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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纳兰离府 ...

  •   可宛琴受虐待的事还是被纳兰发现了。有一天晚上,纳兰又来到她房中留宿,她勉强笑着:“今天你去陪锦琳妹妹吧,我身体有点不舒服。”纳兰担忧地说:“宛琴,你都连续两三天身体不舒服了,要不要我请个大夫来看看?”“不必了,你不要担心,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素兮心里剧烈交战着,倒底要不要告诉纳兰宛琴受虐待的真相?这时,纳兰关切地问了一句:“宛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隐瞒我?”宛琴回答:“没有!”素兮突然插了一句:“当然有!少爷,有些事格格不让奴才说,奴才不知道该不该说!”纳兰急忙回答:“说吧!”宛琴急忙制止:“素兮,不要说!”纳兰不耐烦地将宛琴推到一边去:“让她说!不许打岔!”素兮泪如雨下,将宛琴所受的虐待一五一十告诉了纳兰。
      在素兮悲切的坦白里,在宛琴幽怨的泪眼里,纳兰对于宛琴这几个月来所过的生活,也总算是彻底了解了。他听得脸色铁青,眼光幽冷。听完了,好久好久,他一句话都不说,坐在那儿像个石像,动也不动,心中对母亲的崇拜、敬爱,对锦琳的怜惜、宠爱,都化成了仇恨,他终于明白,阿玛为什么不愿跟额娘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因为额娘实在是一个狠毒的女人!
      过了半晌,纳兰才说:“素兮,这件事咱们待会儿再说,我一定会拿出个办法!你先拿些药酒来,我给宛琴擦药!对了,门窗先关好!”素兮关上了门窗,拿来了药酒。
      纳兰面无表情,一面小心翼翼地给宛琴擦药,一面小声吩咐素兮:“咱们收拾东西,去阿玛的庄子里!”宛琴忙说:“不要......”纳兰咬牙切齿:“你要是不去,我就进宫见太后,说将军府犯上作乱,主母纵容侍妾虐待皇族!”宛琴慌了:“不,这样整个将军府都会被治罪的,包括你,包括阿玛......”
      纳兰坚决地说:“我不怕被治罪,我也不怕阿玛被治罪!平心而论,你进入将军府,虽为皇族下嫁,却没有一点架子,对长辈克尽孝道,对夫君温柔体贴,可这个地狱般的家却耗尽了你的心血和眼泪,榨干了你的欢笑与幸福,即使是皇室降罪全家,也是咱们全家应该承受的!我宁可搭上全家人包括我自己的性命,也要为你讨个公道!”
      宛琴哭了:“可我是将军府的媳妇......”“废话少说,如果你不希望将军府倒霉,你就乖乖地跟着我去阿玛那里!否则明天我就去王府见岳父岳母,去宫中见太后!”“好好好,我跟你走,求你不要声张出去......”素兮很快收拾好了宛琴的一些东西,又拿了许多钱(都是宛琴陪嫁的钱财),套好了马车,纳兰帮宛琴穿好了衣服,抱着她上了马车,他将她放在车上,让素兮陪她坐在车子后面,又进屋将宛琴的东西拿了出来,这时,采萧来了!
      原来,采萧自从得知宛琴帮助悠兰和喀海泰在一起这件事后,又成天被锦琳挑唆,心里的怨恨一天比一天深,几乎每天夜里都难以入眠,只好在将军府各个院落散步,这天,她又睡不着觉了,又出来散步,走到了玉琴轩门口,看到了门口的马车,以及拎着东西出来的纳兰。她惊讶极了:“纳兰,深更半夜的,你要去哪里?”
      宛琴听到声音,立刻从马车上下来了:“额娘!”纳兰怒斥:“你下来干什么?”采萧明白了,抬手就打了纳兰一个耳光:“你是要带她搬走!你也要像你阿玛一样,为了一个坏女人不要我!你这个逆子,畜生!你一搬出门,我立刻就一头撞死给你看!你搬吧!你忍心看我死,你就搬吧!”
