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柳梢儿头》一只小叽

4、澡堂子和小心思

　　巨大的手机铃声惊醒了胡嘉言，许是见到了故人，他一整夜翻来覆去的都做着高三和大学时代的梦。
　　“喂...哦...顾姐...怎么了？”胡嘉言还带着鼻音接起了电话。
　　“宝贝儿，您还睡呐？还能不能行了？这眼瞅着就十一点了，能不能有点理发师的职业精神了？”电话那头传来顾盼的大呼小叫。
　　胡嘉言把手机拿离了耳畔，“哎，我就开那种早上十点开张的理发店不行吗？大爷大妈吃完早点送完孙子上幼儿园刚好过来理个发，多棒。”
　　“胡嘉言，”顾盼拉长了声音，“我发现你越来越贫了啊，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可真不这样，高冷的跟个什么似的。”
　　胡嘉言眼神一暗，“这不成长的代价嘛。”
　　“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赶紧起来捯饬捯饬等着姐过来视察哈，么么哒！”说完顾盼就挂了电话。
　　胡嘉言打了个哈欠，收拾了一下自己，溜溜达达出了店门准备寻么下胡同里哪里还有没收的早点摊或是随便找个小馆子吃顿午饭。

　　又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爬在大柳树上的蝉哇哇的叫个不停，天气炎热，胡同里的人不多，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窝在树下阴凉处闲谈和下象棋。
　　胡嘉言虽然从小生活在大学校园里，但这种好像是家乡特有的古朴生活感，也让他感觉亲切和熟悉。
　　走了没两步，就看到任青从一个门脸里走了出来，伸着长胳膊把已经拉到了一半的卷闸门往上推到了顶。
　　胡嘉言前两个月选完店址就忙着去选家具和理发器材，装修的时候也多是顾盼来帮他盯着。刚来柳梢儿胡同里住了没两天，不是天快黑了就是时间匆忙，除了知道有个小卖部和认识了个小卖部老板，对这条胡同的情况还一概不熟悉。
　　他这时才发现紧挨着小卖部就是任青开的那个澡堂子，澡堂子大门上顶着简洁明了的便民澡堂四个大字，只是这四个字不是一般的印刷体，倒像是哪位大师的墨宝。

　　任青没看到胡嘉言过来，打开了澡堂店门就又钻了进去。
　　“青儿，开张儿啦？”胡嘉言盯着任青扎着丸子头的后脑勺随口打了个招呼，鬼使神差的跟着他也进了澡堂。
　　任青注意到胡嘉言进来，冲着他点了个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胡嘉言没太在意，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逛起了澡堂子。
　　澡堂进门是个面积不大的大堂，右拐便是是分开的男女浴室，大堂里有个柜台，收拾的干干净净，就放了一个捐款箱似的小盒子和一把大蒲扇。柜台后的墙上贴着价目表：
　　淋浴门票十元，搓澡十五元，浴巾两元，冷饮请到隔壁小卖部购买。
　　胡嘉言有些想笑，扭头看到右侧墙上果然有个小窗口连着小卖部，窗口边上贴着张纸，上面打印着“老板不在请敲窗”几个大字，纸上还画了一只站起来的漫画版小黑猫敲门。窗口刚好位于小卖部矮冰柜的上方，联络起来倒是方便。
　　柜台后有个后门和窗户，透过窗户玻璃能看到任青家后院的大柳树。
　　胡嘉言只去过学生公共澡堂，对这种特有的胡同文化感到新奇，趁着刚开始营业没多久，站在男士浴室门口探头探脑。

