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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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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狭小,我一鞭过去虽抽到了不少东西,但也自信世上少有人能躲的过去。
偏偏今天就遇到了那少有人。
蛇皮鞭子在那人手臂上缠了几缠,软软啪啪,就好像我灌注进去的内力是棉花似的。
“锦衣卫指挥副使已经清闲到随意出入民宅的地步了吗?!”
我脸上寒的能结冰,偏偏对面那人毫不在乎:“叫我青毓。”说完还把鞭子拽了拽。
我干脆放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可是假银票一案的钦差大臣。”青毓斜倚在灶台上,倒也不嫌脏。黑色的曳撒层层叠叠,在厨房昏暗的光晕中带出丝丝缕缕的血腥:“诏狱又要添人了。”
既然他出现在这里想必也不怕被人看见,我转身走出厨房:“我记得钦差并不是你。”
“怎么,现在连花满笙的名字都不说出口了?”青毓嘲讽道:“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可惜我非但是这件事的副钦差,而且还要留在这里直到花如令的寿宴结束。昔日顶顶大名的青雨现在不但武功退步至此,甚至都不敢用真面目示人,也是可笑。”
我充耳不闻。
青毓跟在我身后,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我:“金钱权利地位武功容貌,你还真舍得。”
“你为了找到我,废了不少功夫吧。”我停下脚步,目光平淡:“还有别的事吗。”
“……”青毓把鞭子递给我:“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却还在为江南花家劳心劳力,闲死的不够快吗?”
“这不是锦衣卫副指挥使该管的。”我接过鞭子。
“那就是你该管的?!”青毓言语中火气愈盛。
我扫了一眼他黑色的曳撒,绣春刀并不在腰间:“这似乎并不是徒弟对师傅应有的态度。”
“……”青毓长吸一口气:“亏你还记得你是我师傅。”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垂眸把鞭子束回腰间:“为师自然记得。”
天色渐暗。
最后一本话本在花满楼手中翻动着。
“花兄?”陆小凤见花满楼突然脸色大变,放下手中飘着百花酿酒香的茶杯(……):“发生何事?”
“这话本陆兄认为有几分真假。”
“除了极乐楼外和你我所经历一致外,无一丝真话。”陆小凤伸手要去拿花满楼手里的那本,后者却突然一躲,桌上的茶壶被袖子带翻,茶水洒在花满楼手上,话本也被濡湿了大半。
陆小凤手上被溅了几滴,幸而茶水早已凉透。
“花兄?”陆小凤没想到花满楼竟然会躲开。
“陆兄我去换一下衣服,”花满楼起身,迈开步子便向卧房走去,动作间竟有些局促。
“花满楼……”陆小凤眼睁睁看着花满楼逃命似的回了房间,最后一句话只能孤零零的散在了空气里:“……换衣服干嘛拿着话本……”
第二日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书局里的书籍最怕遇水,是而并未开店。
我坐在廊下的摇椅里,前后晃着。
竹制的摇椅带着青色,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扶手,伴随着雨水滴落的声音,倒也好听。
“那我只告诉我已死的师父一句话,”青毓昨日临走前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翰海国老国王已经死了。”
花如令大寿将至……这是第二个故事。
洛马搜罗的财富虽说大部分都归了朝廷,但小部分却流了出去。
至于流向了哪里,不做第二人想。
陆小凤觉得花满楼很奇怪。
准确说从昨晚看了那个话本打翻了水壶开始就很奇怪。
可是看着悠然抚琴的花满楼,陆小凤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所以他只能带着对昨晚那话本的好奇和对花满楼的郁闷喝百花酿。
幸好百花酿还有很多,他既不用担心喝光,也不用担心有人来跟他抢。
那边花满楼面色平静双手平稳,神思却早已飞走了。
那话本的内容……
虽说花满楼内心清楚“商柒公子”暗指自己,但话本也只是话本,是当故事看的,算不得数。
就算如此……
花满楼心中一乱。
好好的琴曲在最后错了一个音。
“……”
反正陆小凤也听不出来。
花满楼开始了新一轮的思索,手下也开始了新的一首曲子。
弹的却是一曲《凤求凰》。
只是那弹的人不知道,听的人听不出。
植物摆在花架上,表示自己也是深深的醉了。
我依旧坐在竹椅上,正满脑子考虑花如令大寿的事,却听见了刘姓仆从的脚步声。
“掌柜的。”刘姓仆从停在我身后。
“何事?”稍稍扭头看向刘姓仆从,却听后者道:“小的看见王寡妇在大门屋檐下避雨。”
我扫了他一眼:“这么关心?”
