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鸿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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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桓，我给你个机会，你把你刚才说的话收回去。”张启山垂下了头，双手捏成了拳，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这车厢里的空间过于逼仄，齐铁嘴竟然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漠然地扯出了一个笑容：“佛爷，这说出去的话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你总有本事，让我在感觉离你很近的时候又把我推远，齐桓，我……”目光接触到齐铁嘴疲倦的面容，张启山突然觉得什么话都不想说了，或者说，舍不得说了，“就这样吧。”
两人说话时，都不敢看着对方的眼睛，都不敢伸出手来拥抱对方，都不敢不顾一切表明心意，谁都有顾虑，谁都是大话精。
他曾经用了七年的时间来填补他们之间横亘着的那条鸿沟，他以为他做到了。
“佛爷，您快过去吧，嫂子该等急了。”齐铁嘴若无其事地玩弄着手上的一根蓍草，就跟能玩儿出朵花来似的。
“她不是你嫂子。”张启山的声音沙哑得吓人，齐铁嘴想他这回该是把佛爷气狠了。
张启山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推开车厢门走了，出了这道门，他依然是那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军阀张大佛爷，而里面的人也依旧是那个乐天知命没心没肺的穷算命齐八爷，两人本就应该是两条互不干涉的平行线，任何一个擅自离开应有的轨迹，最后都会变成一团乱麻。
“你们好，我是尹新月，还是佛爷未过门的夫人。”
车厢门“唰”地一下被张启山推开了，尹新月吐了吐舌头，连忙往里坐，示意张启山坐过来。
张启山坐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尹新月哪里肯依，刚才他一声不吭就走了，她还生着满肚子气呢，于是小心翼翼地凑近张启山的耳边嘀咕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把你的救命恩人一个人丢在这里 ……”
二月红看着两人的样子，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佛爷，你叫我在车上集合，可没说会带一位夫人哪。”
张启山睁开了眼，揉了揉太阳穴：“你误会了，尹小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不是什么夫人。”
“诶你……”
张启山的目光冷得吓人，里面带着三分隐怒七分倦怠：“尹小姐，是这样的，我之前混入新月饭店实属情非得已，你也知道，我是为了救我家兄弟的夫人，所以，等我将他们送回长沙，了却了这桩事，肯定会想办法弥补你跟彭先生。”
听到这里，尹新月也来了气，板着脸道：“我们那儿的规矩是谁拿到这三位药材谁就要跟我结婚，我不关心你是不是真的彭三鞭，我只关心你点了天灯，那你就要对我负责，男人啊，要敢作敢当。”
“我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这可是终身大事，而且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我觉得你需要慢慢考虑一下，想清楚。”张启山有些头疼，这尹家的小姐当真是伶牙俐齿胡搅蛮缠，且毫不自重 ，他这些年很少和女人打交道，此番若不是看在她帮自己拿到了药的份上，真想直接把这丫头扔出去。
“哦，你让我多想想啊，好，那我再想一想……”尹新月黑溜溜的大眼睛一转，“我想好了！我跟定你了！”
“张某是一介武夫，现在国难当头，我随时都有可能上战场，你是千金……”
“诶你姓张啊，那刚才齐铁嘴为什么叫你佛爷啊，你是干吗的？还需要上战场，上战场是不是很危险啊？那，随时会没命吧？你到底是干吗的啊？”
“你的问题太多了。”
“我不了解你当然问题多了，我告诉你，我可是新月饭店的大小姐，我要定你了！”从小到大她尹新月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呢，在北平，想要娶她的人能从新月饭店门口排到北平火车站，可眼前这人怎么油盐不进的啊……
“反正我们是夫妻的事实已经没法改变了，你就乖乖的告诉我，你到底是干吗的？”