      宛琴推开纳兰,挺身而出,她把双手交给了采萧,紧握着采萧的手,她坚定地、清晰地说:“额娘,我们不搬出去,决不搬出去,您放心。我还是念过书、懂得孝道的女人。不能讨额娘欢心,使家庭和睦,我已经不孝了,再弄得你们母子不和,我就更罪孽深重!额娘,您放心,我再不孝,也不会做这种事!”
      纳兰气极了,一字一顿地对母亲说:“你为了发泄你的嫉妒和怨恨,你不惜虐待你的儿媳,让你孝顺的好儿媳忍受□□的虐待,让你的亲生儿子忍受巨大的心痛!你自己没本事留住阿玛,为什么要拿你的儿媳妇泄愤?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你要是对宛琴好,你是我额娘,我尊敬你孝顺你;你对宛琴不好,你就是我的仇人,我与你不共戴天,势不两立!你不是我额娘,你是我的仇人!你就是一头撞死,也与我毫不相干,我甚至会拍手称庆!”
      采萧气得一头撞到石头上,撞得头破血流,宛琴连忙去拦,纳兰又一把拽住宛琴,在她耳边警告她:“如果你不愿意让我见太后或见你的阿玛额娘,你就乖乖地跟我走,一句话也不许说,一点也不许理额娘!”接着,他抱着宛琴就走,采萧急忙追上去阻拦:“你不许走!”纳兰情急之下,一掌打晕采萧,就捂住宛琴的嘴,抱着宛琴上了马车,他将宛琴放在车上,让素兮坐在车子后面,自己赶着马车,一路行到城外喀海泰的庄子。
      纳兰抱着宛琴,素兮拿着东西进了庄子,见到了喀海泰,纳兰扶着宛琴跪在喀海泰面前下跪磕头,将宛琴帮助悠兰和喀海泰在一起的事情被采萧知道、采萧和锦琳百般折磨宛琴的事情都讲给喀海泰听,并卷起宛琴的衣袖,让喀海泰看到宛琴身上的伤痕。之后,他清清楚楚地、温和坚定地说:“阿玛,我和额娘的母子情分,到今天作一个结束,我愿意选择一个有爱,有尊严的地方去让宛琴生活在那里。我知道阿玛、悠兰姨娘和琵琶姨娘都能对宛琴好,我只好追随阿玛去!我从今天开始,只有阿玛、两位姨娘和妻子,没有母亲和小妾!”
      梅花、铁木、阿山、碧月都跑了过来,悠兰搀着最近身体不好的琵琶也过来了,喀海泰看看行李,看看儿子儿媳,惊喜交集。“纳兰、宛琴!你们终于来了!”纳兰眼中含泪,凝视他:“阿玛,儿子罪该万死,如果儿子能听您的话,一开始就搬来,宛琴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我面临到一个在妻子和母亲中间必须只能选择一个的局面,我做了选择,我投奔你们来了!”
      喀海泰看着宛琴手臂上的伤痕,心里一阵痛楚和愧疚,扶起儿子儿媳,紧握了一下儿子的手。“纳兰,宛琴,都是因为我,采萧那个该死的贱人才迁怒到你们!我让你们受委屈了!”
      纳兰诚恳地说:“阿玛,您说错了!跟您有什么关系呀?悠兰姨娘美丽善良,温柔有教养,知书达礼,对您情深义重,对咱们这个家一片真心,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为此动心,就像我为宛琴动心一样!我何其有幸,拥有宛琴这样有情有义、美丽贤惠的妻子,又罪该万死,没有保护好她!您爱上悠兰并纳她为妾,并没有错!至于琵琶姨娘,您是受都统大人的托付照顾她,更没有丝毫过错!悠兰姨娘救了您的命,对您如此痴情,琵琶姨娘又是一个不幸的女子,失去丈夫,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您,您对两位姨娘好,是应该的呀!这个家里的罪人,是虐待儿媳妇的额娘,是为虎作伥的锦琳,总之,绝对不是您和两位姨娘!直到现在,我仍然爱您,敬重两位姨娘,仍然诚心诚意地支持您和悠兰姨娘的爱情,诚心诚意地同情、接纳琵琶姨娘!”