刘姓仆从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小的,小的不是…”
“罢了。”我挥挥手:“你去拿把伞送她回去吧。这雨一会怕会更大。”
刘姓仆从喜上眉梢,急急道了谢便走了出去。
我扭头看着,带着七八十岁的心态叹了口气。
年轻真好。
百花楼上陆花二人一个发呆一个走神,过的倒也舒坦。
平时熙熙攘攘的街上行人寥寥,偶尔有几个也是撑着纸伞快步走着。
“花满楼。”陆小凤终于忍不住好奇心开口道:“昨天的话本里到底写了什么?你看起来怪怪的。”
琴音骤停。
花满楼右手虚握成拳,轻咳了一声:“陆兄何出此言。我并没有哪里奇怪。”话虽这般说着,白玉的耳垂染上了一抹红色。
“那你就告诉我话本里写了什么。”陆小凤表示有点怀疑。
“不过是……”花满楼别开脸:“陆仁甲和各位女侠的……咳。”至于此话真假……花满楼表示自己知道便可以了。
陆小凤有点尴尬。
既然这陆仁甲是以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为原型,那和各位美女的情事自然也少不了。
不过大多描写香艳却不露骨,是以陆小凤直接忽视了这点。
……难不成花满楼看的那本正好有房事描写?
陆小凤深知花满楼为人君子洁身自好,和自己在那方面是两个极端。
那花满楼表现奇怪倒也说的通。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的话题,所以陆小凤急忙换了一个:“花兄是如何注意到这些话本的?”
花满楼松了口气,面上却严肃的紧:“却是城北的茶楼说书先生所讲。”
“说书先生?”
花满楼点头道:“那说书先生说是书局黄掌柜送他的话本,不过只送了极乐楼一事的前半截。而且被要求只有我进茶楼或者路过的时候才可以说。”
陆小凤摸胡子:“这黄掌柜的目的……”
“目的很简单。”我站在山崖顶,目送载着陆花二人的马车向毓秀山庄驶去:“我要拿到瀚海玉佛。”
天一站在我身后,一袭黑色劲装单膝跪地。
“其他的人按计划行事。你去把老板娘接出来,用他和朱停交换密室的设计图。”我揉揉眉头,在人皮面具上又贴了一层的感觉并不好受:“然后回书局等候。”
天一默默退下。
我站在崖顶,好不萧瑟。
若我能提知那人竟也会回桃花堡给花如令助寿,说什么也不会用话本这种办法去折腾陆花。
明明青秋给我的资料里此次大寿那人并没有回去。
计划虽然没有打乱,但却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那人是个变数。
再想想之前那几乎每天陆小凤都会来书局转一圈,有意无意暗示威胁我不要伤害花满楼的样子……
要说陆花二人之间没什么我也是不信的。
之前可能真没什么,未来就……
听说今天他们还要同床共枕一回。
就是不知谁上谁下?
我摸摸下巴,暗暗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
“恭喜恭喜。”
“花大侠恭喜啊。”
桃花堡一派喜气,宾客络绎不绝,道贺声此起彼伏。
而我,现在的身份是北方商会少会主的我,却无比希望自己假扮的这个人是会武的。
“副指挥使大人,京城一别多日不见。不想能在这里遇见大人。”我皮笑肉不笑。
青毓的态度倒也正常,毕竟他和这少会主交情并不深:“皇甫少爷……别来无恙。”
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我第一次无比认同这句话:“好说好说……呵呵。”把你都快伸进老子衣襟里的爪子拿开!
状若不经意间拂开那爪子,我深深懊悔了一下当初干嘛把青毓教的那么好:“没想到皇甫竟有幸和大人同桌。”
“不光是我。”青毓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这瀚海国的歌舞倒也有趣。”
“西域歌舞确实不同。”拿西域女子裸露腰肢,如水蛇一般扭的正欢。
瀚海国虽是一届小国但毕竟也是一个国,不经报备派使臣入境不说,还仅仅只是为了给花如令助寿……宫里那位没什么想法我是绝对不信的。再加上现在武林人士常常以武犯禁,只怕朝廷出手近在眼前。
到时首当其冲的……
我正想着,一旁的青毓却突然道:“花大人,你这主人可不厚道。竟然把我们撇在这里,必须罚酒!”