　　澡堂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灯，胡嘉言进来时看到任青又把T恤脱了搭在了肩膀上，正背对着他用墩布擦着瓷砖地。
　　一滴汗顺着任青好看的背部肌肉纹理流进了短裤边，胡嘉言突然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放。
　　胡嘉言转头抄起了柜台上的大蒲扇扇了几下，“用帮忙吗？我店周五才开业，也没什么事。”
　　任青转过头顿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用。”又转过身去继续擦着地板。
　　这时候大黑猫火锅从大堂后门上开的猫洞钻了进来，扭搭扭搭的进了男澡堂，路过胡嘉言时还蹭了一下他的腿。
　　胡嘉言尴尬之时终于抓住根小救命稻草，“火锅，快过来，别打扰你爹工作。”
　　任青又套上了T恤，轻笑了一下，低沉的声线在空旷的澡堂里有些性感。他弯下腰呼撸了一把猫脑袋，“没事，他常来陪我。”
　　胡嘉言发现任青只有在猫的话题上才愿意多说几句，便接着说，“火锅几岁了？看着胖乎乎的好大一只，也太逗了。”
　　任青一边擦着地一边回答，“不知道，我在胡同口捡的，大概就是你理发店的那个位置，捡到的时候看起来又瘦又小，也就几个月大吧，算到今年，可能三岁多了。”
　　“你养的真好，看这毛油光锃亮的，跟做了护理似的。”
　　任青好像是忙完了手头的工作，把墩布放到了一边，“没，是他什么都吃，他...”任青抱起火锅，抬头看到胡嘉言倚靠在澡堂的门框上，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很乖。”
　　胡嘉言没注意到他的神色，本来不是跟什么人都话多的人，却还是忍不住跟任青聊天，“青儿，小卖部和澡堂子都只有你一个人在管吗？”
　　任青只是“嗯”了一声，抱着猫进了院子，胡嘉言闲人一个，手里摇着蒲扇，便在后面跟着他，结果前脚刚进院子，看到任青奔着厨房去了，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太“热脸贴冷屁股”，有些不好意思的赶紧说，“青儿，我刚来还不熟，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馆子吗，最好是卖盖浇饭外卖的那种小馆子？”
　　任青把猫放到了地上，在厨房门口停下了脚步，“胡同里只有周哥开的一家馆子，早上有早点，晚上卖烤串。胡同外大街上有好几家连锁的小饭馆。”
　　“哦行，知道啦，那我去寻么寻么点吃的，哪天咱再聊。”胡嘉言转身就向外面走去。
　　眼看胡嘉言已经穿过小卖部，马上就要出门了，任青突然叫住了他，“那些都使的地沟油。”
　　“什么？”胡嘉言转过头看着还远远站在院子里的任青，冲着他眨了眨眼睛，一脸我当然知道啊的表情。
　　“你等会，菜马上就好，”说着任青进了厨房，胡嘉言隐约听到他在厨房里继续说，“咱俩一起吃吧。”
　　胡嘉言有些小开心。

　　任青快速的切好了几个洗净的西红柿，就着菜刀一股脑倒进了油锅里。
　　胡嘉言不好意思只做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吃客，也在水池子里帮忙淘着米。他扭头看到任青额头上出了汗，忍不住逗他了一句，“哎，怎么不光膀子了？”
　　厨房里的炒菜声哗哗作响，任青没作声，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明火灶台的火苗照得他一张脸红彤彤的。
　　没一会儿，西红柿炒鸡蛋就出锅了，胡嘉言刚好摘完扁豆，洗干净装到了盘子里递给了任青，任青默契的接了过去倒进了锅里，开始炒第二道菜。
　　胡嘉言脑海中不知怎么出现了顾城的那首诗：
　　草在结他的种子，风在摇他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胡嘉言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任青把一个棕色折叠桌展开摆在了院子中央，又放了三把折叠圆凳，还没来得及疑惑，火锅就跳上了其中一个凳子，好像也是一副准备开饭了的样子。
　　胡嘉言坐在了火锅的旁边乐，“诶呦，你可真是个大宝贝儿！”
　　任青也乐了，过去摸了火锅一把，又回厨房把菜端了过来。
　　“青儿，你自己顾得过来这两家店吗？”胡嘉言扒拉了几口饭问。
　　“嗯，其实也都是胡同里老街坊才会来，大家也没那么多事儿，洗澡钱如果我不在他们会放到门口的钱盒里。你...”任青看到胡嘉言瞪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回话，低下头吃了几口菜，“你现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胡嘉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过了一会儿，任青看着他金色的发旋有些发呆，“你二十？”
　　“嗯？”胡嘉言笑了一下，“希望我比你小？我刚过完生日不久，今年二十四，乖乖叫哥！”
　　任青犹豫了一下，露出了小虎牙，“哥...”
　　胡家言就是逗了他一下，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乖，又有点小激动，“哎，就冲你这句哥，以后去我那理发绝对不收你钱。”
　　任青郑重的点了点头。
　　胡家言发现任青的性格就像只猫，轻易不和人亲近，但只要熟悉了一些，居然意外的有些...好哄？

　　悠闲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任青的小卖部陆续来了生意，胡家言也接到了顾盼的微信：
　　顾盼盼：【椒盐儿，人呐？我到你门口了。】
　　胡椒：【稍等，我马上回去，我在隔壁小卖部。】
　　胡嘉言在小卖部里等着任青结好了顾客的账，对他说，“青儿，加下你微信。”
　　“我没微信。”
　　“啊？”胡嘉言隐隐有些失落，他以为一个下午的相处他们两个已经算熟悉了。
　　任青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出了些不知所措，“是我没手机...也没什么用，”说着想了一下，低头从柜台里的小本子上撕下了一张纸，又从裤兜里掏出了根木杆铅笔，“这是店里的座机号码。”
　　胡嘉言把写着号码的纸叠好放进了兜里，刚要问起手机的事，就听到小卖部门口“咳咳”两声，胡嘉言往外一看发现是顾盼自己找了过来。
　　“是我...姐。”鬼使神差的解释了一句，胡嘉言跟任青告了别就出了小卖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