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长安》苏飞言

21、第 21 章

　　西域, 凉州
　　白云满鄣来,黄尘暗天起
　　虽是盛夏,在西域与汉家停留的最后一站,却是昼夜温差极大.灼热的沙与风带着来自异域的气息。
　　季重离坐在书案后，阅读着文件。
　　重锦叠帐包裹的雕着五爪蟠龙的紫檀木的盒子里，整整齐齐的摞着厚厚的一沓信笺.水印的纹理,深深浅浅的红绯白黄层层叠叠地交织着,变幻得几回光影聚聚合合，迷离冰清。满眼的绯色，如漫天纷飞的桃花，乱了人的心神。那人特制的桃花笺,整个京城唯一能配得上他眉眼的莲华芳菲.信笺上大多只有寥寥几句,却为他珍而重之的收到一方紫檀木盒中。那是与他鸿雁往来的印迹,心里明白，那人正与自己分享他的生活意趣，自己对他是特别的.每每思及此,不禁窃喜。
　　季重离手里拿着一张花笺，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这张纸似乎就没离开过他的手，季重离划过上面的字迹，娟秀的簪花小楷,帘卷燕双飞的水墨花印,
　　“七夕苦短,夏夜正长.芙蓉帐暖,海棠睡足.此中情事,十年如一日.闻君西行,凉州苦寒,盼君珍重,愿君早回.”未及感动完,翻过信笺,又有一行略小的字落入眼底——字迹龙飞凤舞，苍劲有力——“别以为弄朵破花就可以糊弄本公子.回长安竟然不来找我,死小子,给我记住.回来再跟你算帐.”……
　　那个人啊,玉制琉璃的玲珑体贴为自己在这西风呼啸的蛮荒之地带来一丝江南水乡的柔软.季重离脸上冰霜的棱角，此刻柔和的像春天的阳光。
　　两道玄色人影，鬼魅似的出现在院子里，对着季重离微微一鞠躬。
　　季重离将手中信笺珍重地锁进紫檀木盒中,转过身向屋里走，生硬地扔下一句，“你们两个跟我进来。”
　　季重离带着他们走进内室。
　　那两人早已立在一旁静候.
　　“讲。”
　　“宛郁大人于日前在吏部与新任吏部左侍郎一同进膳,食物中毒,在府静养连日,皇上吩咐百官戒口,务必对外封锁一切消息.”
　　顿时，季重离本来温和的眼神变得狠冽起来，冷冷地瞪着眼前两人，无形中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寒气和压迫感。
　　“怎么处理的?”
　　“林侍郎奉命彻查此事,吏部膳房人员尽数撤换.”
　　“那个吏部侍郎呢?别告诉我林笑非没处理他.”
　　“苏尚书作保,宛郁大人设宴,为莫侍郎压惊.”意思是宛郁大人保了他.
　　季重离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放在桌上的手，握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他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此事作罢。”
　　“是。”
　　“退下吧。”
　　“还有一事,”玄衣迟疑地说道,“京中传言,七夕之夜,吴王设宴,宛郁大人与吴王安排的美姬“恩爱”一宿后，犹不尽兴要回府中，恩宠备至。”
　　在那一刹那，季重离只觉得心中柔软迅速冷凝，然后咔嚓一声响，他面前的红木小几，被他一掌击得粉碎。手上刺着木屑划痕，微微渗出血丝，刺痛，但还远远不够，胸中翻腾不息的火，煎熬得让他失去冷静。蚀骨、焚心，难以抵挡的苦痛，迫使他必须找个方式宣泄出来。而制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不能碰，也不舍得碰。
　　季重离甚至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做，但从身上发出的那股寒气，让面前人承受不住那压力而立时跪下.
　　“是吗,李恪准备的……”
　　平淡的开口，平静的起身，玄衣却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寒气逼过来，
　　季重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半晌，声音沉静似水，“去,查清楚那女子是什么人,加强人手,继续保护那人.我要你们保证他毫发无损，我要你们保证他平安健康。稍有差池，所有人，你们所有人，提-头-来-见-！” 语气里的凝重和阴狠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
　　“是！”
　　“这件事不需要对晴明提及。”
　　“是。”
　　“退下吧。”
　　听着那人极力克制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玄衣觉得心里有股抹不去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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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季重离正极力克制自己脾气的时候，宛郁晴明，正陪着苏诺站在长安城户部尚书的府邸前面。
　　只是当前的气氛有些僵固，原本两人之间的亲昵也仿佛瞬间冻结。
　　“你说你叫宛郁晴明?相思公子,户部尚书,皇帝的宠臣!?”脸上带着由内透外的疑惑和惊讶，
　　“就目前来说,应该是我吧.诺诺,我只是改个名字,你有必要这么大反映么?”委屈的声音.
　　“传言中的相思公子，惊才绝艳风采卓然……怎么看也不像啊！” 你竟然就是我看不爽的那个混蛋公子,靠,说书的也没这么离谱啊！
　　“……” 有必要这么损我么,不就是换了个名字.
　　“诺诺……”
　　“别叫我,我现在严重怀疑长安人的审美眼光,就你这样,也能称的上全民偶像!!!这个世界已经疯狂了.”说完,丢下宛郁晴明，独自下了马车。
　　“诺诺,外边天黑,你等一下,我给你拿个手电,”说着从锦褥下摸索一阵，拿出件东西摆弄了下，一团亮光从他手中闪出。
　　“手……电？”苏诺脸上的肌肉不自觉抽搐了下,“你到底带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也不想想这里能用嘛,仔细叫人把你当什么鬼怪捉了去.”
　　“放心,这是我让人专门作的,皇帝都拿这个微服夜游呢,不用担心.”
　　苏诺仔细看去,见他手中持的是个呈花朵状的物事，张开的花瓣中却是颗龙眼大小的明珠，珠光莹莹，照亮了三尺方圆。忙拿在手中,认真钻研了下,只见那物约有两寸来长，形状似睡莲，底下有枢纽,一按，“花苞”突然开放，里面是一颗龙眼大小的明珠，吐着淡淡的莹光。
　　苏诺差点笑出声来，这倒有点象手电筒，只不过代价未免太高了。亏这人想的出.
　　“会笑了,”宛郁晴明望着苏诺的笑容,眯了眯眼睛,“这就看花眼了,呆会儿有的你吃惊的.”
　　“言”
　　“晤,干嘛”
　　“你做官了吧?”
　　“恩”
　　“别人叫你什么公子,对吧?”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记得只有男人才可以做官吧?!”到了这个时候，苏诺才后知后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宛郁晴明停下脚步,收敛笑颜,“从现在起,忘记你刚才说的话.”
　　看了看苏诺受惊的脸色,抿了抿嘴角,“阿苏,我会告诉你一切,不过不是现在.答应我,忘记那件事.记住,这是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