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谈药

3、清晨三

　　三、

　　巨剑仍插在地上，剑身如熔金般浑厚炽热。它像是巨人从山脉深处抽出的神兵利器，以极静极凌厉的姿态直插于地。再多看他一眼，梁路都觉得会被刀伐之戾刺伤眼睛。

　　但他的眼睛不得不朝向巨剑的方向，因为于春迟正从那里走来。

　　大地不知何时停止了震动，梁路却感觉他的心脏以千百倍的频率震动起来。

　　梁路毫不怀疑，如果现在有谁往他脖子上割一刀，泵出的血液能溅到飞机上。没准飞机降落后那滩血迹还会引起警方的大讨论，讨论到一半伸手摸一摸，哇还是温热的！

　　于春迟走到梁路身边。

　　梁路大脑一片空白。

　　于春迟微微俯身，漆黑色的眼睛映着梁路死尸一样瘫靠在墙上模样。他淡淡地说：“你好。”

　　梁路：“你……你好。”

　　于春迟问：“口吃？”

　　“没！没……没有……”梁路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没有就好。”于春迟俯的更深。他看着梁路一脸苍白，梁路却看不清于春迟的神情。

　　小巷上方的天空慢慢暗了下来。那一线天光暗成鸦青色，遥遥地拉了紫黑的尾。浓重的黑暗自下而上包裹了于春迟，哪怕他近在眼前，梁路也看不清他在黑暗里的神情。

　　梁路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场奇妙的梦。

　　这个想法还未闪完，梁路瞥见一把小刀从于春迟袖口滑出，利刃以能切割狂风的高速刺向梁路！

　　梁路毫无反抗之力，全身僵冷！

　　刀锋与梁路擦面而过，一缕黑发悠悠飘落，落在梁路的胸口。

　　于春迟收回小刀，捻起那缕小卷毛随手甩向一旁，眉目冷峻：“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看不惯你头上这搓毛很久了。”

　　梁路呆呆地看着他，情不自禁地开口：“你看不起口吃吗？”

　　梁路想，这哪儿跟哪儿啊！

　　于春迟眼睛都不眨一下，“没有，只是你口吃的话，会有点麻烦。”

　　梁路眨了一下眼睛。

　　于春迟说：“放心。我是个好人，不会杀你。”

　　梁路忍不住问：“那你会开车把我送回去，再来一杯牛奶压压惊吗？”

　　于春迟一挑眉，摇头：“也没好到那个份上。”

　　梁路心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默默地撑着身子向后挪了一点。

　　他倒再也没想过逃跑。看刚才于春迟耍刀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就知道，他肯定跑不掉。没准跑两步就被刀给钉地上了，况且那面还有一把金光闪闪的巨剑。

　　再有，于春迟离他那么近，他腿软……给帅的。

　　梁路柔弱地开口：“那好歹给我一张出去的地图啊。”

　　于春迟忽然单膝跪了下来。

　　梁路眼睁睁地看着他低头看自己的双腿，像是在审视。

　　于春迟伸手在梁路腿上按了按，说：“只是一时运动过剧，休息一会就好。没什么大碍。”

　　梁路干笑两声：“谢谢您关心。”

　　于春迟用一只手一寸寸地顺着梁路的腿向上摸，另一只手握着他的脚踝。梁路霎时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起了一地，腿彻底僵了。

　　于春迟蜷起手指用指节在梁路膝盖上敲了几下，梁路仿佛听见自己膝盖清脆的破碎声。

　　但于春迟随即抬眼看他：“别害怕。”他说，声音同半垂的睫毛一般低沉，“我不会伤害你，只是问几个问题。”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却有着令人信服的力度。梁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你问吧。”梁路努力让自己坐端正一点。

　　他的脚在于春迟温热的手掌下微微颤栗着，头极力控制自己不要移开。但跟于春迟对视的感觉太……刺……激……了……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梁路缴枪投降，狼狈地垂下眼皮，只竖起耳朵等对方的问题。

　　于春迟却没有急着发问。他像是在思考，手无意识地在梁路的腿上摩挲着。梁路在脑子里哀嚎一声，竖起的耳朵飞快漫上一层血红。

　　“第一个问题。”于春迟问，“你开车上过高速公路吗？”

　　梁路正在竭力想缩回腿，面对问题反应了好一会才迟疑着回答：“没开过，但是坐别人的车上过高速。”

　　于春迟点头，继续问：“你觉得自己能比高速公路上的车跑的还快吗？”

　　他的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梁路腿上摩挲着，梁路心脏一抽一抽地飞快跳动，泵出的血液激荡在全身各地。他下意识地：“啊？”

　　“你觉得自己能跑过高速公路上的车辆吗？”于春迟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不……不能吧。”梁路又口吃了。他有点担心自己以后会不会继续口吃，但腿上的触感实在是刺激。他害怕这样下去，自己会产生某种正常的、属于男性的生理反应。

　　但于春迟把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大腿上，就制住了他的所有动作，只余颤抖。

　　仿佛有某种无声的命令从那人手下流出，控制了梁路全身的神经。

　　梁路全身僵硬。

　　到这时梁路才猛然发现现在的场景有多么怪异。他撞破了于春迟的秘密，可对方没有拿刀捅他，而是用这种近乎暧昧的方式宣告自己的权威。

　　“我刚才的速度是二百四十公里。”于春迟说，“你追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