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闺途》裴隐娘

7、交锋

　　曲氏已经怔愣在原地，仿佛听不懂这管事娘子口中所言，此时倒是大小姐沈如歌更为镇定：“你说什么？三妹妹被元容公主亲自送回来了？”
　　“是啊大小姐，”那婆子也是满脸的不敢置信，她是曲氏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也知道曲氏对沈笑卿的厌恶，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位最不受待见，比个庶女还不如的三小姐竟然乘了公主殿下的马车归来，“这会儿子已到门口了，夫人赶快去看看吧。”
　　“你是要我亲自去迎她？！”曲氏咬牙切齿道，她生平最恨的人就是沈笑卿的母亲姚氏，如今姚氏已死，这份恨意便转移到了沈笑卿兄妹身上。她自认是侯夫人，身份尊贵，怎么肯去向一个小丫头片子低头。
　　“母亲，”沈如歌上前一步，扶住曲氏的胳膊，柔声劝道，“三妹妹是随元容公主一块儿回来的，您必须得去。”
　　曲氏望着自己的掌上明珠，忽然明白过来，即便是再不待见沈笑卿，元容公主凤驾亲至，她也必须要恭恭敬敬地迎接。筹谋这么多年，曲氏的心性自比一般人要坚韧，于是她深吸一口气，面上已是十分慈爱的神色，携了沈如歌的手，道：“我这就去接我的好女儿。”只是那语气，听上去让人不寒而栗。
　　来报信的管事婆子跟在曲氏身后，眼珠乱转，她在侯府当差多年，有些事情比其他人要看得明白得多。那元容公主是什么身份的人，即便是好心，派辆马车将沈笑卿送到侯府就得了；可如今是公主凤驾秦至的，可见是给她撑腰来了。而这些世家贵女有几个不想攀上元容公主的呢，如今沈笑卿既得了元容公主的青睐……这侯府后宅的天怕是要变了。

　　武安侯府的大门口停靠着一辆奢华的马车，马车上的徽章显示着此乃皇室中人的座驾。马车内，元容公主靠坐着，面上已有了怒色，桂嬷嬷和宋嬷嬷二人亦是气愤；唯有沈笑卿垂着眼眸不语，好似早已料到这个情况。
　　按照元容公主的想法，凭她的公主之尊，到了武安侯府的门口，侯府上下一干人等需得诚惶诚恐的出来迎接。她的确是存了给沈笑卿撑腰的打算，如今见被冷落，心中除了愤怒更有觉得丢人。沈笑卿虽是垂眸，但她却能揣度出元容公主如今的想法，然后轻声道：“公主，您身子不适，还是先回公主府修养吧，小女一人在此处等待就可以。”
　　这话虽是好意，在元容公主听来却格外刺耳，这武安侯好大的架势，连她这个公主都不放在眼中了！元容公主的容色已是怒极，冷声道：“无妨，本宫就在此处陪伴你，看那武安侯夫人何时才能出来！”
　　“公主，都是小女的不是，母亲也许是有要事在忙，一时未来得及接驾，您千万勿要动怒，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她听出元容公主此时的愤怒，唇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却仿佛很是惶恐道。
　　元容公主见她如此善解人意，并不肯仗着她的威仪给嫡母难堪，甚至处处为她着想，面色缓和了几分，心中对曲氏的厌恶却更甚。她拍了拍笑卿的手，安抚道：“本宫无事，你莫要怕。”
　　这时侯府大门打开，曲氏带着沈如歌姗姗来迟，一见公主的座驾便跪拜在地，口中向元容公主问安。元容公主却没有立刻应答，这母女二人便只能跪着，这时已有许多平民百姓过来看热闹，甚至指指点点，让曲氏十分难堪。
　　过了半晌，曲氏膝盖已是发麻，一位面容白净的嬷嬷才撩开帘子，笑着道：“武安侯夫人快快请起，我们公主适才在休息，老奴一时不敢做主；如今公主已经醒来，夫人和沈小姐便站着回话吧。”
　　曲氏怎会不知元容公主是故意的！但她却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满，只是无比恭顺道：“妾身未及时接公主大驾，还请公主赎罪。”
　　“夫人言重了。”仍是桂嬷嬷代替公主传话，这样的情况落在有心人眼中，倒像是元容公主懒得与曲氏对话。
　　“对了，听下人汇报我们三小姐被公主送回来了？”
　　桂嬷嬷微微颔首，这时另一年轻姑娘从马车中走了下来，仍旧是布衣荆钗，面色蜡黄，身形瘦弱，穿着打扮看上去哪有一点贵女的模样，赫然是离开一年的沈笑卿。
　　沈笑卿抬眸，看着曲氏和沈如歌。她们以为她离开不过是一年，可是于她沈笑卿而言，却已是过了悲惨的一生。曲氏母女与印象中的模样分毫未变，衣着华贵，神情倨傲，看着她的目光好像是在看着蝼蚁。
　　是啊，在这母女二人的眼中，自己可不就是蝼蚁吗，随意碾压，随意践踏。
　　“母亲。”沈笑卿行了礼，模样甚是恭顺，仿佛对这个嫡母十分敬重。可沈如歌触及到她的目光，骇得后退一步。即便只是一瞬，可那是怎样的目光啊，嗜血，又带着滔天恨意，仿佛要吃掉她的血肉，将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才肯罢休！
　　“笑卿，母亲可算是见到你了，”曲氏用帕子擦拭着眼睛，哽咽道，“你这孩子，当初非要到庄子上修养，回来怎么不跟母亲说一声，母亲好派人去接你，怎好劳烦公主大驾呢。”
　　这话说得很是高超，仿佛是她任性不懂事，还要仗着公主的威仪来压她。
　　沈笑卿心中冷笑，曲氏这个女人还真是伶牙俐齿，只可惜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笨嘴拙舌的沈笑卿了。她刚要开口，谁知马车内却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冷冷的打到曲氏的脸上：“没有什么劳烦的，本宫和笑卿这孩子投缘，眼见着到了年关她家里也没人去接，本宫自然要送她回家。”
　　笑卿到底是低估了元容公主对曲氏的厌恶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