筛子一样,不消片刻便将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内力消耗殆尽。看来想要依靠这种方法来维持自己体内的温度基本上是不可行的了。

      白犬似乎看出了他的窘境,装作不经意般地挪了挪身子,恰好将他挡在了身后。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源氏觉得自己的身子渐渐地暖和了起来。

      就这样,一人一犬逐渐没了声音,洞穴中只剩下了木柴燃烧的哔剥声。源氏将破旧的衣物垫在身底,准备合衣而眠。

      本以为会坏死的肌肉奇迹般地痊愈,就连断裂的经脉也在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被修复着,源氏的遭遇实在是有惊无险。但这次经历依旧给他留下的许多隐患,白天还不明显,当他闭上眼睛准备入睡时,那些记忆深处的影像便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搅得他不得安宁:

      绝望而癫狂的眼神,沾染着血迹的青白色面孔,耳侧不住呢喃的吴侬软语,地狱深处的黑色云层,无尽的黑暗之中紧握着他的那双枯枝般的手……

      源氏已经来不及分辨哪些是他真实经历过的,哪些又是毫无根据的幻觉了。但无论它们是真是假,都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因为这些都是他的心魔,它们趁着他功力受损时试图攻击他的心神、击垮他的意志。

      他早该做出准备的,但是白犬在收起它那一身杀气后,气息太过中正平和,让那些邪物不敢轻易地显露身形,从而使他妄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

      他竭力地与这些影像做着对抗,甚至念起了清心咒,但它的成效却并不算高。他的小腿不自然地痉挛着,喉咙中发出了低沉的嘶吼,然而他并不知情,甚至不知道他弄出来的动静已经惊动了一旁假寐的白犬。

      鼓膜像是被什么东西敲打着,发出了“咚咚”的响声。源氏头痛欲裂,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正当他即将被幻境中的风暴所吞噬时,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从那可怕的景象中脱离了出来。

      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脑袋后面硌着一块坚硬的岩石。他别扭地挪了挪身子,一只厚重的爪子突然按在他的胸口处,阻止了他想要起身的意图。

      源氏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找回他自己的声音,他哑着嗓子问道:“是你么,白犬兄?”话音还未落下,他便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些蠢,不禁傻兮兮地笑出了声。

      少年人刚变过声的嗓音还有着一丝低哑,笑声通过震动的胸膛传递到空气中,搔得白犬感觉耳朵有些痒。它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是在叫它,懊恼之下给了源氏一记不轻不重的头槌。

      被拱翻的源氏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笑嘻嘻地抬起胳膊去搂它的脖子。白犬伸出前爪推了他几下,发现并不能把这个烦人的家伙从身上弄下去,便放松了自己背上的肌肉,任由他这样抱下去了。

      见白犬因为他表现出来的软弱禁锢了手脚,源氏少见地没有生出奸计得逞后的窃喜。他将头深深地埋在白犬胸前的毛发中,呼吸之间尽是它身上冰雪的味道。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雪是有味道的。凛凛寒冬,初雪未霁。那时的白犬站在逆光的高处,充满侵略性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姿态中满是不容错认的疏离与淡漠。

      谁能又想到他们最终能一路相伴而行,并像现在这样相互依偎在这个漆黑的洞穴中呢?

      源氏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不想驯服它了,他要把与它相遇后的记忆封存下来,作为能够在孤寂中当作慰藉的珍藏。即使这份记忆因为被反复地回味而变得索然无味也没有关系,他大概是管不了那么远的事了——这条性命属于家族,还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被收回。

      源氏逐渐平复了心绪,现在的他急需将思想放空,最好用一段睡眠来恢复刚刚消耗掉的精力。这一次,他不客气地霸占了白犬身前的位置,将整个后背靠在它的胸前。

      听着白犬舒缓的心跳声,源氏的呼吸逐渐平稳,意识也重归于黑暗之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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