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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月沉海——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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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铃自从知道贺连没事,整个人都在自我狂想的喜悦里,完全注意不到奢极一直在看她。
奢极晃着手中的草虫……兀自看着西湖,好像仔细看能看出点儿宝贝来。
最初,由阎君座下第一人——季环楚带来的护青人虽多,却并不是贺连四人的对手……白金蓝红四道光束几乎罩住了整个满珠山。直到阎君遥崖犹如山峰般的身躯带着无限天光轰然而降,一切都变了。一手便擒获了黎关,扣在自己挂在腰间的铁笼之中,遥崖准确地打破了四个人的配合。
邬铃看到这些的时候一直躲在半霜客栈里,贺连没有带她来满珠山,将她留在了奢极堂。因为几人这一去就像他告诉申屠谨七的,未必能回得来,而奢极堂是离着人世最近的地方。
可是邬铃不放心,或者说她告诉过自己,不要再分开……
洪途珠元节,这本就是一个充满着杀戮和悲情的日子,说不清多少年之前,杨怜惜在上一个珠元节碎掉了她存了几百年的辞尘珠,满珠山轰然而塌,随着辞尘珠变成碎片,无数收魂师帮助她收集的辞尘顷刻化为乌有,化为乌有的还有蜷缩在夜半芙蓉城里死寂的行尸走肉们……
这样的节日不是节日,是祭日!
祭奠的是杨怜惜和阎君遥崖的爱情。
三界石碑之前,看着遥崖离去的背影听着他留下的话:“我既然负命为阎君,便当无情。怜惜,此去即别不复见。”
“天地之大,有情人千千万万,为何三界之约如此残酷!竟是容不下你我之情?”杨怜惜追道。
遥崖没有回头,手中界约随风飘来——‘三界之阎君自归位之日当无情无欲,无所杂念,从此了却尘缘。若当亦当为天地毁灭之时最终离无常婆娑之地有情之最后一人。”
杨怜惜看着这赫赫之约,阎君遥崖,从他身负这不可破的三界之命开始,便再也不是曾经的遥崖。
眼中念念有泪,杨怜惜指天为誓:“我杨怜惜今日三界碑前对天发誓,必与阎君遥崖再续前缘,我们就当这天地毁灭之时有情之最后两人!”
从那天开始……三界之外,洪途路漫……有情之人辞尘越积越多!世上有情之人越来越少……
作为阎君,遥崖不愿容忍这样立于三界之外的族群存在,尤其是和自己阎君的使命公然作对的!他才是真正掌握轮回的人……
于是千百年来,护青一族和收魂一族的战争从没有一刻停止过!
而今日,阎君遥崖是来做了断的!
只是他从来了始终不去看杨怜惜一眼,就好像根本没有这个人存在。
他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要杀光所有的收魂师。
杨怜惜,无动于衷……
躲在半霜客栈里,邬铃向外张望,看到遥崖将黎关锁进了铁笼:“等我收拾了他们,就把你扔进奈河喂我的茱萸水母。”
黎关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你终于来了。”
没有理会黎关,遥崖的眼光转向辗转在他脚下征战的双方,不一时便锁定了明显更为矫健的三个人——贺连,奢极和申屠谨七。
申屠谨七,离他最近!
梦刀无形,带着动若鬼火的黑色,飞向了申屠谨七的脖颈。
决定只在一瞬间做出,邬铃来不及想,手中什么都没有,唯有霁月深瞳。
若璃花飞散,遥崖梦刀在碰上霁月深瞳的瞬间消散不见,却在死死抓着霁月深瞳的邬铃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深深血色。
霁月深瞳应声而碎!
取自月亮的眼眸,在碎裂的一瞬窥见了爱人的眼泪……
“七哥。”若梦一般的女子沈霁月出尘而静逸……这让所有尚在打斗的人都停了下来。
“秋儿,秋儿!”申屠道,有点孩子气的脸上都是天真的笑容,“我见到你了,终于见到了。原来,原来我苦苦寻找能再见你的方法这么多年,竟然是……碎了霁月深瞳。”
走到申屠谨七的面前,沈霁月微笑淡淡,声音仿佛都不是那么真实:“我一直都在的,在你身边,在霁月深瞳之中,只是少了落在于姑娘身上的一魂两魄,所以总想不起……你是谁,我又是谁。现在,好了……”
相见,亦是相离。
杨怜惜骤然出手。
邬铃在只专注于对方的申屠和沈霁月身边,她看到了杨怜惜的反应,一惊之下,闪身而护。
贺连比邬铃更快,栖身挡在了他们之间:“怜惜!”深深皱眉,贺连的目色温暖又寂寥,“霁月深瞳已碎,给他们一些时间。”
杨怜惜收回了手中的光芒,流转了目光:“还是担心你的丫头吧!”不再理会贺连,杨怜惜回身去看遥崖。
霁月深瞳碎了,没有什么再能聚拢散失的灵魂。
申屠拉着沈霁月的手渐渐变成了一握空气。
邬铃以为申屠会疯掉……而他只是那样站着,一直站着……
“申屠还好吗?”回头问奢极,撤回了那日的回忆,邬铃抢过奢极手里的草虫道。
奢极一笑:“他回来了,来看过你。”
“回来了?没有见到啊。”邬铃回忆了一下昨晚的各种情况,是没有见到。
奢极站起来,走到邬铃身边:“我问你个问题。”
邬铃点头。
“如果没有你师傅,你是喜欢我这样的,还是申屠那样的?或者这么说,要是必须选择一个一直陪伴你的人……是奢极还是申屠谨七?”看得不太明白,但是邬铃仍从奢极的眼光中看到了期盼。
邬铃想了想,又想了想,好像十分认真:“没有我师傅你们怎么会认识我啊?”