      喀海泰抱着儿子,动容地说:“我的好儿子!锦琳也不是罪人,设身处地为她想想,她是采萧的丫鬟,采萧命令她做什么,她也只能服从!她嫁给你,帮采萧虐待宛琴,都是身不由己的!这一切都是采萧的安排呀!采萧才是这个家真正的罪人,逼得咱们父子有家难回!”
      悠兰上前,诚挚地、温柔地、热烈地拥住宛琴:“纳兰,宛琴!欢迎你们回家!我跟你们保证,你们永远不会后悔你们的选择!因为,这儿,不是只有阿玛在迎接你,这儿还有我和琵琶姐在迎接你!你们是我们大家的亲人!”素兮看着大家,说:“不知道你们这儿够不够住?因为,奴才跟着格格、少爷,也不准备离开了!”
      索额登精神抖擞,欢声大叫:“怎么会不够住?正好还有好几间房间空着!哇!我们这个家越来越大,太好了!梅花、碧月,你们快去布置房间吧!”“我来挂衣服!”梅花喊。“我会叠被子、铺床!”碧月喊。
      琵琶露出欣慰的笑容:“宛琴,纳兰,姨娘为你们高兴,姨娘真的好久没这么高兴了!你们一定要住在这里,住一辈子才好呢!你们永远不要再回将军府去受气,去看脸色,好吗?”纳兰心里充满了感动,又跪下恭恭敬敬地磕头:“谢阿玛!谢两位姨娘!”琵琶又转头朝向喀海泰,用温柔、真诚的声音说:“将军大人,恭喜您,你们父子终于团圆了!”
      大家争先恐后,要去为纳兰、宛琴和素兮布置房间。铁木、阿山和松格拎起箱子,大家便簇拥着宛琴夫妻往里面走。宛琴看着这一屋子的人,看着这一张张温馨喜悦的脸庞,听着满耳的软语呢喃……这才发现,这个地方和将军府,根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将军府,充满了萧索和绝望,这儿,却充满了温暖和生机!原来,幸福是由爱堆砌而成的,她已经觉得,自己被那种幸福的感觉,包围得满满的了。
      宛琴与纳兰走后不久,采萧醒了过来。她在将军府中找不到纳兰,知道他已经带着宛琴走了,伤心不已:丈夫遗弃了自己,一向孝顺的儿子也遗弃了自己!她绝望了,病倒了,母亲宝珠和丫头燕儿一直守在她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锦琳听说纳兰走了,不要她了,又气又恨,她恶狠狠地诅咒:“纳兰,宛琴,你们会不得好死的!”她发狂地冲进纳兰的房间,砸坏了里面的很多杯盘碗盏和家具,正在这时,大海听见了她歇斯底里的怒骂声,冲进来抱住了她,她扑到大海怀中嚎啕大哭,将自己所有的委屈和怨恨都哭了出来。
      她一心嫁给纳兰只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她真正爱的人只有大海一个。在她嫁给纳兰后,她心里也只有大海,每当纳兰上宛琴的玉琴轩留宿的时候,她就趁着深夜悄悄将大海领到她的缀锦阁中陪她过夜,顺便将采萧赏赐、纳兰赠送的一些值钱的礼物给大海。这回纳兰不在家了,她明目张胆将大海带到了玉琴轩中,与大海同居在玉琴轩里,二人成天吃喝玩乐,并将很多值钱的东西都翻出来据为己有。
      在城外的庄子中,纳兰对宛琴的态度非常冷淡苛刻,他不再甜言蜜语,不再山盟海誓,连话也不和宛琴多说,还总是一副冷冰冰不耐烦的样子。因为他此时的心中充满了恨,他最恨采萧虐待他的妻子,管不了阿玛和两位姨娘就拿他妻子泄愤;恨锦琳为虎作伥,欺负宛琴;恨宛琴一直默默地承受一切却不向他吐露半个字;恨自己没有听从阿玛的话,一开始就带宛琴搬到庄子里。
      但他一直默默地关心和呵护宛琴,在他带宛琴搬到庄子的第二天早上,他命素兮从庄子里找来治外伤的药膏,亲自给宛琴上药,宛琴疼痛难忍,却强颜欢笑:“我好多了,谢谢你!”他突然间咆哮起来:“谢什么谢?我一点都不想管你!我恨不得你被打死!”
