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非白羽

5、第 5 章

　　那日之后，美英依然来照顾又谦起居，却再不曾开口。
　　更多的时候，又谦在房里丝毫不能感觉那淡淡凉意，日渐地读书也没了心思。
　　代教功课的方丈见又谦那恹恹的样子，想这小公子许是想家了，便劝他回府探望爹娘。
　　又谦正觉得日子憋闷，想想也就答应。
　　临行想去给美英上柱香，又觉没有道理，索性直接下山去了。

　　府里的饭菜很香，床很软，有灵巧的丫头铺床叠被，还有母亲的问寒问暖，但心里总有事情放不下。
　　两日不闻那悠长钟声，又谦不顾母亲劝留，又回去山上。
　　初春午后，山道上的阳光晒地人懒懒的，解开被母亲强加上的夹袍，让山风吹去额角汗水，也吹去几日来的郁闷。
　　贪图一时之快的结果是那天夜里的昏沉和头痛。
　　干哑的嗓子喊不出声，又谦迷糊地后悔着不该因为怕美英被人发现而选了这么偏僻的厢房，又打发仆人都回了家，剩自己孤零零的躺在这里，好难受。
　　辗转煎熬着，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杏花香味。
　　额头上有手指抚过，随即被覆上一抹清凉，还有同样清凉的巾子擦拭着脸上和脖子里的汗水。
　　又谦稍感舒服地安静下来，渐渐迷糊地睡去，梦呓里全是美英的名字。

　　醒来的时候，从半开的床帐望出去，只见阳光已经穿过院子里古松的枝叶，零星地洒落在窗纸上。
　　勉强翻身，一块温热的巾子从额头滑落到枕上，立即被一只纤细素手拾起了去。
　　又谦愣怔地抬眼，顺着一袭红衣，望见那青丝云鬓，花容月貌。
　　美英？
　　佳人欠身转走，去铜盆里清洗巾子。
　　又谦正要问她为何今日现了身，忽然那门被扣响，一晃眼又失了芳踪。

　　小和尚说是见公子不曾去用早膳，师父让过来探问，见又谦这副样子知道是病了，立即又去请师父了，留下又谦一个人有些气闷。
　　片刻之后方丈又来探问，又谦推说只是路上着了风寒，躺躺就好了，不劳师父惦记。方丈见他确是无甚大碍，吩咐厨房几句之后便自去了。
　　不等又谦唤美英出来，那洒扫和尚也跑来探问，说是怕公子一个人窝在床上嫌闷，来陪着说说话。
　　又谦本不喜欢这和尚，听他说话也不怎么搭理，只想过会子便推说累了打发他出去，却不想被那和尚说的话引地竖起了耳朵。
　　公子啊，我说你这病……有点蹊跷啊。
　　和尚给自己倒了杯水，俨然自己家的样子。
　　你走的那天，我听说有人看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姑娘跟了你老远哪，你看你回来就病了，莫不是撞了邪吧？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们孔子门生不信这个。
　　公子这话可不要说的太满，就我们这寺里以前也是有魂灵出没的，很多人都见过。听说那鬼经常夜里哭，吓的那些胆小的都不敢夜里出门。那鬼是穿……穿……
　　和尚忽然一脸惊恐地睁大眼看着又谦，让本就有些心虚的又谦不禁也跟着绷紧了身子，不敢与那和尚对视。
　　那鬼穿什么？
　　许是又谦的强自镇定给那和尚壮了胆子，那和尚哆嗦着喝了口茶，便又接下去。
　　也是穿红衣服的……后来前任方丈为那鬼讲了三天三夜的经，那鬼就再不曾出现了，夜里也没了哭声……不过说也奇怪，人都说穿红衣服死的都是厉鬼，那鬼却从不曾害人……
　　和尚借故离开的时候嘴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又谦想着和尚最后的话，把脸埋进被子里偷偷地笑。
　　……听说昨天夜里，在大殿上轮值的人又看见一个红影子，跪在佛像前边，好像还念着佛祖保佑什么的，那俩人在门缝里看见了，吓的不敢动。等天亮以后进去察看，却真的看见有新上的香……
　　笑够了抬头，见方才和尚用过的茶杯正离开桌面，向门口“飘”去。
　　心里清楚是美英在收拾，却忍着笑故意调侃。
　　美英，你不要隐了身做这些事情，很吓人的。
　　茶杯顿在半空，杏红的影子迟疑着清晰起来，手里却忙碌着收拾，始终不曾看床上一眼。
　　又谦的嘴角含着笑，心里泛起丝丝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