张启山不想再和她多费唇舌，抬头看了看窗外：“二爷，现在走了多远啊，下一站是哪里？”
“我不清楚。”二月红心底大概有了数，拍了拍丫头的手，起身离开了车厢。
张启山注视着他的动作，叹了口气：“你……最好不要让他沾酒。”
事实证明张启山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二月红到隔壁车厢的时候地上已经滚了五六个玻璃瓶了。
“咦，二爷，你来了啊，陪我一起喝，让列车员再拿些酒过来。”齐铁嘴咬字清晰，眼神清明，看不出半分醉意，乖得像小时候上私塾先生抽背时的模样。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已经醉了，二月红是了解他这个属性的，于是开口试探道：“佛爷让你不要喝酒，你酒量不好。”
“佛爷是谁？”
二月红：“……”
果然如此。
这人沾酒就醉，没有半分悬念。
火车开了一天一夜，还有几个时辰就能到达长沙境内，尹新月端着从餐车里拿来的饭：“来，吃点儿东西吧。”
张启山接过饭盒放在了桌子上：“你们先吃，我有话对她说。”
“尹小姐，下一站到了。”
“我不走打死我也不走，我告诉你，你这样把我送回去可有五难办，这第一……”
“我不会娶你的，在下早已心有所属，恐怕注定要辜负尹小姐的心意了。”
“你胡说！刚才在餐车丫头都告诉我了，你身边根本就没有什么女人，就算不喜欢我，你也不用拿这样的借口来搪塞我！”尹新月绞着帕子，眼圈渐渐红了，她是打心里觉得委屈。
坐在对面的丫头有些惊讶，她其实也不清楚张启山到底是不是真的心有所属，害怕自己说错了话，“二爷……”
二月红宽慰般地将丫头揽进怀里，这感情的事，哪是旁人能插得了手的。
“好，姓张的，我跟了你一路，受了你一路冷脸，这会儿还要赶我走是吧，我走就是了。”尹新月跺跺脚，推开车厢跑走了，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再留下来。
车厢里一片寂静，踌躇半晌，丫头还是犹豫着开口了：“佛爷，这火车不知会停在哪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尹小姐一个人，别遇上危险……”
突然，远处车厢传来阵阵尖叫声，不少乘客都从那边奔逃过来。
张启山随手抓住一个惊魂未定的乘客，“发生什么事了？”
“那边，那边，有一大帮人，在抢姑娘……”
此时，在隔壁车厢宿醉后睡得昏天黑地的齐铁嘴也被吵醒了，推开车厢门便看到抓着乘客衣领的张启山。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过去看看，你保护好自己。”
齐铁嘴有些失神：“好，好。”
二月红追了出来，看了眼齐铁嘴：“你和丫头待在一起，千万别出来。”
张启山憋了一天的火没处发，神情犹似困兽，这帮前来伏击他们的西北人和日本人正好撞在了枪口上，昏暗的车厢中，一个个白色的酒瓶被张大佛爷泄愤似的往他们头上砸，开出了朵朵血花。
二月红拨开逃难的乘客赶到现场时，只看到了满地的狼藉和愣在一旁的尹新月。
张启山捡起地上的外套扔给了尹新月，“走吧。”
尹新月望着张启山的背影，想到刚才打斗时这人狼一样的冷峻神情，一时间竟有些痴了……哼，这么护着我，还说不喜欢我！
……
“还是自个儿的地盘好啊，一草一木看着都比别处顺眼！”下了火车，呼吸着长沙的空气，齐铁嘴觉得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你说什么呢，你们这地方比起我们北平可是差远了。”尹新月撅起了嘴，不服地道。
“嫂子说的是，是我不识货。”
“佛爷！”远处副官看见出了站的众人，连忙小跑着过来了。
“送八爷回去。”
“是，八爷，请吧。”
“不用了佛爷，总共才两辆车，两位夫人都累了，你们赶紧回府上去吧，我家离得近，我腿儿着回去就成。”齐铁嘴说完也不容张启山反驳，慢慢踱着步子走开了。
“夫君，我们回去吧。”尹新月自然地挽住了张启山的胳膊。
张府客房。
“你们家佛爷，平时就这么冷冰冰的吗？”
“我们家佛爷平常也非常严肃的，但是他对我们这些下人都特别好，不过吧，他对您不一样。”
“啊？”尹新月心里一喜，“对我哪儿不一样？”
“佛爷从来没对人这么上心过呢，除了齐八爷，就数您了！”
“混蛋张启山，对兄弟都比对我好！”尹新月气闷，这话是好话，听上去怎么就那么别扭呢，“他和齐铁嘴感情很好吗？”
“佛爷对八爷可好了，我记得有一回吧，八爷发烧了，当时好像挺凶险的，八爷都神志不清了，佛爷当时连夜将把八爷抱回了府，请了最好的西洋大夫打了针，开了药，还在八爷床前守了整整一宿没合眼呢……”
“算了算了别说了，越听越教人来气。”尹新月皱了皱眉，破天荒的教一个男人让自己有了危机感。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鸿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