      宛琴吓了一跳,惊惶而痛楚地望着他,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半晌才温柔地吐出几个字来:“对不起,纳兰,求求你不要生我的气,我知道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对不起?”他嚷开了,瞪视着她;那受惊的神态,那卑微的表情,那忍辱的道歉……对不起!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为什么像个被虐待了的小媳妇?为什么永远那样奴颜婢膝?难道他欺辱过她?难道他轻视过她?难道他虐待过她?他无法控制地大叫了起来:“对不起?什么叫对不起?你永远不许对我说对不起!”
      她更加仓皇了,她昏然地看着他,茫然失措地迸出一句话来:“我──该说什么?我──能说什么?我只求你不要生气,我真的很好,没事儿……”纳兰的火气更大了:“你该说什么?你能说什么?你除了对不起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像个受了酷刑的奴隶!看你那副委屈样子!看你那副吓得发抖的样子!好像我虐待了你,好像我欺侮了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只会说对不起!你以为我要的是你的一句对不起吗?你总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像个唯唯诺诺的小媳妇……你知不知道你是皇家格格,是正室嫡妻,不是花钱买来的小妾、通房!你应该威严,应该雍容华贵、有气度!可你一点皇族、嫡妻应有的气度都没有!你为什么要一味忍让?为什么不拿出你的威严?为什么不回王府向你的阿玛和额娘求助?你忍气吞声,卑微得不能再卑微,活得没有一点尊严!我记得都统大人活着的时候,我去都统府玩,看见都统大人训斥琵琶姨娘,因为她生了病却没有告诉他,让他及时为她请大夫。本来都统大人是一片好意,只是态度不好,可琵琶姨娘偏偏吓得瑟瑟发抖,跪地认错,你刚才的神情,和当年的她一模一样,甚至比她还要惊恐还要卑微!有妻如你,我不如无!”
      宛琴痛哭起来:“纳兰,我只希望你不要生气,赶紧出去用早饭吧,你待会儿得跟阿玛一起上朝。”纳兰有点心疼了:“我接着给你上药,上完药咱们一起去用早饭!”“不,我身体不舒服,吃不下,纳兰,请你原谅我!”纳兰真是又心疼又无奈:“你别难过了,陪我一起去用早饭吧,你吃不下去,我喂你!”宛琴紧紧依偎在他怀里。
      纳兰轻轻推开宛琴,给她涂好了药,穿上衣服,吻了她一下,扶她出去吃早饭,吃饭时,纳兰看出宛琴胃口不好,轻声叮咛:“我喂你,你多吃些!”说着,他端起碗来,喂她吃饭。悠兰和琵琶也一个劲儿地往宛琴面前的盘子里夹菜:“宛琴,多吃点,你现在有我们这些人对你好,有一个温暖的家,应该高兴呀!”