奢极无奈了,也是啊!
邬铃咬咬了一口茶干:“我师傅还要多久回来?你确定他没事吗?你确定吗奢极?告诉我你确定,我给你我所有的洪途币,所有的!然后我还给你做工,很多年,你说多少年就多少年!”
奢极笑了:“要是永远呢?”
“行!”邬铃痛快答道。
奢极一愣!然后慢慢道:“我不知道。”
邬铃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了好多种,其中一种叫——你信不信我用竹签子扎你!
奢极摇了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我回来的时候,你师傅让我把这个捎给你,他知道你担心。”
邬铃抢一样地拿过奢极手里的东西,是木梳,从师傅枕边偷的那个,不是……拿的那柄,上面依稀有自己的血迹。
这片血渍被打磨过,现在是一朵梨花的形状,红色的梨花。
反复用手去摩挲,邬铃感觉到梳子背面的一点粗糙,翻过来是上面曾经刻着的字……邬铃以为的师傅的生辰。哦,秋天!
“秋天吗?”邬铃惊喜道,“一定是!不然师傅为什么要给我木梳。”
奢极看到了她所想,点头:“依照伤势算来,差不多。”
邬铃笑得灿烂,频频点头。
奢极的目光有些流转,“我总以为,现在的你和从前的你不一样了,很多事情都不在乎,却原来真的没有变,你认准的事情认准的人……”没有说下去,奢极歪嘴笑了一下。
邬铃沉默了,五年了,她始终不敢去想。
贺连,在转身护住自己的一瞬间,邬铃看到了劈开他身躯的灼目亮光,从他的胸口透出,鲜血喷薄……几乎瞬间淹没了贺连护在身下的自己。
“别怕,你从来不怕血的。”师傅逐渐冰冷的手是他留给邬铃最后的温度,“照顾自己,无论经历什么都不要灰心,做你愿意做的事情,师傅都会在的。”
泪依然会崩塌,邬铃觉得呼吸都困难。
奢极拍了拍她的肩:“想不想去月沉海?”
笑得心不在焉,邬铃点头。
奢极摸了摸自己的胡茬:“我也去……不过放心,我不偷看,不用害羞。”又用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邬铃,“没什么好看的。”
被邬铃翻了个大白眼儿,狠狠给了一拳。奢极望着邬铃走向月沉海远远的背影,有一丝压抑的沉默升腾。
月沉海……月初上。
“我是不是要回芙蓉城了?这会儿有一天光景了。”邬铃活动着四肢,弯了个腰,抖抖手,好久没游泳,不知道下去会不会沉底儿?
“我已经派了新人去。”奢极道,说话间已经脱掉了上衣,健美的背肌露了出来。
邬铃走了过来,看着他。
奢极不以为然,拉了拉背部的肌肉。
“我问你一件事情。”邬铃道,“申屠为什么总是要和我在一起?还有……程荼究竟是谁?我见过她的脸,也知道大概我就是她,可是究竟是怎么回事?”
奢极没说话,继续做着活动。
邬铃嘟囔着低头。
“只有申屠吗?难道我不是吗?”奢极道。
邬铃回头,奢极已像闪电一样,咧乎窜入水中,甚至一个水花儿都没有。
邬铃不想下水了,干脆坐在了地上,看着奢极编的草虫。
水波悠然,月华若金。
将草虫放下,邬铃将头发打开来,用梳子去轻轻的梳,现在一分能抓住他气息的东西都是如此珍贵。
“不管因为什么。”邬铃想,“不管我是谁,只要你回来,什么都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就算我完不成和阎君遥崖打的赌,我没办法去颠覆洪途也不要紧,只要我们在一起。”
奢极从水里冒了出来,水落在他的肩上,光泽卓越:“下来。我带你去看你想知道的事情。”
邬铃站了起来。
“我带你去看程荼,看完你就什么都知道了。”奢极又一个猛子扎下去,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在岸边了,手从水中伸向邬铃,“到时候,也许你会愿意在我和申屠之间选择一个……我觉得还是我吧,比较有钱,也比较帅。”
邬铃嗤之以鼻了一下。还是走向水里……
“既然要去,大家一起,不然不公平。”黑暗中,申屠谨七走了出来,伸手拉住邬铃,一纵没入水中。
西湖……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