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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死多容易啊,活着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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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柏宁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如意料中地躺在医院清一色全白的病房里,穿着一身泡过消毒水的病号服,左腿打了石膏吊着。
他腾出手来按了按太阳穴,昨晚喝的果然太多了些,哪怕睡了一夜,他还是觉得头疼欲裂,还一阵阵反胃,说不出的难受。
正当这时,病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白大褂,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大叔走了进来,笑吟吟地看着病床上神色不善的林柏宁:“林公子你就算是看上了我们医院的小护士,也不至于来医院来得这么勤快啊。”
他动手帮林柏宁把病床摇高了些,让他可以靠坐着,嘴里边还一刻不停地唠叨:“林公子啊,你这个月都来医院三次了吧,一次比一次严重,我觉得你下次再来,我可以直接把你送地下二层去了,然后直奔殡仪馆。”
“那感情好啊。”林柏宁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一声,深吸了口气,才忍住了要踹人的冲动。和骆逸阳呆久了,他实在不能接受面前这位何大医师那个婆婆妈妈唧唧歪歪的劲儿。
可偏偏这人却是自己父亲的生前挚友,他真的想象不出一个脾气暴躁一点就着的炸药包和这么个唠唠叨叨的“老太婆”成为朋友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这个世界真是很奇妙。
“你啊,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把胳膊腿当回事儿!”中年大叔站在床边,突然板起了脸:“柏宁,作为你爸的朋友我真的要说说你了,你说说你爸走了之后这半年你是怎么过的!你才二十一岁!大好的青春在等着你,可是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酗酒打架飙车什么容易死你搞什么!你到底有没有为自己真正考虑过!”
林柏宁盯着面前愤愤不平慷慨激昂的大叔脸上那难得一见的正经表情,突然笑了笑:“何医生你管的真多。”
“你这小屁孩真是不识好歹!”何医生气愤地拍了拍被子,转身走到窗前,“刷——”地拉开了窗帘。
耀眼的阳光瞬间撒满这个并不大的病房中,望着刺目光芒下浮浮沉沉的灰尘,林柏宁有些不适地眯起眼睛,下意识地开口说:“拉起来。”
何医生对他的命令式语气充耳不闻,自顾自把窗户打开,扶了扶从鼻梁滑落的眼镜说:“多晒晒太阳有利于你多长点脑子。”说罢,转身出去了。
林柏宁知道他这又在拐着弯骂自己呢,撇了撇嘴:“无聊。”比起这半年里所领略过各种眼色和嘲讽,何医生说的话在他的心里根本不会留下一丝痕迹或者说根本就不会进到他心里。
哪怕他也知道,那是为了他好。
林柏宁望了望被紧紧关上的门,确认那人已经走远后先是坐起来解下了自己被吊着的那条腿,紧接着掀开了厚重的棉被,伸出右腿去勾窗帘。
因为他的病床跟窗户所在的那堵墙也就隔了个柜子,距离并不远,他伸伸腿轻易就能勾到,只是要把窗帘拉上有些费劲。
正当他专心致志地拉着窗帘,病房门再次被人推开。
林柏宁很不耐烦地回头看了一眼便立刻转回头来,伸去勾窗帘的脚也僵在原处,不知该收回来还是怎么。
他从没想过骆逸阳会来看他,真的。他一直以为照骆逸阳一贯的性子,除了一张数额庞大的信用卡以外别无他物,更别说亲自来医院里看看。
今天,他大概做梦还没醒吧。
这样想着,他又忍不住转回头去偷瞄了一眼,却见骆逸阳拉着一个身材姣好,因为保养得当所以看起来很年轻,着一身藕色旗袍的女人。
来人正是林柏宁母亲多年的好友,同时也是骆逸阳的妈妈。
骆妈妈见他大半个身子都悬着,伸出大脚丫子不知道在练什么把式,皱着眉走了过来:“宁宁啊,你这是做什么呢?”
林柏宁闻言一愣,迅速收回自己的腿,乖乖塞进被子里,冲着一旁的椅子拍了拍:“方阿姨,坐。”
骆妈妈轻轻应了一声,招呼着骆逸阳把买来的水果放在桌上,自然而然地从里边拿起个橘子,仔细剥好,递到林柏宁手里:“宁宁啊,你以后骑车小心些,要去哪儿可以跟司机说,或者跟小阳说也行啊,你要是再摔个一次,阿姨这心脏啊都得给你吓出毛病来不可。”
“恩。”林柏宁垂着头盯着自己手里连白丝都剔干净的橘子瓣,笑了笑:“以后不会了。”
“你知道吗,听小阳说你出车祸了可吓死阿姨了!”骆妈妈似心有余悸般握住他的手,看了看周遭简陋到略显冷清的摆设,突然皱了皱眉:“宁宁,阿姨帮你转病房吧,咱上楼去,这里这么浓的药水味你晚上肯定得失眠。还有……”
“方阿姨,没事的,这里能住。”林柏宁出声打断她,回握住她的手:“我就住几天就出院了,来回折腾怪麻烦的。”
“不麻烦,你腿不方便可以让小阳背你上去嘛,一点都不麻烦。”
林柏宁笑着摇了摇头,微微侧目望向门口,却发现本该站在那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果然,他就是个日理万机的大忙人。
“对了,宁宁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见说不通,骆妈妈又换了个问题,但显然还是没有放弃让他上楼去Vip病房的念头。
林柏宁兴趣缺缺地打了个呵欠,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也是,你才刚醒来嘛……小阳刚刚去找医生了,等他来了我问问他,如果住的时间长咱必须上楼去。”
“恩。”林柏宁咬了瓣橘子,甜的。
“还有,你腿不方便得给你找个护工,恩……医院的饭菜也不太好吃估计你也吃不习惯,等回去我让陈妈给你熬个骨头汤来好好补补,还有整天呆病房里怪无聊的,等回头去拿个轮椅来没事多去楼下转转……”
林柏宁细细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望着骆妈妈絮絮叨叨地说着,听别人唠叨会觉得烦,但面前这人不同。
从小到大,面前这人给过他太多他没有从自己母亲那里感知过的情感,如果说昨天他撞到护栏上真的死了,唯一会觉得亏欠的人,大抵就是她吧。
想到这,林柏宁突然抬起头,盯着骆妈妈,勾唇带出一个好看的笑:“方阿姨,等我出院的时候能来接我吗?”
“说什么胡话呢!当然要来接,接你回家啊。”