      宛琴感动地看着一屋子人,快乐极了,刚才被纳兰责骂的阴影烟消云散,喀海泰看到儿子儿媳恩爱,十分欣慰:“你们早就应该来!”吃过饭后,父子二人上朝去了,三个女孩留在家里。
      悠兰搀着琵琶回房去了,最近的琵琶身体虚弱,因为锦琳刚进门时她回到了将军府,锦琳说了许多刺耳的话来羞辱她,那些话无疑像一把刀,刺进了琵琶的内心深处,刺得她心痛如割。她回到庄子里后,比以前更痛苦、更思念巴哈了,她这两年来一直给巴哈穿孝服、抄佛经、烧纸,缓解自己内心的痛楚,可锦琳的刺激加剧了她的痛楚!她一想到巴哈确实是因为保护、宠爱自己而被妻妾们折磨死,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巴哈。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扫把星,克死了生养自己的父母,克死了青梅竹马的恋人德胜,克死了深爱自己的丈夫巴哈……她变得更加忧伤了,身体状况也每况愈下,由于长期流泪,她的眼睛看东西越来越模糊,看什么都看不清楚。
      喀海泰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琵琶,愧疚不已:“我不该带你回将军府,更不该让你忍受锦琳的侮辱,我没有好好保护你照顾你,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巴哈。”琵琶连忙安慰他:“大人,您千万不要这么说,这一切并非您的安排,这不是您的错,您也没有办法,也不是锦琳的错,她一个丫头......”喀海泰点点头:“我明白,锦琳那么做一定是采萧这个贱人指使的,她一个丫头,主子吩咐她怎么做,她也没有办法呀!我从来没有责怪过她。”
      喀海泰为她请庄子上的老大夫医治,大夫给她开了补药,说她只是郁结于心,因此体虚,心病还需心药医。自从悠兰搬到这个庄子以后,庄子上就重金雇了个了个医术很好的老大夫,喀海泰每月都散些银钱买药材,让那老大夫可以给周围的庄户人以及庄子上的仆人义诊,那老大夫也就安心留在庄子上好几年了。
      大夫给她开了补药,说她只是郁结于心,因此体虚,心病还需心药医。悠兰和喀海泰为了治好她的心病,想尽一切办法来让她开心,悠兰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成天守在她房里,给她讲故事、说笑话、念书、弹琴哄她开心,还每天为她做补品,并将女儿冰清抱到她房中,和她一起逗冰清玩,索额登每天从宫中书房回来都来看琵琶,给她讲自己所学的知识。喀海泰每天回庄子第一件事就是看望琵琶,问她好没好点,对她百般关心。
      过了一会儿,宛琴去了琵琶房中,看见琵琶躺在床上,悠兰坐在床边给她捏腿,旁边的小炉里煮着汤。宛琴欢快地叫了一声:“悠兰姨娘,琵琶姨娘,我给你们请安来了!”她弯下腰来行了两个礼:“二位姨娘万福!”
      悠兰赶紧起身迎接她:“不必多礼,快请坐!我给琵琶姐炖了参汤,炖好了你也喝点。听纳兰说你受了重伤很严重,你喝完汤后赶紧回房休息吧。”宛琴假装生气地嘟起嘴:“我刚来您就想赶我走呀?我生气了!我受的只是一点皮外伤,没什么了不起的,我都想死两位姨娘了。”悠兰赶紧请她坐下,三人聊了起来,亲亲热热。
      宛琴问琵琶:“姨娘,您身体最近是怎么了?”琵琶幽幽长叹:“没怎么,就是胸口疼,浑身无力,咳嗽,失眠,心里总是痛,眼睛看东西越来越不清楚。”宛琴说:“我知道您的心事!您还在想都统大人吧?您这是抑郁成疾,知道吗?都统大人肯定不愿意您这样,您现在还没和阿玛圆房吗?”琵琶点了点头。宛琴又劝:“那您早点跟阿玛圆房吧!阿玛对您也好,悠兰姨娘也不会吃您的醋,您应该有一个真正的爱您对您好的丈夫,阿玛就是现成的!他爱您,对您好,您赶紧跟她在一起吧,毕竟丈夫和朋友是不一样的,您还这么年轻,应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丈夫,就像我有纳兰,悠兰姨娘有阿玛一样。”
