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闺途》裴隐娘

8、打脸

　　曲氏亦是没有想到元容公主会在众人面前戳穿她的谎言，这让她脸上一阵燥热，同时心中对笑卿的恨意更甚，这个臭丫头，不知道给公主灌了什么迷魂汤，使得元容公主竟如此看重她！
　　“这都快年关了，还把三小姐放在庄子上不管不顾……”
　　“这位三小姐毕竟不是现在的侯夫人所出，唉，可见这后娘的心是有多狠！”
　　“就是啊……”
　　远远观望着的平民百姓不由窃窃私语，那声音传到曲氏的耳朵里，让她更加气怒。她多年来经营的大度贤淑的主母形象即将毁于一旦！！
　　这时沈如歌上前一步，先是扶住了曲氏，然后对公主的车架行了大礼，最后才对笑卿柔声道：“临近年关府中实在事物繁多，母亲一时疏忽，三妹妹别生气了，姐姐在这里给妹妹陪个不是。”
　　好一个善解人意的沈如歌！笑卿看着沈如歌向她福了一礼，口气亦是谦和，几乎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在宫中狠狠奚落她的女子。当初那样恶毒、恨不得她下十八层地狱的沈如歌，如今竟做出这般善良的模样。
　　沈笑卿此刻只想纵声大笑，却死死忍住，她心中泛起嗜血的感觉，没关系，总有一天她会一点点将这位温柔动人的大姐姐身上的美人皮扒下来的！
　　“大姐姐不要这样，笑卿从未怪过母亲。”笑卿贝齿咬着下唇，怯懦道。
　　然那场景落在众人眼中，倒好像是这位大小姐仗着架势去欺负这位孤苦无依的三小姐了。沈如歌见沈笑卿这般委曲求全的模样，心中气得发狂，一时又无可奈何。她心中十分疑惑，这还是当初那个蠢笨无知的三妹吗？
　　“好了，”元容公主在马车内不耐烦道，“笑卿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以后本宫自会时不时地召她见面，还希望侯夫人能够善待于她。”这是警告曲氏不要耍什么花样，若是她对沈笑卿不好，那么她第一时间就会发现。
　　曲氏今日吃了闷亏，偏偏又无可奈何，谁让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呢！于是她只能再三向元容公主保证，一定会好好对待沈笑卿，元容公主的车架才驶向公主府。而待公主的仪仗不见踪影后，曲氏面上的笑容一点点地落下来，她恨恨看了笑卿一眼，扶着心腹赵嬷嬷的手走进了侯府。
　　沈如歌落在最后，待曲氏走得远了，她便淡淡道：“三妹妹高招，真叫姐姐佩服不已。”
　　“大姐姐说什么，妹妹听不懂；今日刚刚归家，妹妹便先回漪卿院，晚些时候再请姐姐来做客。”说罢指挥着那些丫鬟婆子提起行李，一行人向漪卿院走去。

　　没想到只一年未归，漪卿院便败落成这个模样。沈笑卿站在门口，看着摇摇欲坠的匾额，本来清幽的院子变得杂草丛生，落满灰尘。她不由自主笑起来，若是她的话，她必定会日日派人打扫这个院子，总归不费什么事，也避免落下别人的口舌。
　　可见自己的这个继母实在是小肚鸡肠之人。
　　“小姐，奴婢们这就收拾。”蒹葭看着曾经住着的漪卿院，眼眶一红，哽咽道。
　　笑卿摆摆手，道：“你先将屋内收拾好便是了，春草，你去向母亲说明情况，让她派些粗使婆子来给我打扫院子，我换了衣服就去给祖母请安。”
　　春草听到她的点名，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笑卿今日如此给曲氏没脸，她去了焉能有好果子吃。可她到底是笑卿身边伺候的丫鬟，主子说的话不能不从，便只能咬着牙领命去了曲氏的莲曲院。
　　笑卿望着春草的背影，笑了笑，便进了内室换了衣服。白露以为她还要穿些粗布衣扮可怜，笑卿却让她拿出前年的夹袄来。那夹袄她本就没穿几回，还新得很，白露不明所以，难道不应该穿得破旧一点，好让老夫人知道夫人有多过分吗。
　　笑卿穿戴整齐，见白露满脸疑惑的模样，忍俊不禁，道：“你这是怎么了？”
　　“小姐，奴婢愚钝，不明白小姐为何要穿戴成这样。”白露道。
　　她身边的这两个丫鬟，都是善良纯真之辈，比起曲氏身边的心腹不知要单纯了多少。而她为了复仇，蒹葭和白露势必要成为她的助力……想到这，笑卿不由自主叹了一下，却耐心解释道：“我今日归家，本就是借了元容公主的威仪，若是穿得布衣荆钗的模样，祖母会觉得我故意在公主面前扮可怜，她老人家不会在意曲氏的面子，可却怕我使侯府丢人。因此我需得穿戴整齐些，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替曲氏遮掩。”
　　说罢她抬起双臂，伸直，白露便明白其中关窍：原来笑卿的这件袄子虽然大体看上去簇新，但因许久未穿，已然是短了许多，而且袖口处已有多处磨损。这样，既不会太落了侯府的面子，也可以让老夫人知道曲氏在暗地里苛待嫡女。
　　白露本就知道自家小姐聪慧过人，可如今见她如此细致入微，也不由得胆寒。

　　主仆二人走在去老夫人院子的路上，笑卿正在回想自己的这位祖母。沈老夫人出身孟氏，孟家是清贵名流的典范，曾经出过许多读书人，只可惜到了沈老夫人父亲那一辈有些没落了。饶是如此，孟家的名声还是在的，而沈老夫人年轻时便已是盛京赫赫有名的才女，当时的武安侯求娶还颇费了一些力气。
　　孟氏出身清贵，初初还算得上是个正直善良的女子，可这样的女子嫁进泼天富贵的武安侯府便迷了眼睛，也渐渐失了本心。前世曲氏那样对待自己，少不得孟氏在后推波助澜，倒不是说她多么地厌恶沈笑卿母子三人，不过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富贵。
　　前世，这位祖母可以说是曲氏一个很大的助力，而这一生还会如此吗？笑卿这般想着，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