考验来了。
我在心里哀叹一声,抬眸对上来人。
花如令七个儿子,说起来我都见过。
除去当时年纪太小大概对我没什么印象的花满楼,剩下六个我都再熟悉不过。
其中这花四童…当真孽缘。
花四童的身份可比皇甫少爷的高不少,是而我起身对花四童道:“花大人。”
花如令先把自己儿子关在毓秀山庄,然后又找陆小凤来演戏,都是为了小儿子的心结,但他毕竟不能完全知道花满楼在想什么。
花满楼担心父亲担心铁鞋再次出现,现在又多了一丝……别扭。
虽说以前也和陆小凤抵足而眠过,可心境毕竟不同。
从自己房间醒来最先摸到的是陆小凤的胸膛,花满楼瞬间想到的竟然是话本。
这感觉,不能再惊悚。
尽管如此,花满楼还是把母亲传给他的戒指交给了陆小凤保管。
虽然总感觉自己的举动似乎哪里不对,但听到陆小凤的声音从拒绝变成了喜气洋洋(?),花满楼觉得这样也不错。
“皇甫少爷。“花满笙冲我点点头,一缕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垂到胸前,然后对青毓道:“花某自当罚酒三杯,到是指挥使大人怎么看起来有些不悦?可是招待不周?”
这两个人大概这辈子是不能好好相处了,我在心里掩面。
不得不佩服宫里那位下的一手好棋。
“花家可是江南首富,桃花堡富丽堂皇,便是我的官邸大概也不妨多让。在下又会不悦?”青毓放下手里的酒杯,毫不相让。
“指挥使大人说笑了。”花满笙缓缓坐下:“花家时代积累才到此步,如何比的上大人少年英杰,不择手段?”
“……”
我被夹在两人中间,活似一只鹌鹑。
幸好皇甫少爷没必要插话,我假装在看歌舞,实际却在打量那人。
墨发用玉簪松松挽着,杏红色的嘴唇微抿,蓝色罩衫上挂着……挂着一根眼熟的竹笛。
那竹笛雕刻精细,配花满笙倒也得体。只是大概是使用太久的原因,笛身稍有泛黄,尾部还有丝丝开裂。
花满笙并不是不爱惜东西的人,这竹笛不知在他手上多久,精心保养下也成了这种颓态。
我为什么觉得眼熟?
正在记忆里细细搜索着,却又听到一个人入席的声音。
“金捕头。”青毓冲来人点点头,并未起身。
来人正是六扇门的现任总捕头金九龄。且不说青毓的官级比金九龄高了不少用不着起身,六扇门作为正轨执法部门本就和锦衣卫这种编外部门互相看不顺眼,是以青毓的态度也不算失礼。
令我惊讶的是,金九龄对花满笙态度正常,对青毓却带了些不必要的热切。
“指挥使大人。”金九龄挨着青毓坐下:“下官……”
“青毓现在还只是副指挥使,金大人莫要说错了。”青毓打断金九龄的话,一丝情面也不留。
我拿起酒杯,里面的西域葡萄酒泛着紫红的光泽,并非下品。正欲尝一口,却听对面的金九龄道:“大人说笑了,现在京城人人皆知原指挥使兰天大人已经失踪六月有余,锦衣卫诸事已由大人您掌管,由副转正也是不日之事。”
酒杯因为金九龄的话而停在唇边,我反而因此多嗅了一会儿酒的香气。
……有股奇怪的香料味,怕是有问题。
不过看四周的人各种生龙活虎,尤其是主桌上一壶一壶喝的正欢的陆小凤都安然无恙,最起码可以确定这酒里的东西并不致命。
就算如此,我也不想喝这酒了。
待我把杯子放回桌面,一旁的花满笙却已接二连三的喝了不少。
这花四童吃错药了?他并不贪杯的人。
那厢青毓和金九龄你来我往官腔打得好不热闹,脸上面具的原型皇甫公子又不是个话多的,我只好不停吃菜,索性花家厨子都是有名有姓的大厨,倒也没有亏待自己。
等我再次看向主桌的时候,花满楼已经起身,大概是要离席。
就在此时,我等的人也到了。
“不忘来迟,愿剑舞一曲祝花伯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子孙满堂阖家欢乐!”
伴随着娇俏嗓音出现在大厅中央的是一袭大红舞衣手持双剑的少女,年轻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来了。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少女在大厅中起舞,脑海中闪过少女的资料。
花不忘,花如令已故幼弟之女,年十八,和皇甫少爷自幼便有婚约。
既然有婚约,那和皇甫少爷有接触也无不可。
宴席散去时,我和花不忘闲聊了两句,擦身而过。
手里握着圆圆的蜡丸,我带着笑意,和青毓花满笙金九龄告辞后向客房走去。
这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