      琵琶忧郁地说:“大人对我的好我不是没有领会,可我真的只拿他当成兄长,我对他有敬重有感激有亲情有友谊,就是没有爱情,我现在已经失去爱一个男人的能力了,因为我爱的两个男人都离开我了……”“两个男人?”悠兰和宛琴忍不住异口同声地问。“是的,我在老爷子前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就像李白在《长干行》中写的那样: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闲猜……”
      她咽住了,她的嘴角浮起一丝细腻的温柔,她的眼中浮出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他和我是邻居,从小我练习弹琵琶,他在一旁倾听;我出去拾柴挑水,他帮我的忙;他经常给我糖葫芦吃……他对我很好,我们有一个约定,长大后我要做他的新娘子,可是后来因为村里发大水、闹瘟疫,我们都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温暖的家园,他身患重病,靠我赚钱养活他。他经常劝我,趁着自己年轻貌美,找个大户人家的老爷,做个小妾,好歹能衣食无忧,如果得宠还能穿金戴银、锦衣玉食,我不干,我说我宁为贫贱妻,不为富贵妾,只要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忍饥挨冻、挨打受骂我也愿意,后来我就卖身到都统府,就是老爷子家,在我临走前的那天晚上,我跪在他面前求了他一晚上,求他要我,我想临走前把我自己给他,那时的我真的好干净好干净......可他实在是个正人君子,他死活不干,还让我进了都统府,就想方设法接近都统大人,做他的姨太太,以后吃穿用度就不成问题了,我拒绝了,我让他好好活下去,我还说如果真的有老爷看上我,我宁愿死都不做他的姨太太......我非他不嫁,可他还是没有碰我,我进都统府的时候仍然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我做了夫人的丫鬟,夫人成天打我骂我,一年后我偷偷溜出都统府,回村里去看他,但当我找到他栖身的草屋,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我知道他是死了,我悲痛极了,回到都统府就疯了......”
      她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继续哽咽道:“夫人一见我疯了,就要处死我,老爷子为了救我将我收房,还给我请医治病,照顾我,我好感激他依恋他,就爱上他了,我病好了,他给我盘缠要让我走,我不走,我求他让我留在他身边服侍他,他就同意了,我就把我的初夜给了他,他是我生命里唯一的男人。夫人恨我折磨我,他为了使我免受伤害将我禁足在玉石琵琶阁中,别人不能进来,我也不能出去,夫人就无法来找我麻烦了。我真的好爱好爱他,他不会甜言蜜语,不会山盟海誓,甚至不会和颜悦色地对我,但他却懂得,在我痛哭时给我擦眼泪,让我伏在他怀中尽情地哭,在天热的时候亲自在我身边给我扇扇子,在我生病的时候亲自喂我吃药,让厨房准备我爱吃的食物和水果。有一次我生病,他一边喂我吃药,一边问我有什么还未实现的心愿,我告诉他,我小时候,特别羡慕村里的男孩子去学馆念书,可爹娘说我是女孩,不能去。所以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机会读书识字。从那以后,他就教我认字,还教我背一些通俗易懂的唐诗宋词。我还告诉他,我喜欢骑马射箭,他就教我。当然,这些都是他在家的时候,他不在家的时候,让我一个人在玉石琵琶阁中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弹琵琶、绣花、和碧月在一起玩。我第一年学会了骑马射箭,从此就随他出征,第二年学会了吹笛子,第三年开始学习认字,等我识字多了以后,他给我准备了话本小说,让我自己一人的时候看书,免得无聊,我开始读一些简单的唐诗宋词,还自己背了《长恨歌》,经常背给他听,这是我们的定情诗。他带我游湖泛舟、游山玩水,在风大的时候脱下衣服披在我身上,他经常吻我的额头、脸颊和嘴唇,带给我温馨和甜蜜,每次他吻我的时候,都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可他也离开我了......我现在真的不能再爱任何男人了,我已经失去了爱一个男人的能力,我只想安安静静度过我的后半生,我无法再爱了......”
      宛琴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问她:“我听纳兰说,有一次他去都统府玩,那时候都统大人还活着,因为你生病不告诉他,他斥责你......”“经常有这样的事儿,我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可我不想动不动就花老爷子的钱请大夫买药,所以我无论身体多难受,也不告诉他,都自己硬撑着,可他细心,总能发现,无论我怎么隐瞒,都瞒不过他那双火眼金睛。每次他发现我生病后都会大发雷霆,责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可他随即都会给我请大夫、买药、张罗补品,还亲自照顾我。他就是这样疼我关心我,我虽然挨骂,可心里说不出的幸福......”
      说完,她失声痛哭起来,悠兰将她抱在怀里,宛琴也上前轻拍她的肩膀安抚她,三个女孩都哭了。哭了好久,宛琴才勉强露出一个凄凉的微笑:“琵琶姨娘,我真的不应该勾起您的伤心事,是我不好......”悠兰回房,将女儿冰清抱了过来,让宛琴和琵琶看:“咱们看看冰清吧,高兴高兴!宛琴,这是纳兰的妹妹,我和大人的女儿!”小女孩长得很漂亮很可爱,宛琴爱怜地将她抱了过来,对她说:“叫嫂子,叫嫂子!”冰清用甜甜的童音,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嫂子”,又转过头,对悠兰叫了一声“额娘”,对琵琶叫了一声“姨娘”,三人才欢喜地笑了。
      晚上,纳兰回来了,进了宛琴的房间,宛琴热情地迎上去帮他脱掉外衣,纳兰不耐烦地推开她:“上一边去!”宛琴很难过,但仍然强颜欢笑:“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今天听琵琶姨娘讲了许多有关她和都统大人的故事,你让我一边帮你脱衣服,一边讲给你听好吗?”不等纳兰说话,她就上前帮纳兰脱下朝服,换上在家穿的衣服。
      她一边帮纳兰换衣服,一边告诉他琵琶和巴哈、德胜的故事,纳兰听完后,感慨地说:“琵琶姨娘的人生太坎坷了,失去青梅竹马的恋人,沦为大户人家的丫头,又精神崩溃,和男主人有了一场真挚的爱情,享受到被呵护被宠爱被关心的滋味,但又失去了这一切......我以前同情她,因为我经常陪阿玛去都统府,看到她小心翼翼、任劳任怨地服侍着暴躁的男主人,动不动被呵斥责骂,却始终很知足。阿玛告诉我,大户人家的妾不是好做的,像她那样就够幸福了,至少她有一个重视她珍惜她的丈夫,没想到,曾经的她是那么幸福,现在的她才真正值得同情。”
      宛琴在纳兰怀里依偎了一会儿,又提议道:“我现在住在这里,觉得很温暖,很幸福,咱们把柔婧、珮柔、雨荷也接来好吗?我和她们相处得很好,我也想让她们来,享受这里的温暖与快乐。”纳兰同意了:“这个主意不错,我也挂念她们,锦琳连你都欺负,更别说是她们了。”
      夫妻二人走出了房间,见到了喀海泰,跟他说了自己想把柔婧她们接来的打算。喀海泰同意了,命令松格、阿山、铁木:“你们备好马车,赶紧去将军府里的玉琴轩,将柔婧、珮柔、雨荷接过来!如果有人阻拦,你们就说是我的命令,并说如果今天半夜你们还不能回来,我就会亲自去将军府!记得要悄悄地去,不要惊动老太太,将军夫人和锦琳姨太,免得再起事端。”
      三个忠仆去了将军府,当天夜里就将柔婧她们接来了,因为他们去将军府时,锦琳忙着在玉琴轩中和大海寻欢作乐,采萧在笙箫院中病得奄奄一息,没人妨碍他们。阿山他们进了玉琴轩,看见柔婧等三人正在扫院子(那是锦琳欺负她们,硬要她们做的),他们就直接上前,告诉几个丫鬟:“大人和少爷要接你们走,你们小点声,悄悄地跟我们走!”几个丫头本来也不愿意留在这里被锦琳欺负,愿意跟着对她们和颜悦色的宛琴,自然高高兴兴地上了马车,跟着阿山等人一起去了城外的庄子。
      悠兰和宛琴给柔婧她们安排了房间,然后各自回房睡下了。宛琴服侍纳兰换上睡衣,轻声细语地问他:“还生我的气吗?”纳兰没好气地回答:“当然生气!对了,珮柔姑娘她们是额娘安排的人,咱们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宛琴不以为然:“就算你对额娘有成见,她们是无辜的,额娘买了她们,将她们安排在你身边,她们也是身不由己呀!如果她们有选择的机会,她们可能还看不上你呢!而且她们平时对我恭敬有加,没有任何伤害,你理所当然接受她们,用不着防备她们!现在有两位姨娘,还有阿玛在这里,她们也不敢欺负我!”
      纳兰慨然长叹,抚摸着宛琴那窄窄的肩,和鬓边的细发,他心中浮起了一股感动的情绪,再叹口气,他低声说:“宛琴,宛琴,你实在是个好太太!我接受她们,只不过你怀孕不方便服侍我的时候,我再收房,如何?”“这样才好。”宛琴笑了:“我知道你爱我,可男人三妻四妾是应该的,纳多少妾和爱妻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就像苏东坡,他深爱发妻王弗,可他仍姬妾成群,可是他对姬妾太绝情了,将她们当成货物送人,这一点我好讨厌!好男人应该对妻好,对妾也好,爱妻子的同时,也要对妾有亲人一般的尊重、关心和善待,她们不是财产货物,是亲人呀,理应得到丈夫的爱护和亲人般的待遇!”纳兰感动了:“宛琴,你真是个有思想的姑娘!我不跟你生气了,明天我有空,带你去游湖赏莲花,好吗?”“好!”然而夫妻间的对话,让住在隔壁的柔婧听到了,柔婧立刻告诉了珮柔和雨荷,三人都被宛琴的胸襟感动折服了。
      第二天,纳兰和宛琴来到湖边,宛琴问纳兰:“你会划船吗?我可不想掉到水里去!”“当然会!”二人坐在船上,纳兰荡舟,宛琴欣赏莲花,她禁不住吟起了宋代周敦颐的《爱莲说》:“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盛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纳兰看着他的爱妻,明丽,娇艳,愉快,而笑语如珠。他无法把眼光从她身上移开,他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她手腕上那两个翠绿的镯子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滑动,他忽然陷进呆呆的沉思里了。
      宛琴的呼唤惊醒了他,他抬起头来,宛琴正笑着敲打他的手臂,说他像个入定的老僧,嘴边带着个甜甜的笑。他没话说,强烈的感染了她的喜悦。他们有了尽兴的一日,划船、赏花、躺在草坪上看云。这天,宛琴穿了一身的绿,一身绿色长裙,绿宝石簪子插在头发上,她飘逸如仙,纳兰不能不好几次都望着她发起愣来。
      黄昏的时候,他们看落日,看彩霞满天,有些倦了,但兴致依然不减。他们谈小说,谈文学,谈诗词,谈《西游记》……夕阳的余晖映红了宛琴的脸,照亮了她的眼睛,在她的头发上镶上了一道金环。宛琴笑着说:“我在娘家的时候,最爱读的不是《女四书》之类,也不是历史,最爱读的是话本小说、诗经、宋词、元曲,还有民间神话传说故事!唐诗有的喜欢有的不喜欢,汉乐府诗只喜欢叙事诗,像《孔雀东南飞》、《陌上桑》、《木兰诗》,不喜欢楚辞和汉赋,太艰深!”纳兰拥住了她,吻了她,两唇相触的那一瞬间,他依然有初吻她时的那种激动。宛琴似乎每天都能唤起他某种崭新的感情,时而清幽如水,时而又炙热如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纳兰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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